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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猜到,那天他們從皇宮旁的窄巷回到公爵府,賀明風把疲憊的omega哄睡后,曾做賊似的偷偷用細線測量沈涼月無名指的指圍。其實他從沒有忘記幼時的誓言——“當這枚草戒指合手的時候,我就會牽著你的手去教堂,再送你一枚真正的戒指!” 賀明風知道,沈涼月十分期待在這間教堂里舉辦一場真正的婚禮,在神的見證下,交換他們過家家時早已背熟的誓言。沈涼月一直保留著那枚草編戒指,賀明風也已經做出了真正的戒指,可為什么他們還是錯過了彼此?草戒指化成了塵土,這枚真正的戒指亦再沒有機會送出去。 “明風,你真的在這兒... ” 賀明風有些激動地回過頭,來的人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沈涼月,而是坐在輪椅上的褚飛。他展顏一笑,露出酒窩和虎牙,“今天護工陪我去照治療倉,在路上看到你的車...你最近怎么都沒來看我?” 賀明風看了他半晌,忽然嘆息了一聲,緩緩道:“小飛,對不起...” “啊、我只是隨口一問,你干嘛這么嚴肅?”褚飛撓了撓頭,四下看了看道:“這里還真不錯,挺適合舉辦婚禮的...” 話一出口,他心里就“咯噔”一下,緊接著又看到賀明風手里的戒指,褚飛的心臟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你、你為什么來這兒?難道是想、是想......” 賀明風看著他霎時漲紅的臉,覺得諷刺又悲哀,他曖昧的態度令褚飛誤解到如此的地步,那沈涼月呢?怪不得他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表白,所有的美好都被他的心猿意馬與后知后覺毀了! “這聲對不起,是因為我騙了你?!辟R明風在褚飛詫異的目光中沉聲說:“我說過,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樣。在神的面前,我不能再說謊,即使你恨我、后悔救了我,我也必須告訴你......” “你別說了!”褚飛突兀地高聲打斷賀明風的話,他眼神亂飄、神色極為慌亂,“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一直都在騙我...” 賀明風訝然道:“...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褚飛強笑了一下,胸膛起起伏伏、急促地說:“不就是我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嗎?哎呀,我早知道啦,只要你還對我好,我不怕、真的......” 褚飛緊握雙拳、故作堅強的強顏歡笑,他下意識地想逃避賀明風要說出口的話,其實一切并不是無跡可尋,只是他不想認命——難道他付出了所有,還是比不過沈涼月?還換不來賀明風的愛情? 賀明風沉默了一瞬,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前所謂的“不忍心”,只是廉價的自我感動,既辜負了沈涼月,也對不起自己的感情,而褚飛得到的,亦不過是個虛幻的謊言,這對誰都不公平。 他直視著褚飛不停躲閃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小飛,你的傷我會負責到底,絕不會放手不管。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我愛的人,不是你——從來都不是你?!?/br> 褚飛臉上的血色倏然褪去,他一直擔憂的事終于發生了!與其說意外,不如說噩夢成真,褚飛在心底其實一直隱隱有這樣的感覺,正因如此他被賀知節輕易蠱惑,費盡心機試圖把賀明風抓得更緊,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留不住他、仍然被打回原形。 一滴滴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褚飛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所以,你現在是要告訴我,我為了一個從沒有愛過我的人,搭上了半條命,還可能落下終身的殘疾?” “你為什么不早說?或者,你為什么不繼續騙我,一輩子都騙我?”褚飛捂著自己的心口,哽咽著說:“我為你付出了這么多,甚至為你變成了我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對不起,”賀明風抿著唇,凝視著手里璀璨的戒指,低低道:“我不該騙你,也騙不了我自己。我愛的是涼月,我從來也沒想過把戒指戴到其他人手上?!?/br> 褚飛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宛如一個失去心愛糖果的孩子,其實他從來都沒有得到過那顆糖,一切的甜蜜都是他的想象,“你不喜歡我,一切、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那我問你的時候,你為什么要說喜歡我?那時候、出事之前,你到底要說的是什么?” “我本來要說的是,其實,我很喜歡涼月,”賀明風喃喃地說出了這句遲到了太久的話,“我們之間,并不是被婚約捆綁在一起的關系...我愛他?!?/br> 如果他當時說出這句話,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一道雪后的陽光映在那枚無人接受的孤單戒指上——愛情就是愛情本身,它是神圣而純粹的,與憐憫、責任、恩情沒有任何關系。 “原來你只是可憐我...”褚飛的眼淚流干了,他用手擦了擦眼角,輕輕地說:“你該早說的,長官?!?/br> 他搖動輪椅往外走去,最后的聲音在大教堂里回響:“我會好起來,別同情我,你也不必再來看我了?!彼乔嗖?,本就不該強求誰的憐愛,他自有他的生活方式,虛幻的東西毫無意義,他早該回歸于打破臆想后的真實。 “——你騙了我,其實,我也騙了你。我們扯平了?!?/br> 幻想破滅,他失去了打敗沈涼月的依仗,依然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平民,在美麗高 貴的帝國之月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刻在骨子里的自私與自卑令他對沈涼月遭受的痛苦保持緘默。這是他對沈涼月最后的惡意,就像雜草嫉妒鮮花、鴨子嫉妒天鵝,他嫉妒沈涼月最終仍然得到了賀明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