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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何以安山河在線閱讀 - 第147節

第147節

    佛平當即戰戰兢兢的分析道:“原來西北反軍攻打長安只是伴攻,真正的意圖在于直搗黃龍,真是趕盡殺絕,陛下,太原軍正在河南省北部,距離京城最近,請號召他們馬上回京勤王?!?/br>
    李勉思冷靜一些,深思熟慮道:“北疆軍和安西軍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有十萬精騎兵,而且繞過了山海關,便是爬過了蒙古和河北交界的山區,騎兵如何補給?他們此來,定沒有帶多少糧食,只要京城閉門不出,他們也就自當退兵了?!?/br>
    方流芳冷笑,他一向看不上李勉思自詡為料事如神的做派,而今終于找到機會將了他一局:“李大人,騎兵在京郊百姓家打砸搶劫,便是補給了,還用親自帶糧嗎?”

    李勉思沉聲道:“陛下,太原軍地理位置重要…”

    他剛要繼續說話,卻看到他的同門文官正在沖他偷偷的使了一個眼色,他如同大夢方蘇,拱衛京師,講的是政治;而太原軍去守衛潼關,講的只是軍事,萬一京城守不住,危害的是乾元皇帝許康乾的地位和安全,再說下去估計也是謀反的大罪了。

    許康乾用手扶著額頭,覺得頭痛欲裂,國家突然間兵患四起,果然殺死反賊要趁早斬草除根,大臣是信不住的:“傳我圣旨,傳令東北駐軍提督蕭承布,中原軍統帥劉福國等人入京勤王,不得延誤?!?/br>
    *

    宇文庭在安西已經身經百戰,在京城也往來如風的縱橫了兩個來回,這次聽到朝廷已經開始勤王,當即松了一口氣,第一擔心許康乾不上當,第二終于可以把每天斗的跟烏眼雞似的陳恒月和楚玉豐分開。

    他帶著楚玉豐就著夏日炙烤的熱浪,帶著兩萬騎兵氣勢洶洶的撲向京城,不給朝廷仔細思考的機會和時間。

    而按照先前的計劃,田長峰和陳恒月直接帶兵取道河北河南,秘密前往潼關。

    宇文庭騎兵是兩萬人,戰馬卻帶了五萬匹,行軍奇快無比,第三天夜里便沖到了京郊的密云,三千人一隊在京外縱橫馳騁,數次和拱衛京師的北大營交手。

    北大營之前全是少爺兵,后來保衛京師對抗了一次金軍,凌安之有意鍛煉,也成為了勁旅,但是和百戰之師西北騎兵比起來,還是差了不是一點兩點。

    這些騎兵是西北軍的精銳,三眼神銃和陌刀隊所向披靡,招招俱是殺招,北大營在黑夜中也看不清來了多少人,但見四處都是人喊馬嘶聲,刀光劍影聲,勉強打了一夜,第二天天沒亮,西北騎兵又找不到了,仔細搜索,原來躲到了承德。

    宇文庭的軍糧已經消耗殆盡,本來說好勿擾百姓,需要就地買糧或者打開官倉,不過楚玉豐早就跳起來了:“哎,宇文大將軍,可別婦人之仁啊,反軍之師,買糧危險太大,索性搶了幾個沿路的糧鋪先吃飽了他娘的?!?/br>
    宇文庭:“此事萬萬不可!”

    楚玉豐滿臉無辜:“我已經搶完了?!?/br>
    “…”

    宇文庭大局為重,也管不了他,只能飛信將此事傳給了凌安之和陳恒月。

    就這樣且戰且跑,且跑且擾,折騰了近十天,將北大營拖的四處跑,七零八落消耗的也差不多了。

    *

    太原軍距離京城最近,最近一直在當救火隊員,西北飛騎兵臨城下,也沒工夫抓脫兔裴星元了,而今奉命勤王,急行軍已經過了河北,眼看著也要到京城腳下拱衛京師了。

    太原軍一撤退,裴星元的緊箍咒當場就解了,他當即領軍出深山,沿著山腳邊的小路直接奔向洛陽——

    洛陽城內空虛,只有一萬老弱病殘兵士,以前是中原軍分管他們,而今中原軍已經進京拱衛京師,短兵少將怎么守城?估計到時候是要開門揖盜了。

    裴星元帶領的山東軍現在既是反軍,又是孤軍,軍中無糧,在河南山中時,三軍便已經斷糧,而軍隊斷炊,最容易嘩變。

    裴星元世家出身,在軍中多年,知道斷糧的危險,便與三軍山東將士共苦難,士兵沒得吃,他主將也不搞特殊,自己也斷糧,陪著餓肚子,而且連水也不怎么喝了,餓得他面色蒼白,唇上干裂出血。

    其實三軍將士也容易平靜,只要公平就行了,主將尚且如此,屬下也全是追隨賬下多年的,豈能不同甘共苦?

