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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我們到了?!崩瞎芗矣杂种沟刈叩缴驔鲈律磉?,他斟酌了許久,還是說道:“您真的...想好了嗎?” 沈涼月坐在原處沒有動,他抬起頭默默地望向眼前頭發花白的老人,老管家很慢地說:“少爺,我是看著你們長大的,其實一直把您當成自己的孩子。五年前的事,我一直很自責,我不希望您再受傷?!?/br> “管家...”沈涼月動容地向他伸出手,美麗的臉上流露出無法掩飾的迷惘和猶豫,仿佛是一個在向大人尋求幫助的孩子。 “您必須要知道,如果你們復合,您將要面對什么,”老管家握住他微涼的手、很是心疼,“在今后的生活里,如果他回家晚些,您會不會胡思亂想?如果他和另一個人過從甚密,您會不會懷疑?如果又有一個有企圖的Omega出現在他身邊,您該怎么辦?” 沈涼月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何嘗不害怕這些問題?那些裂痕猙獰地浮現在記憶中,真的能夠被撫平嗎?也許相比于“已發生”,“有可能”才是人生中更 可怖的事,可能永遠存在、就永遠讓人如鯁在喉。 “您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您能不能接受這樣的生活?您還能信任他嗎?” 沈涼月并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些事,但這些極其現實的問題被老管家開誠布公地說出來,仍如同棒喝。如果他們要重新在一起,他就必須重新信任賀明風,這種安全感賀明風只能給他一部分,另外的一半是沈涼月必須自己重建的。 他不能成日生活在提心吊膽中,為愛人是否忠誠日夜懸心,他因陳傷而無法根除的過分敏感不僅會折磨賀明風,更會折磨他自己。 沈涼月曾聽過的一個故事,妻子發現丈夫出軌,但是為了孩子他們沒有離婚,丈夫保證不再犯錯,可妻子變得敏感而絕望,常常歇斯底里、暴跳如雷,她不停地找茬與丈夫吵架、懷疑丈夫每一次外出的目的。終于,無法在家獲得平靜的丈夫再一次投入別人的懷抱,妻子仿佛長舒了一口氣般找到了她要的證據。痛苦逼仄的生活耗盡了殘余的情分,他們還是離了婚,妻子老了很多,逢人便說她遭到的背叛。勉強的湊合與當斷不斷,只會讓曾經相愛的人最終形同陌路、甚至如同寇讎。 這件事當然不是妻子的錯,但如果結局會是這樣,他和賀明風就不該再在一起,不如就此相忘。沈涼月能徹底放開自己的心、再信任賀明風一次嗎?他一時間答不出來,這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飛船在孤星上悄然停駐,時間過去了許久,艙門還是緩緩升了起來。沈涼月站在冷風里,他踏在這片蒼?;氖彽耐恋厣?、就像踏在他們感情的灰燼上。他深深吸了口氣,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不同于跑出舞會的浪漫急切,沈涼月這次走得很慢,拖住他輕盈腳步的是現實的滯重。 烏云一點點聚集在天空中、風雨欲來,沈涼月不知道賀明風住在哪里,全憑著直覺走在蒼茫的星球上。他沉默地走了很久,總算發現了一片湖水,還有湖畔一間簡單的小屋。 天上開始下雨,點滴的雨水打濕了沈涼月的銀發,他猶豫了一會兒,抬手敲了敲小屋的門。屋里半天沒人回應,雨越下越大,沈涼月的衣服被淋得濕透,他抱住 雙臂倚在門上,哪想到這一靠、那扇門竟然就“吱嘎”一聲打開了。 門沒有鎖,屋里有一股味道涌了出來,在漫天的雨霧中,沈涼月怔怔地立在大雨里,狼狽至極地嗅到陌生Omega信息素的味道。和那股讓他惡心反胃的香氣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到底是屋外的雨氣,還是alpha雨水味的信息素?! 沈涼月臉色煞白地開始發抖,這個場景是何其熟悉,恍然是他在湖畔別墅撞見賀明風和褚飛的那天重現在眼前!像一個逃不開的循環噩夢,當時所有的痛苦霎時呼嘯而來,難道賀明風的深情都是表演和欺騙?!難道他鼓起勇氣、千里而來,用重新拼湊起來的全部真心換來的就是又一次的傷害與背叛嗎?! 這是何其的慘淡可悲,原來都是他在自作多情!沈涼月搖晃著后退了兩步,他的大腦被冷雨澆得麻木、根本無法思考,那天的畫面和屋子里如繩索般把他的喉嚨越絞越緊的味道令他幾乎崩潰。五年前,在推開別墅的那扇門時,沈涼月曾想了很多,而如今他再次面臨同樣的抉擇。 沒有人知道他來過,沈涼月完全可以轉身逃走、保住他矜貴的面子,但他還是咬著牙、挺直了脊背,做了和五年前一樣的選擇——自欺欺人是最可悲的事,如果愛情不能浴火重生,那就讓他徹底死心。 水跡蜿蜒到屋里,在臥室薄薄的木門外,沈涼月屏住呼吸,像一個即將灰飛煙滅的游魂般抬起了顫抖的手。門板蕩開、赤/裸高大的背影緩緩出現在他眼前,噪雜的雨乍然收聲,在天昏地暗中,整個世界猶如一場悲哀的黑白默片。 仿佛抽離開現實、置身于顛倒無聲的真空環境,沈涼月心里難受得完全忘了呼吸,alpha的身影在眼中越來越模糊,在他就要窒息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在身后猶疑地叫了一聲:“...涼月?是你來了嗎?” 像是一線天光赫然照亮了幽暗無望的塵世,沈涼月瞬間回過頭,見賀明風一身濕透地站在他身后,在昏暗的光線中,alpha淺褐色的眼眸中迸出驚喜的亮光,手里裝著玫瑰花種的袋子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