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距離林初棠家不遠的劇院出來，趙予辰陪林初棠走了一段路，他在琢磨下一次的約會去哪里。

    林初棠忽然停下來，跟他說：“趙予辰，我有件事要和你說?！?/br>
    涼風從她的圍巾里鉆進去，鼻尖和眼尾都發紅，看上去楚楚可憐，讓人很想抱抱她。

    “要不去旁邊的咖啡館說吧，這邊冷?！?/br>
    林初棠搖頭，揚唇笑笑，“不用啦，就幾句話?！?/br>
    *

    林初棠的公寓在市中心，樓下便是商圈，星巴克，必勝客，粵式早餐店……應有盡有。

    從一年半以前，她畢業搬來這里江起昀就知道。

    畢業以后她似乎很忙，總是在出差，跑各種演出，不經?；貋碜?。

    但一旦她回開城，就會回到自己的小窩。

    江起昀曾經以為，林初棠這樣性格的小姑娘，性格開朗，出手闊綽，她應該呼朋引伴，開朗到走在路上有人跟她要電話號碼，她也會調侃著拒絕。

    但是每一次她從外地回來，是拖著行李步履匆匆地走過街區，從不抬頭看一眼頭上的霓虹燈。

    她的眼是晦暗的，沒有光亮，沒有好奇，只有對生活的厭煩和恐懼，只想盡快回到自己的安全空間里。

    和蝸牛沒什么兩樣。

    兜兜轉轉，她還是一個人。

    江起昀把工作重心移到國內以后，經常出現在這家星巴克，有的時候會帶著電腦，安靜地坐在窗邊半天，有的時候點一杯咖啡就離開。

    服務生都認識他了，以為他是附近寫字樓上班的某個公司高管。

    這天他關上電腦沒有立即離開，林初棠最近在開城。

    不知道是他看漏了，還是林初棠沒有回來。

    接近十點，江起昀安靜地坐著看向窗外，林初棠終于回來了，她穿著黑色的長款羽絨服，粉色的圍巾把下巴張臉遮住，只留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瞳仁干凈純粹。

    只不過，她身邊多了個年輕的男孩兒。

    走到樓下他們便停了下來，林初棠對男生笑了笑，手指勾下圍巾，露出鮮艷的唇色，認真地說著什么。

    男生指向星巴克的門，林初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來，靠近門邊的杯架上，擺放了許多圣誕款紀念杯，紅紅綠綠的，一一映在她的眼底。

    江起昀心猛跳了一下。

    林初棠并沒有注意到他，目光緩緩收回。

    江起昀咳嗽起來，他用手掌掩住口鼻，為了不打擾其他人，又從包里找藥。

    服務生見狀，用空杯倒了一杯溫水送給他：“先生，沒事吧？”

    換季時節，感冒病毒傳播特別嚴重。

    江起昀低聲道謝，平淡的語氣解釋：“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br>
    服務生放心了。。

    江起昀又看了一眼窗外，從里側的門離開，繞過商場去底下車庫。

    而林初棠還站在那里。

    第45章

    元旦, 林初棠在開城劇院有演出任務。

    現代社會很奇怪，無論是元旦，圣誕, 好像都是變種的情人節，走在大街上都是情侶。

    林初棠正好不用為“怎么過節”而發愁。

    下午奶奶給她打電話, 讓她結束工作回家吃飯, 林初棠聽著就很煩, 剛要開口拒絕。

    奶奶便說：“你還真不想要這個家了？那回來看看我總可以的吧?！?/br>
    林初棠蔫蔫地說道：“我知道了，明天回去吧, 今天想早點睡覺?！?/br>
    奶奶聞言，關照了兩句便掛上電話。

    那天跳的舞是《點絳唇》，她在大一的時候跳過，后來又經過重新編舞和整合，但故事核心沒有變, 還是講古代一個花季少女等待心上人, 最后郁郁而終的故事。

    那天她第一次見到江起昀。

    時隔多年, 還挺應景。

    跳完謝幕，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林初棠目光略略往下面掃了掃，正好看到一個高瘦的身影從后門離開，在整齊的觀眾席上，尤為扎眼。

    心里驀地，被扎了。

    結束以后，舞蹈團的同事正在統計人數，在附近的餐廳定位置, 吃夜宵慶祝，劇院旁邊是個廣場, 有很多有格調的餐廳。

    林初棠卸完臉上的妝和頭飾，裹著羽絨服站在車邊，聽大家說說笑笑，偶爾插兩句嘴，也看不出什么心情。

    “棠棠，十二點結束沒問題吧？”同事比較照顧女孩子，一一詢問。

    林初棠頓了頓，笑著道：“反正我也是夜貓子，平時兩三點才睡?！?/br>
    “那就行，走吧?！?/br>
    一行人準備上車，有人喊林初棠，是劇院的保安，手里還捧著一束花。

    “哪位是林初棠？”

