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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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落地可聞的寂靜聲中,只見重銬纏身的司璋恭謹跪下,行五體投地大禮,沙啞地道,“罪臣愿意開誠布公,將一切從實招來。今日,罪臣愿當眾交出蜀王府的百萬藏銀所在,上交國庫?!?/br> 四周紛紛傳出細微抽氣的聲音。 羽先生笑道,“如今各家藩王和世子都在場,可為見證。還請當場寫下供詞呈上閱覽罷?!?/br> 蜀王世子司璋嘶啞回稟:”上京途中風霜雨雪,司某的一雙手早就凍廢了,如何還能寫字。今日有各位舊識在座,哈哈,正好!司某要選個絕對可以信賴之人,告知他百萬藏銀庫的地點,還請此人轉述給太子當面。 ” 在場一片嘩然。 如果按照司璋所說的辦,那這位傳話之人,豈不是同樣得知了百萬藏銀的下落! 聽起來……可不像是好事。 殿里響起了一陣壓抑的紛紛議論之聲。 嗡嗡的議論聲中,只聽司璋抬眼在宴席人群里四處尋人,沙啞大笑道,“司某信賴之人,世間還有幾個!隴西王府的池懷安,池世子何在!” ……池世子不在。 池世子預感勢頭不對,早早地尿遁了。 現場尋不到人,一片詭異的安靜。 池縈之站在空無一人的恭房里。 “咚咚——咚咚——”的激越鼓點聲逐漸消退,出現過兩次的萬人迷光環面板也沒有跳出來。 池縈之長呼了口氣,放松下來。 看來她沒猜錯,萬人迷,萬人迷,總要有人多的地方才能發動嘛! 為了安全起見,她在恭房里待足了整個時辰,外頭守著的金吾衛連敲了三次門,最后才磨磨蹭蹭地出來,原路回去臨水殿。 沒想到剛踏進門檻,迎面撞見無數道奇異視線。 端坐在首位的太子爺面無表情看著她,眼神涼颼颼如刀鋒。 發須蓬亂的階下之囚手銬腳鐐,她進殿的同時,正被兩個金吾衛合力拖出大殿,頭顱垂下,雙目緊閉,嘴角滲出血來,也不知是死是活。 池縈之:??? 她去了趟恭房,這邊就出人命了?! “池世子回來啦?!弊谔珟熞紊系挠鹣壬冻隽艘粋€含義深遠的笑容,“ 恭房里待得夠久的。池世子的腸胃還好嗎?” 池縈之:“……”什么情況這是。 “池世子有所不知?!庇鹣壬盗舜挡柰肜锏陌咨枘?,笑瞇瞇地說,“罪人司璋有話想對池世子說,硬生生等了半個時辰,都沒等到池世子回來?!?/br> 池縈之:“……其實不用等我的。這里人人都有耳朵有嘴,可以說話?!?/br> 羽先生:“說的極是。罪人司璋沒有等到池世子,就尋了汝陽王傳話?!?/br> 提起了汝陽王,池縈之左右尋找,跪在地上磕頭不止、額頭磕出血來的汝陽王。 池縈之:??? 這又是哪出戲? 在場各位宴席賓客復雜的眼神注視下,池縈之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小聲問旁邊的樓思危,“怎么回事?” 樓思危差點被大殿里的場面嚇尿了。 他小聲轉述,“剛才蜀王世子等了半天沒等到你,最后找了汝陽王傳話。嗐,誰不知道汝陽王跟蜀王兩邊向來不和的,汝陽王當場臉色就變了,大聲說‘閣下與我并無私交。今日眾目睽睽之下,無論你同我說什么,我都會原話轉達給東宮?!?/br> 池縈之點頭,“要是我,我也得這么說?!泵庳熉暶髀?。 她掃過還在跪地請罪的汝陽王,“后來又怎么了?搞成現在這樣子?!?/br> 樓思危也沒弄明白。 “蜀王世子附耳說了一句話,應該就是百萬藏銀庫的下落吧。汝陽王聽了臉色大變,半天說不出話來。太子爺要他轉述原話,他整個人跟傻了似的,呆愣楞地寫下紙條傳給太子爺觀看,太子爺看完冷笑了一聲,汝陽王就突然跪下來磕頭請罪?!?/br> 樓思危伸手一指汝陽王跪倒的地方: “蜀王世子就開始瘋狂大笑。邊笑邊喊:‘藏銀庫地點,已經如實告訴汝陽王了。還請汝陽王告知太子殿下!’說完就嘴角流血暈了過去。召來御醫一查,說是身體早已不行了,全靠一口心氣勉強撐著,如今人松懈下來,氣血攻心,眼看就要斷氣,被拖走救治了——就在你進來的時候?!?/br> 池縈之聽得同樣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們幾個人演的是哪一出戲,小聲咕噥著,“京城里果然水深,‘多看少動’四個字說的沒錯?!?/br> 說完往后一縮,繼續做她的背景板,一邊吃菜一邊觀看京城宮廷謀略大戲。 ——她想的太簡單了。 正殿就這么大,里面那么多雙眼睛盯著,誰又能躲開所有的視線,做個純粹隱形的背景板呢。 她躲在樓思危背后安安心心喝酒吃菜的時候,金絲楠木翹首案后端坐的司云靖居高臨下,冷眼看著她這邊的動靜,修長的食指不自覺地轉動著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一團揉皺的白紙擱在翹頭長案上。 