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變 第72節
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大家好像都很沉默? 第五十四章 “怎么這么突然想要自己一個人走了?” 霍林南轉念想到昨晚所見, 還有今早林府那二位鬧出的動靜,他不禁頭疼, 跟著嘆了一口氣, “小樂,你實話告訴爺爺是不是因著那林府的公子與他的姑母還有那個女孩,你才想走?!?/br> 南樂垂下眼,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道:“我已經想好了?;魻敔? 你不用勸我?!?/br> 霍林南想告訴南樂不必擔心那幾人,只要她耐心等一等,馬上另有別人來接她。 但這話到嘴邊, 他幾番欲言又止, 卻是不好說出口。 他知道一直以來衛光卿教養這個孫女,從未提起過她的父母一句。 那些錯綜復雜的過去衛光卿自己一字不提,也不許他們在南樂面前泄露一絲半點。 他們瞞著這孩子瞞了快二十年,他眼看著衛光卿將這孩子小心翼翼的帶在身邊, 親自教養, 一點點養大,就像是河蚌用最柔軟的地方孕育著珍珠, 不見外物, 一點灰塵都不想讓她沾染上。 此時要將過去的一切推翻, 告訴她真相。 他竟一時不知該從哪里講起。 是從她的父親講起,還是從她的母親講起? 無論從哪里講起,想要講清楚衛光卿為什么不愿將她還給她親生的父親, 而是將她帶在身邊的緣由都一定會牽扯到那一對父子之間見血的爭端。 對著南樂那樣一雙明亮干凈的眼睛, 霍林南心中一時難受得厲害, 怎么都說不出口。 過了半響,他只得緩聲說道:“如今天寒地凍的,你一個人孤身上路,若是遇著壞人怎么辦?若是遇到野獸怎么辦?凍著找不到水找不到食物怎么辦?這太危險了!” 這樣的話或許能夠嚇到城里嬌生慣養沒有出過遠門的嬌小姐們,卻是嚇不到南樂的。 小姑娘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她此時微微的笑著,神色中另有一種鎮定,像是在說這些我都不放在眼里。 那雙烏亮的眼睛瞧著人,眼底依舊清凌凌的能夠映出人影,目光卻讓人知道她不會輕易改變心意,“我帶著火折子,知道怎么取火,有火就不會凍著,也不用怕野獸。我會避著人走的?;魻敔?,你放心吧?!?/br> 霍林南見她已經拿定了主意,知道是阻攔不住的,只得再心里又重重嘆了口氣,一時說不出什么。 南樂已笑著起身與他道別。 · 從霍林南這里出來,南樂迎面正撞上回來的三個人。 沈庭玉身上還穿著早上那身舊裙子,不算好看的裙子,但因為他人很好看,遠遠的就總能讓人一眼看見他。 他面上一片霜色,一雙眼如冰雪般冷徹,愈發顯出姿容卓然。 但那張清絕冷傲的臉在見到時便如冰雪消融。 他眼睛一亮,連忙沖她揚起熱情得幾近于討好的笑臉。 林晏面色還是透著一股病氣尚存的蒼白,鼻尖微紅,眼睫掛著還未融化的雪粒子,一看就是在外面凍了很久。 一見到南樂,他頓時面色鐵青,側過身,嚴嚴實實將沈庭玉護在了身后,目光冷冷的掃著南樂,倒好像南樂是什么猛獸能撲上來咬死沈庭玉似的。 這副神情倒有些不太像什么時候都漫不經心的林公子了。 她從蠻族手中救出來的時候,他是什么樣的神色來著? 南樂忍不住回想了一下。 熹微的晨光從他身后大敞著的門口投進來,光線在地上勾勒出一個清瘦的剪影。 他偏了偏頭,半張臉落在光里,一只眼在光下被照亮,盡管眼尾帶著笑的弧度,瞳仁在暗光下卻透著疏冷與淡淡的頹倦。 那時林公子端端站在那里,一臉的桀驁不馴,滿身的風流。 這一想就控制不住,她又想起來過往那些劉府的婆子丫鬟們跑來趴著墻對她冷嘲熱諷的時候,好像也從沒有見過林晏的神色有什么波動。 