    作者有話要說:蟹蟹小伙伴們的訂閱和追文,鞠躬~~~

    第211章 人生之路

    宇文庭覺得陳恒月和田長峰也差不多快暗暗趕到潼關了, 打算在京城腳下再打一個秋風便走,結果黃昏時到了城下,發現今天態勢明顯不對——

    宇文家族是武將世家,到了宇文庭這一代, 由于弟弟宇文載光更不好管教,小小年紀就將宇文載光扔進了京城軍營叔伯一輩中間, 將還算是聽話的宇文庭留在家中打理生意。

    可惜,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熱愛在戰場上馳騁是宇文家族打進骨子里的印記,宇文庭當年在賀蘭山碰到了凌安之, 就入伍了安西軍了。

    而今造成了世間奇景——兄弟二人, 各有門庭,哥哥宇文庭為翼親王許康軼舉起了反幟, 弟弟宇文載光報效許康乾捍衛京城。

    宇文載光看到京城節節敗退的樣子, 氣都不打一百出來,他也顧不得哥哥身份對自己的影響, 要求出城應敵。

    朝堂暗流涌動,兵部尚書佛平即顧慮宇文載光的身份,還擔心將門之后搶了他的功勞,當即委婉的表示:“宇文將軍, 京畿中事關皇宮大內的安危,您肩上任務太重,切不必殺雞用宰牛刀?!?/br>
    宇文載光心中明鏡一樣, 暗罵道京城外的安西飛騎是雞嗎?那是來自西北的狼群,宰牛刀都不夠用呢,他強憋著一口火請命:“陛下,強敵在門外,不可小覷,臣愿意身穿孝服縞素應敵,如果有失誤愿意提頭來見,愿與京城共存亡!”

    ——所以就有了宇文庭發現情況不對頭:這北大營和御林軍出城應敵的士兵怎么換服裝了?半夜三更反常的換成了白色衣服?

    楚玉豐看到白晃晃的一片,打馬哈哈大笑:“宇文將軍,你說他們是傻了不成?擔心咱們晚上看不清楚,索性穿上白衣服給咱們當靶子的?”

    宇文庭不知道出城應戰的白衣軍隊中有自己的親弟弟宇文載光,只是深思熟慮覺得不這么簡單,他往來逡巡了幾圈,皺著眉頭得出一個結論:“這披麻戴孝的一萬人是來拼命的,帶著的武器??蓑T兵,騎兵珍貴不能輕易折損,我們沒必要硬碰硬,反正目的已經達到,風緊扯呼才是硬道理?!?/br>
    楚玉豐突然反躬自省,自己驕兵必敗,陣前輕敵是兵家大忌,宇文庭在謹慎上確實勝過自己,當即不再多言,面色嚴肅的拎著鞭子調轉了馬頭,和宇文庭互相默契的點了點頭,打起旗語,騎兵擺出伴攻的撤退陣型,喊殺震天的跑了。

    太原軍和京兆尹宇文載光還以為西北社稷軍又依仗著戰馬的腿腳快,去sao擾臨近城池了,等到他們反應過,已經是隔了兩天的事了。

    *

    裴星元最近這三天過的極苦,在河南省自北向南行軍,不敢走大路,畢竟他是疲憊之師,而且人數不多,可小路上確實沒什么糧食。

    加上夏日天熱,陽光又曬,三軍將士個個均餓的無精打采,蔫頭耷拉腦袋的勉強支撐。

    他的副手是賀彥洲,也是山東人,已經跟在他身邊多年了,賀彥洲知道裴星元心大著呢,對主子一時心軟放了凌安之有些喋喋不休。

    賀彥洲騎在馬上跟在裴星元身邊,曬的一張臉又黑又紅,抬頭看了看火球一樣的日頭抱怨道:“將軍,我知道您有時候愛才,一時救了那個凌安之,可是他也不老實,還跟著翼王謀反。這回好,直接連累了咱們,兩萬山東子弟,全都有家難回了?!?/br>
    裴星元知道如果賀彥洲已經這么說,估計三軍將士不滿的情緒已經高漲,他心下忐忑,倘若三軍將士不滿主帥,頃刻就可以將他的頭顱送到京城去。

