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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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咸魚第三十七式(捉蟲) 高內侍正好傳了口諭回來, 聽太子爺問起了手鈴鐺腳鈴鐺,又姿勢隨意地伸手撥了下池世子發簪子上的鈴鐺,還吩咐脫狐裘, 頓時恍然大悟。 難怪自家殿下看不上城樓下那些,看得上的那個放在身邊擺著呢! 他趕過去伺候, 接著話頭回稟道, “池世子的腳鈴鐺在守心齋里收著呢。金手釧上次丟在浴池院子里了, 在老奴這兒收著,要不要老奴現在就去拿來——” “不不不, ”池縈之大驚失色,連忙推拒,“太子殿下在臨水殿里說了,以后不許戴于人前!我已經洗心革面,這輩子是絕對!不會!再戴金鈴鐺手釧了!” “去拿來?!彼驹凭阜愿赖?。 注意到對面之人緊張的神色, 司云靖單手支頤思索了片刻, 若有所悟, 低低笑了一聲,“嘴里說著一眼萬年, 真的親近了,卻又露怯?!彼暗?,“我雖好美人,卻對男子沒興趣。你應該慶幸你生為男兒身?!?/br> 池縈之:??? 媽蛋,這貨喝醉了他知道他在說什么嗎??! 不過高內侍把話題岔開也是有點好處的。喝高了的太子爺很快把“穿著鮮亮衣裳轉兩圈洗眼睛”的事兒給拋到腦后了。 司云靖面色如常,自斟自飲了幾杯,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然又笑了一聲, “你家有意思。池嘯那樣爭強好勝的老子, 偏生出了個得過且過的兒子。也不知是怎么養大的?!?/br> 他晃著手里的酒問,”記得你有個雙生meimei。你meimei的脾性呢,可是和你類似,一樣的得過且過?” 池縈之已經想起身跑路了,硬撐著回答,“相貌倒是有幾分類似,但脾性半點不像?!?/br> “哦?”司云靖神色帶了驚訝,“一母同胞的雙生子,脾性卻大不相同?”想了想,恍然道,“你的乖巧是裝的,令妹的乖巧想必是真的了?!?/br> 池縈之已經被刺激得面無表情,實話實話,“不。他一點都不乖巧,他雖然身體孱弱,但性子強得很,頗似家父。十個我也比不上?!?/br> 司云靖握著酒杯,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思索了一陣,打量池縈之一眼,又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想象不出。和你類似的相貌,感覺就該配你這樣的性子?!?/br> 高內侍這時候匆匆趕回來了,獻寶似的解開一只錦囊,露出眼熟的小巧金手釧。 “戴上?!彼驹凭甘疽飧邇仁贪彦\囊給池縈之,吩咐道。 池縈之:“……” 她試圖掙扎一下,“殿下你自己說過的,此物過于精巧,非君子端方之道——” “戴上?!彼驹凭钙降胤愿懒说诙?。 “殿下你還說過,以后不許再佩戴于人前——”池縈之一句話還沒說完,司云靖放下了酒杯,伸手扯過她的手腕,把金手釧套上去了。 池縈之:草! “池世子戴著吧。沒事?!备邇仁虡泛呛沁^來提點了一句,“太子爺今晚是喝醉啦。喝醉了說的話做的事都不算數,明早起來就好了?!?/br> 池縈之郁悶地戴著金手釧被送回了隴西王府。 第二天…… 第二天還是她輪值。 正陽宮守心齋內,她規規矩矩地站在大書桌前,低頭接受酒醒后的太子爺的訓話。 “孤昨晚喝醉了,你昨晚也醉了?”