他冷眼打量了半天池縈之,見她吃得歡快,深吸口氣,把案上揉成了一團的字紙又緩緩展開。 那是汝陽王呈上的紙條。 短短一句話,筆鋒顫抖,字跡歪斜,顯示了書寫之人驚悸的心情。 “罪人司璋言道:蜀王府百萬藏銀,全部充作軍費,早已使用殆盡……無處可尋?!?/br> 蜀王世子司璋氣血攻心,生死不知。 如果他就此一命嗚呼,那么百萬藏銀庫的下落,將成為他帶進棺材的秘密。 世間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是最后傳話的汝陽王。 司璋對汝陽王說‘充作軍費,使用殆盡’,但在場數百雙眼睛看到的是,司璋把百萬藏銀庫的下落告訴了汝陽王,汝陽王就應該挖出百萬白銀上交國庫。 交不出來?那就是私心吞沒,汝陽王同罪。 好一出臨死前拉人墊背的毒計。 ——難怪汝陽王一聽就知道是個大坑,而自己就是掉進坑里的倒霉鬼,立刻前倨后恭,伏地磕頭請罪。 撕拉一聲細微輕響,司云靖將手里的白紙重新揉成了一團,拋在地上。 他掃了一眼趴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倒霉鬼汝陽王,暗沉沉的視線掃過大殿,落在開開心心喝酒吃菜的池縈之身上。 司云靖在想一件事。 罪人司璋一開始想要找的傳話人,是隴西王府的池懷安。 如果池家的小世子留在殿里,此刻伏地磕頭請罪的就不是汝陽王了。 為什么池世子恰巧出了殿去,更衣了整個時辰?剛巧避開了整個陷阱? 他提前知道了什么? 司云靖敲了敲桌案。 敲擊實木的聲音并不很響亮,但嗡嗡細語著的正殿里立刻就安靜下來。 “池小世子,上前說話?!?/br> 隔著大半個正殿距離,司云靖眸光暗沉,對池縈之勾了勾手指。 池縈之茫然地抬起了頭。 形狀漂亮的嫣紅色澤的嘴里,還叼著一小截蘑菇。 作者有話要說: 司云靖:乖乖過來,給你穿小鞋。 池縈之:人干事?吃著飯呢。 感謝在20200805 09:44:44~20200805 19:57: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男神英年早婚、35577401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日暖玉生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7章 咸魚第十七式 寬敞的臨水殿里,池縈之嘴里含著一片沒有咽下去的炒蘑菇,莫名其妙地起身,聽從太子爺的召喚,走上幾級玉墀,站在太子長案的下首。 臨水殿是皇家宴殿,不像金鑾殿那么莊重肅穆,但君臣坐席的規制還是差別分明。 太子所坐的高位,位于臨水殿藻井正下方,和殿中其他宴席座位拉開了距離。玉墀下點著一對龜首鎏金香爐,繚繚紫煙籠罩四周。 太子召臣子近身說話,宮人放下了珠簾。這樣,召到太子身邊說話,具體說些什么,殿中其他諸人看不清,也聽不清。 宮人忙碌著重新擺設桌案,請池縈之坐下。 她剛坐下,發現新位子擺放得絕了。 一抬頭,前方高兩級的御階之上,居高臨下坐著太子爺。自己這兒一點小動靜看得清清楚楚。 太子爺背后,站著親自守衛的朱瓴朱大將軍,大殿里唯一一把佩刀明晃晃掛在腰上。 斜對面,擺放著一張太師椅,椅子上坐著狐貍似的的羽先生,桌案上只有一壺清茶。 太子爺只喝酒,羽先生只喝茶,朱將軍什么都不吃,她的桌案上倒是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的菜。 她每夾一筷子,就能感覺道三雙視線齊刷刷地過來,盯著菜品,盯著筷子,最后盯著她細嚼慢咽的嘴。 池縈之今天赴宴,菜沒吃幾口,酒喝了幾杯,恭房倒是待了整個時辰。 眼下腹內空空,全是酒水,頂著壓力又夾了兩三筷小菜,囫圇咀嚼著咽了下去,對著頭頂上太子爺暗沉沉的視線,感覺胃病都要犯了。 她實在吃不下了,放下筷子,吩咐隨侍上茶。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彼比胫黝}。 司云靖思考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薄薄的唇角扯了扯,露出一絲細微的笑紋來,修長的手指關節在桌案上輕輕敲了敲。 “池小世子此行上京,路途可還算順利?”他居然跟池縈之閑拉起家常來了。 池縈之猝不及防,差點連手里的茶碗都嚇掉了。 從今天見面第一眼開始,始終沒給過一個好臉色的人突然間變了臉,言語間和藹親熱起來,可真他媽的驚悚。 心里被嚇了一跳,手上勁道沒控制好,茶蓋撞到了杯沿,咔啦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