    只能小聲提醒賀彥洲:“彥洲,事已至此,不可抱怨,軍中斷糧已經三日,防止嘩變?!?/br>
    賀彥洲看了看自家將軍唇上全已經干裂出血,面有菜色,嘟囔道:“我也不是抱怨,只是那個凌安之太不是東西,幸虧這回將軍是出京剿匪,這要是在京城,還不被千刀萬剮了?!?/br>
    裴星元倒是什么時候俱能平靜,畢竟路是自己選的,言談風輕云淡:

    “彥洲,澤親王死的時候,沒有人敢說話;凌安之被構陷的時候,滿朝全在推波助瀾;翼王有大功與社稷,親王之尊,卻在天牢大獄里被上了大刑,也是滿朝噤若寒蟬;你以為我們就算是一口大氣也不出就能茍且偷生嗎?其實是早晚殺到我們,時間或快或慢罷了?!?/br>
    賀彥洲倒是不信,他了解裴星元的本事:“將軍,于別人定是如此,可我知道將軍,什么時候俱不缺自保的本事,何必走這一條險路?”

    兩人一路小聲一個爭執一個解釋,正說的口干舌燥,卻突然見到前方汗濕了衣服貼在身上的小傳令兵跑過來了,跑步間好像都能聽到鞋里灌滿了汗水呱唧呱唧的摩擦聲:“將軍,前方來了一小隊人馬,趕著五十輛馬車,穿的是太原軍的服裝,不過說是給您送軍糧來的?!?/br>
    有糧?賀彥洲當即兩眼冒出綠光:“真的?說沒說是什么人?”

    小傳令兵小旗一指:“說是太原的余家,還有一個姓元的?!?/br>
    裴星元一下子精神了不少,應該是余情和元捷來了,他們倒是機靈,知道在小路上等他。

    賀彥洲喜出望外,啪的一巴掌排在了裴星元的肩膀上:“將軍,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送糧來了?!?/br>
    未過門的妻子?裴星元有些笑不出來了,當即傳下命令:“我先去接應確認一下,一會聽我的號令,兄弟們找隱蔽處暫時安營扎寨,全軍準備生火造飯?!?/br>
    見了余情,裴星元又解燃眉之急又高興,他見三軍懈怠,將探哨分為十隊,放出去三十余里,終于吃上了一頓飽飯。

    他屏退了左右,只在帳中留下了余情,端著飯碗問道:“情兒,你是怎么偷偷出關來找到我的?”

    余情沒有消息網,卻又是怎么知道他斷糧了還會走小路的呢?

    余情也已經一年多未見裴星元,見他雖然看起來狼狽,但是還是那副處變不驚溫柔和氣的樣子:“我經常出入潼關,出來的時候戰事沒這么緊,混出來還是挺容易的。是我出發之前,凌安之告訴我你應該是斷糧了,并且讓我帶著十日的口糧沿小路接應你的?!?/br>
    “凌安之放心你出來見我嗎?”

    知道裴星元是試探她,余情訕然一笑,有點臉紅:“他讓我聽從翼王的命令?!?/br>
    裴星元猜到凌安之和余情應該已經和好,不過猜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他看了看余情嬌媚粉嫩的臉頰,縱使再拿得起放得下,也覺得心中略微不是滋味。

    估計全天下男人沒有能在心愛姑娘身上大度的,想說一句什么新人笑舊人哭的話,可又覺得泛酸還于事無補,只能不咸不淡的問了一句:“你晚上不吃飯嗎?也累了,陪我一起吃一口吧?!?/br>
    余情累的有些吃不下,剛想說不餓。

    裴星元目光低斂,聲音發冷:“怎么,吃飯這種小事也要拒絕嗎?”

    元捷和胡夢生兩個人在遠處對瞅,胡夢生最怕凌安之,坦白說他都有些不理解少主為什么喜歡那個性格神出鬼沒的,一會一個主意,上一句話和下一句話一個意思的時候都少。

    他此刻戰戰兢兢的摸著脖子問元捷:“元捷,大帥吩咐過你沒有,說不許離開少主一步?”

    元捷左顧右盼,也覺得尷尬,小聲說道:“這是人家山東軍的地盤,三軍將士全知道余情是裴將軍的未過門妻子,咱們難道還敢不讓人家單獨說話不成?”