司云靖用湖筆桿敲著桌面,冷冷道,“叫你帶著金鈴鐺,你就戴著了?!?/br> 他留意到對面低頭如鵪鶉的池家小子袖口露出來的一截金手釧,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居然今天還帶著進宮了?你真是聽話啊?!?/br> 池縈之感覺必須得分辯一下。 “殿下昨夜非叫臣戴著,還威脅臣如果摘下來了,就要臣好看?!彼粩偸?,“臣也沒法子,只好戴著了?!?/br> “摘下來!”司云靖喝道,“孤數三聲,三聲之內不摘下來,要你好看!” “一——” 第二聲還沒開始數,池縈之迅速把手釧摘下來擱桌子上了。 司云靖拉開暗格,把金手釧也扔進了四角雕蓮花沉香木盒子里。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頭疼地打量著面前姿容旖麗的少年世子。 打量了許久后,又看了看窗外初升的日頭,在案頭堆著的書籍里翻了翻,“是孤大意了。每日你輪值,不是吃喝就是睡覺玩耍,大好時光虛度。今日開始,你抄書吧。這本書是孤??吹?,你從頭開始抄起?!?/br> 砰的一聲,扔過來一本磚頭厚的書。 池縈之只看了眼封皮,眼前就是一黑。媽蛋, 25萬字的大部頭《左氏春秋》! …… 傍晚時分,宮燈陸續亮起,悶頭抄了一整天才抄了兩千字的池縈之如釋重負地下值出宮了。 “不行了,太子爺身邊輪值的差事太難做了?!彼酵炅伺P病的大侄子,關起院門,對徐長史抱怨,“他自己勤勉,還得身邊的人跟著勤勉。唉,想偷個懶都不行?!?/br> 徐長史琢磨了一下,“陛下的賀禮已經送出去了,正事已經了結。要不要修書一封寄回平涼城,叫咱們王爺找個借口,就說重病纏身,召世子侍疾,請求速歸……” 池縈之搖頭,“不妥。按東宮的性子,只怕不僅不會放我回去,還會派人去平涼城查看父親究竟是不是真病了。到時候情況只會更糟糕。不要和父親提京城這些破事。啊,修書一封還是必要的?!?/br> 她想起了昨夜那位提起了她的‘雙生meimei’,感覺不太妙,吩咐徐長史道, “修書一封告訴父親,太子爺還記得雙生兄妹的事,閑談間說起了漣漪居。如果可以的話,叫父親把漣漪居送去母親處,一同在江南靜養最好?!?/br> 但徐長史表示不贊同。 “王妃去江南靜養也就罷了。她原本就是南唐世家出身,此事眾所周知,如今和王爺不合,王妃賭氣回了娘家,朝中無人說什么。但把漣漪居的大小姐送去江南……” 他搖頭道,“大小姐受封清寧縣主之位,乃是我大周臣民,若是送去南唐地界,消息傳出來,必定會引得滿城風雨。此事不妥當,世子爺三思?!?/br> “這么麻煩啊?!背乜M之喃喃地說,“那算了。其他沒什么事,不必往平涼城寫信了?!?/br> 在旁邊用熱毛巾服侍擦手擦臉的阿重插話說,“一天兩天抄書倒沒什么,每天抄下去,什么時候是個盡頭啊?!?/br> 池縈之樂觀地說,“等到大侄子病好了,韓世子傷好了,跟我輪替唄?!?/br> 徐長史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韓世子什么時候傷好咱們不知道。反正樓世子短期內是好不了了?!?/br> ?池縈之遞過一個迷惑的眼神。 “請了好幾個大夫過來看啦。都說奇怪,明明是個身子健壯火力十足的年輕人,怎么會突然受了這么重的風寒,追著樓世子問有沒有半夜冬泳去了?!?/br> 池縈之:“……” “行了,叫他安心歇著吧?!彼参孔约赫f,“抄書好,能練字,還能增加學問??偤眠^跑圈和鋤地?!?/br> 熱鬧喜慶的正月,就在守心齋的抄書生涯里度過了。 