    林初棠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同事就哄笑開，調侃道：“頂流可以啊，還有追星的?！?/br>
    她肩膀收緊，抬手從花束上拿下那張小卡片，黑色的水筆字，寫的很工整，恭喜她演出順利。

    林初棠問：“送花的人呢？”

    保安指向廣場出口：“還在那邊?！?/br>
    林初棠接下花，對同事說：“是我的朋友，今天就不和大家一起吃飯了。但是聚餐的費用發群里，算我一份?！?/br>
    “哎喲，趕緊去吧去吧！”同事催她走。

    林初棠抱著花一路小跑到馬路邊上，上了趙予辰的保時捷。

    “你還真來了??？”她捧著話：“多破費啊?！?/br>
    “之前咱們說好我來看你跳舞的，不能食言啊?！壁w予辰看著她的臉，繼續說：“而且你不是來找我感謝的嗎？”

    林初棠實話實說：“花很漂亮，但我捧著和朋友去吃飯，也太傻了吧?！?/br>
    對方笑了：“你還，真是挺不給我面子?！?/br>
    林初棠說：“走吧，我請你吃飯?！?/br>
    趙予辰還以為林初棠會請他吃什么呢，沒想到就是她家樓下的永和大王，吃了一碗面，外加一杯冰豆漿，跟逃命似的，吃完就跑的那種。

    要不是之前林初棠請趙予辰吃過幾頓飯，真以為她能摳死。

    出來的時候，林初棠有些猶豫地想跟他說什么。

    趙予辰覺得有點奇怪，林初棠早前就把話講清楚了，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但是今天依然和他出來吃飯，不知道是為什么。

    他想了一會兒，林初棠肯定是怕欠別人的。你送她一件禮物，她會一分不少的買同等價值的還回來，送她回家也是拼命道謝，恨不得掏油錢。

    “你上次和我說的，我都聽進去了?！壁w予辰說：“只是，萬一對方結婚，你就對我有好感了呢？”

    林初棠說：“不會?！?/br>
    “這么干脆啊?！壁w予辰也坦蕩：“咱們還有共同朋友，以后可以一塊兒打游戲，還有，你的舞跳得真的很有感染力，雖然我不太懂古典舞，當時我看著都有點想哭?！?/br>
    林初棠松了一口氣，“今晚謝謝你送我回來?！?/br>
    趙予辰上了車，一路風景不斷倒退。

    腦海里回憶起幾天前，林初棠跟他說的話。

    “可能這樣說有點不太禮貌顯得我自作多情。沈惟是想撮合我們，但是我真的沒有心情和人交往?！?/br>
    “我上學的時候談過一段戀愛，因為我脾氣不好，幼稚，反正各種惡習吧，最后的結果就是分手。這些年下來我沒有再跟別人談過，自然壞習慣也沒改，一般人是受不了我的?！?/br>
    “前段時間我又看見他了，我還喜歡他。如果他沒有結婚，我想再爭取一下。被甩后又上趕著倒貼顯得我這個人很廉價，但人活著為得到最想要的東西，我覺得不丟臉?！?/br>
    林初棠和趙予辰想象的那種文靜又明艷的女生很不一樣，她有時候頹廢，自卑，但也通透。

    這樣的女孩子比乖乖女更驚艷。

    可惜，林初棠對他沒感覺。

    *

    林初棠捧著花，在樓下發了一會兒呆。

    平時這個時候，她早就上樓洗澡上床了，現在忽然不想上去了，心情很暴躁。她把花放在公寓前臺，打了個招呼，然后出門左轉，繞到商業街后面的酒吧。

    一進門，就被一陣燥熱的煙酒氣混合各種香水的氣息包裹住了，林初棠脫下外套，掛在手腕上，身上是一件珍珠白的寬松毛衣，領口略低，露出纖瘦的鎖骨。

    她叫服務生開了個臺子。

    “小jiejie要喝什么？”

    林初棠手指劃過平板，她也不知道什么好喝，就要了十二瓶啤酒，一個果盤，正好是一個套餐。服務生很會說話：“小jiejie不怎么來酒吧玩啊?！?/br>
    林初棠點頭。

    服務生幫她完成點單，收了酒錢，拿出手機：“介意加個微信嗎？以后來你我給你留好位置，可以點歌?！?/br>
    林初棠加了對方的微信，和他聊了幾句。酒吧的服務生很會營銷，如果客人是一個人，而且不排斥聊天的話，他們就會很貼心的陪聊一會兒，親密地跟朋友似的。

    林初棠也和對方聊，扯些有的沒的，又點了些酒，她一點都不在乎被宰。

    那個服務生還以為她是個玩咖，很能喝，直到她啤酒都沒喝完，臉埋進手臂里，趴在臺子上。

    “你沒事吧？不會真醉了吧？”

    林初棠的甕聲甕氣的嗓音從手臂里傳出來：“別碰我?！?/br>
    服務生退開一些。

    林初棠悶著頭，目光死死盯著手機，她在撥號鍵那里停留很久，想測一下自己的記憶力。記性真是太好了，十一個數字不用多想就直接點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