    胡夢生四顧一看,果然中軍帳百米之內都沒有其他帳篷,偶爾有端著飯碗的兵士路過,也全是賊眉鼠眼嬉皮笑臉的往中軍帳這邊看。

    胡夢生急得跳腳:“你還好,翼王還護得住你,這要是少主在裴星元這吃了什么虧,回去大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元捷兩眼望天:“不是,大帥也會扒我的皮?!?/br>
    胡夢生急問:“那怎么辦?”

    元捷久在七災八難的翼王身邊,早就學到了笑對生死的做派,木然道:“涼拌,強龍也壓不了地頭蛇,何況咱們兩個本來就是泥鰍?!?/br>
    真讓人氣急,胡夢生終于知道了什么是各為其主:“反正就算是少主出了什么事,那也不是你主子?!?/br>
    元捷久在許康軼身邊,嘴也挺黑:“你主子東食西宿還有理了似的?!?/br>
    “你!”胡夢生瞬間語塞,他有時候看余情也覺得荒唐,大家閨秀,竟然敢屋子里藏男人:“行行行,就你主子正派,行了吧?再說沒我主子勾/引來的這些男人,你主子靠誰打仗?”

    元捷心想我主子更荒唐,許康軼和花折干的那叫什么事???不過此事不足為外人道也,索性不搭話看起夕陽逐流來。

    *

    裴星元可能是餓過了頭,端著飯碗不知道先吃哪一個,余情去年在昆侖山下陪著凌安之基本吃了一年的飯,一看他這個樣子,猜到他可能是想喝湯,輕輕勺了一碗湯端給了他。

    看她那小心翼翼低眉順眼的樣,裴星元覺得她確實被男人逼得有些可憐。

    ——翼王許康軼是她哥哥割舍不下,西北那位凌禍害得罪不起,好像又欠他這個山東的名將不少人情:“怎么?西北那位知道了我們的事,收拾你了?”

    “…”余情點點頭,可想想凌安之的在意也不是毫無道理,畢竟心愛的姑娘掛在別人名下了,擱哪個男人都得記掛著,又搖搖頭。

    看她的樣子,裴星元特別想猜猜西北狼和她和好的過程,他不想腦補那個畫面,將湯一口飲盡,和余情隨便吃了幾口。

    心想要是再把余情扣在帳中不放出去,估計她那兩個小跟班的要開始哭了,一伸手將余情拉起來:“走吧,外邊太陽落山了,溫度下去了,陪我出去走走?!?/br>
    扎營的地方選的不錯,雖然是野外,不過小溪潺潺,樹林茂密,即適合做飯,又適合隱蔽。

    裴星元這些天不僅是天熱、而且也心焦,看到溪水忍不住挽起褲腳,直接下到了溪流中,捧起清水洗了把臉和脖子,覺得整個人舒服了不少。

    余情蹲在岸邊笑的似春光爛漫。

    裴星元倒是挺長時間沒看到余情笑這么開心了,一邊洗臉一邊問他:“你笑什么?很好笑嗎?”

    余情剛才是笑自己想歪了:“裴將軍,我在想男人洗臉和女人洗臉的區別,你剛才洗了把臉呢,整個人精神了不少;可要是我們女人洗臉,洗完了你可能都不認識了,你說好笑嗎?”

    裴星元抬頭看太陽落了下去,天色已然大黑了:“余情,凌安之什么時候開始打潼關,他說過嗎?”

    余情撓了撓腦袋,四顧無人小聲說道:“他說和你里應外合,你自潼關縣從里往外打,他自潼關外棧道從外往里,說可能會死不少人?!?/br>
    裴星元本意也是如此,只不過他和凌安之所帶之兵和作戰的戰略戰術差了一截,而且潼關內的守軍更多,劉玉滿極其難纏,他和兩萬山東子弟,恐怕不是劉玉滿的對手,說是里應外合,實為引戰,一個不慎,便是要在潼關外馬革裹尸了。

    他趟水上岸,坐在了余情身邊的石頭上:“我判斷只要翼王能出潼關,就一定可以問鼎中原,屆時大楚中興,天下黎民百姓便有望了?!?/br>
    余情聽他說的頗為感慨,不過也顧不上仔細琢磨:“嗯,凌安之也是這么說的,他說只要出得去潼關,翼王便成功了一半了;到時候裴將軍至少可以封一個從一品,也有一個施展拳腳的地方?!?/br>
    裴星元聽余情這么多年來,還一口一個裴將軍,忍不住糾正她:“你也叫我一聲哥哥吧,叫裴將軍總是生疏了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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