池縈之起先悶頭抄,抄著抄著,她想出個妙招。在左傳里找出幾處不懂的典故,壯著膽子拿書去問,司云靖居然跟她一一解答了。 如此一來一往,小半個時辰過去,少抄了四五頁書,不亦樂乎! 同樣的伎倆用了兩三次,司云靖便看破了她的小心思,每當她又過來大書桌前,拿著書磨磨蹭蹭請教半天不肯走,他靠在黑檀椅背處斜睨著她,眸光似笑非笑。 但只要他不說破,池縈之就裝作不知道,圣賢之書,討教學問嘛!理由正大光明,誰敢說她做得不對。 這天下值前,對著交上來的當天抄寫的滿篇端麗攢花小楷,司云靖點點頭,難得贊許地說了句,“不錯。用了心了。比半個月前大有進步?!?/br> 池縈之欣喜地準備跑路,“那臣今天就下值回去了?” “回去吧。明日再來?!?/br> 司云靖把紙張往桌子上一擱,隨意道,“正月過完了,幫孤傳個口信,叫樓世子明天回來當值。好好的精壯身子,往頭頂澆涼水,虧他想得出來。大冷天的,孤都替他難受?!?/br> 池縈之:“……” “順便再傳句話去韓世子那邊。告訴他,繼續趴在床上不起來,孤就再賞他一頓板子,叫他這輩子不用起來了。 ” 池縈之:“……是。臣回去就傳話給兩位世子?!?/br> 第二天早上卯時正,東宮輪值的三位藩王世子在守心齋的院子里聚齊了,面面相覷了片刻—— 韓歸海開始自覺跑圈。 樓思危開始自覺鋤地。 池縈之把袖里帶出來的包子掏了出來,自覺坐下來吃。 卯時末,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灑進院子里的時候,守心齋主人姍姍來遲。 “都來齊了?”司云靖的視線滿意地掃過門口迎出的三人,“不錯。今天天氣也正好,高大年,帶他們三個過去換衣裳?!?/br> 院子里的三人:??? 三位世子被帶到了院子側面的三間廂房里,換上了提前準備好的騎射冬裝。 尺寸明顯是照著個人的身材提前估量好的。 池縈之扎好了護腕,整好銀朱色騎裝的豎領,穿好麂皮黑長靴,把配備的一把短匕首插在靴筒里。 穿衣鏡里顯出一個英氣勃勃的少年身姿。 廊下桌椅處坐著司云靖,院子里并排站著樓思危和韓歸海。 池縈之最后一個換好衣裳出來,司云靖瞄了一眼,一句廢話沒有,直接起身吩咐,“走吧?!?/br> 樓思危和韓歸海心里有鬼,一個字也不敢問,乖乖跟在太子爺后面就走。 池縈之大著膽子問了句,“咱們去哪兒?” 司云靖簡短地回答,“出城轉轉?!?/br> 他早上是直接穿著騎射裝過來的,跟在后頭的三個人互看了幾眼,心里都覺得是開春了,太子爺忽然起了游獵的興致,帶他們去城郊踏青打獵來著。 一行隊伍數十人馬出了皇城,從京城西邊的西水門出,直奔城外而去;一兩個時辰間,縱馬奔出了三四十里。 到了中午,隊伍下了平直的官道,轉向旁邊一條道路。 那條道路也修建得頗為寬整,兩邊的長青松柏樹蔭遮天蔽日,但路上許多的碎石和長石條橫障,馬車不能通過,只能騎馬縱躍通行。 韓歸海感覺不太對勁了。 他勒馬有意放慢了步子,從隊伍前頭落到了隊伍中間的池縈之身邊,陰沉著臉色低聲道,“池世子,你倒是安穩得很,也不怕前方有詐?!?/br> 池縈之快馬急行了一早晨,體力還好,就是感覺大腿磨著馬鞍,火辣辣的疼,再騎個半天只怕要磨破皮。 正為難時,忽然韓歸海湊過來說話,縱馬快行耳邊風大,韓歸海聲音又低,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她偏過頭來問了句, “你說什么?” 韓歸海咬牙,把聲音抬高了些,“我說,前方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