從前她以為林晏就是這樣的人,林公子天生高高在上,看不見世間疾苦。 原來不是他不會護著人,不是他看不見旁人悲苦,只是不會護著她而已。 南樂平靜的收回目光,視若無睹一般,繞開他們就要走過去。 林晏知道南樂討厭他,但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恨他,甚至恨到遷怒于一個無辜之人身上。 明明南樂曾經也是將沈姑娘護在身邊細心照顧的,但就是這么短短幾日,就因為他拜托沈姑娘幫他給她傳了幾句話,送了點東西。 他們因此多見了幾面,南樂就變得這樣不可理喻。 雖然林晏其實見到南樂發難于沈玉,意識到她并不是對他這些日子的殷勤無動于衷,心中是隱約有一些喜悅的。 可她私下責打沈玉便也就罷了,當眾也敢對沈玉動手,這未免就太過了。 至于將沈玉趕出門,讓人在寒冬中凍了一夜已經不是過分可以形容。 南樂在他們眼前都這樣無所顧忌,沈玉又是滿心滿眼只有這個jiejie,連一個南樂的錯都不會對人說,也不會叫苦的性子。 若不是親眼所見,林晏很難想象南樂竟會做出這等事。 一想到方才在林中找到沈庭玉時的場景,想到這姑娘是因為他才遭受無妄之災,事情本因為他而起,但沈玉卻對他沒有一句怪罪,還百般為南樂解釋。再看到眼前南樂似乎毫不關心的樣子。 林晏的心臟好似被什么東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油然生出一把火,火焰燒得他全身刺痛。 他猛地攥住南樂的手腕,將她拽到身前,一股摻著冷冽寒松的熟悉氣味撲面而來。 雙眸居高臨下地盯著她,他語氣森冷,“南樂,你知不知道你把他趕出去,他就在外面站了一夜?!?/br> 南樂微微一怔,她緩過神來,慢吞吞重復了一遍,“他告訴你,他凍了一夜?” 是在她的床上凍了一夜嗎? 她下意識去看沈庭玉,林晏手掌將她攥得更緊,南樂被疼痛弄得回過神瞪著他。 林晏眼睫上融化的雪水滴落,他眼底好像也浸著雪水,疏冷傲慢到了骨子里。 “一個這么柔弱的小姑娘,在外面一晚上,人都差點凍死。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沈庭玉被林晏擋的嚴嚴實實的,保護在身后。 可被林晏這樣保護的心上人,似乎不太領情。 沈庭玉顧忌著南樂,只是不耐得推搡了幾下林晏的肩膀,將他推得整個人搖晃了好幾下才站住,握在南樂手腕上的力量一松。 他急切又無措的解釋,著急的恨不得給林晏兩刀,“jiejie不是這樣的。你不要聽他亂說。林晏你趕緊讓開,別堵在我面前行不行?” 南樂趁機抽回手,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腕上被捏出來的紅印,整個人都僵硬了。 知道不該,還是一陣陣的委屈得好像有酸水往上冒。 因為沈庭玉凍了一夜,或者說因為這個漂亮又柔弱的‘小姑娘’凍了一夜,所以林晏就這么生氣,生氣得連過往那副貴公子萬事從容瀟灑的風度都沒有了。 他原來會這么擔心一個人,他原來會因為一個人找不到而著急的拖著受傷的身體也要去寒風中找很久。 他原來為一個女人的受難而心疼到氣勢洶洶去質問罪魁禍首是這種樣子。 南樂閉了閉眼。 偏偏這一閉眼,過去她一個人無數次受了委屈,而林晏作壁上觀,一臉漫不經心的神情卻是在腦海深處清晰的就好像昨日才發生的一樣。 睜開眼睛,她壓下心頭的情緒,假裝很平靜的樣子,悄悄將雙手背在身后,用一只手揉了揉另一只手腕上被捏出來的紅印。 沈庭玉推開林晏,他湊到南樂面前,漲紅了臉,尷尬又著急得向南樂解釋道:“不是的。jiejie,我沒有跟他們告狀。我只是跟他們說我這一晚上沒有跟你在一起。凍了一夜我沒有說,是林晏他自己加的。jiejie,你別生氣?!?/br> 他知道南樂想要與他劃開界限,不想別人知道他們的關系,他才會說他這一夜不在南樂的房間,他在外面。 其實他更想堂堂正正的告訴林晏,他就是愛南樂,他昨天晚上一整夜得跟南樂同床共枕。 林晏敲門,南樂卻那么不愿意將他公之于眾,甚至將他往被子里藏唯恐旁人看見。 她那么在乎旁人目光的人,寧愿擔著林夫人口中的惡名,也死活都不肯與他沾上半點關系。 沈庭玉那時既難過又嫉妒,用了好大的理智才控制住沒有當場跳出來。 他知道南樂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關系,他知道自己那么做會讓南樂傷心。所以他什么都不做,他忍耐著做她想要他做的事情。 他什么都不怕,但他怕讓南樂傷心,怕南樂那雙烏亮的眼睛里氤氳著淚珠。 他老老實實翻了窗戶離開,找到在外面尋找他的林晏與林夫人,編了一番謊,將南樂摘得干干凈凈。 可是林晏卻像是聽不懂人話一樣,還對著南樂大放厥詞,說這種會讓南樂不開心,會讓南樂傷心的話。 見到南樂沒什么反應,沈庭玉的語氣愈發低三下四,可憐巴巴,“jiejie,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我之前做錯的事情我向你道歉。jiejie,我以后再也不會做那些錯事了。我會改的。jiejie,你原諒我好不好?” 林晏難以忍耐得皺著眉頭。 沈庭玉對待南樂的態度,讓他方才的質問都變得好像一個笑話。 南樂故作平靜的看著沈庭玉點了點頭,心中卻莫名的煩躁,“說完了嗎?” 沈庭玉泫然欲泣,“我……” 林晏并不看南樂,而是側過頭對沈庭玉,忍無可忍打斷他,“你在這種時候就不要再向她求情了。這個女人心腸是鐵做的,一旦翻臉根本不會聽人解釋。以前她對你多好,翻臉她就多狠?!?/br> 沈庭玉大為光火,忍無可忍,轉過身一把揪住林晏的領子,將他推得重重撞在墻壁上。 他周身氣壓極低,精致的眉眼冰冷得好像霜雪雕就,漆黑的眼底是濃重得駭人的戾氣,“你憑什么這么說jiejie?我不許你這么說!” 現在南樂會和他這么僵,這小子至少要占一半的責任! 要不是怕南樂會生氣,他早想砍林晏八百回了。 林夫人驚駭不已,她不知道看起來柔弱纖細的‘少女’究竟是哪里來那么大的力氣,林晏一個大男人在他手里跟紙糊的似的。 林晏本就心頭壓著氣,此時讓沈庭玉這樣毫無理由的發難,面色更冷,只在心里勸自己不跟女人計較。 只是到底壓不住火,他深深地看了沈庭玉一眼,冷笑道:“你跟我一樣都被這個女人當成狗一樣踢開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還解釋什么?你以為解釋幾句就能讓她重新高看你一眼嗎!我與你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對jian夫yin|婦,她認定的事情怎么解釋都沒有用!” 就像是他根本沒有想要娶小一樣,解釋了多少遍,南樂認定了又何曾聽過他的解釋。 沈庭玉此時的模樣與林晏印象中柔弱又楚楚可憐的樣子大相徑庭,眼神中滿是攝人的冰冷,像是被侵犯領地的野獸一樣,語氣中帶著一種森冷的威脅,“我與jiejie的事情你懂什么。我與你不同!” 林晏極力隱忍,但林公子天生就沒有什么耐性,他看著沈庭玉此時回護南樂的樣子,想到的是曾經自己數次上門卻被南樂指使那些地痞流氓趕走的樣子。 那時他有很多話想對南樂說,但又覺得此時再開口講那些,無論說什么都很可笑無力。 他是想要挽回南樂的,他已經盡力去挽回她了。 他甚至愿意將她帶回南朝,在侯府給她一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