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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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武將世家,自幼被稱為魯東武學奇才,其實最趁手的兵器也是單刃單尖的長戟,他自認為已經是極限,不過是一直深藏不漏罷了——文官升遷較快,又不似武官危險辛苦,要是武官當的有聲有色,還如何轉文? 卻從未想過有人敢用雙刃雙尖戟的,利刃太多,難以駕馭,稍不小心極易自傷,何況殺敵?沒想到這個凌安之一條潛龍擎天戟,一體隕鐵打造,重一百五六十斤能輪轉如飛,如入無人之境。 背后一張神臂弓,時不時還抽冷子放冷箭,黑暗中之中也不知道凌安之是怎么瞄準的,他眼看著幾個幾百步外的金國軍官正指揮著戰局便突然落馬沒了聲息,估計是被暗算了。 安西軍果然是人才濟濟,裴星元沒過半個時辰也看到了同樣丈三長戟的凌霄。 城內楚軍和城外金軍全都知道是安西軍來了,安西軍已經化整為零,三十人一個小隊,指揮權下移,分別由小伍長根據情況指揮,四處開花的殺人放火,根本分辨不清究竟來了多少人,一時間喊殺之聲震天。 裴星元震驚感嘆,京城的毓王、許康軼還有他全都想打游擊戰,可這么多天也沒打出什么像樣的游擊戰爭來,西北侯凌安之才到戰場,就打了一個往來馳騁遍地開花,每三十個人便是一個完整的作戰小游擊隊,量敵用兵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曾經不可一世的金軍全蒙了,如臨大敵,往來稟報是安西飛騎至少萬人到此,且援兵源源不斷,再這么打下去有被包餃子的危險,請求前線支援。 許康軼困倦的厲害,不想在寒風凜冽的城頭上和別人一樣目瞪口呆的聽凌安之、凌霄在城下抖威風,他扶著花折下了城墻,帶著元捷、陳恒月、陳罪月等人回府收拾睡覺去了。 金軍先頭的攻城部隊看到后院失火,也在主帥樸真天的命令下停止了進攻,開始支援后隊。 這一戰一直打到了快天亮,期間裴星元見金軍已經停止攻城,認為京城之急暫緩,一旦天亮僅有幾千人的兵力便會被金軍所察覺,他擔心主帥在亂軍中折損,幾次建議暫退。 凌安之身經百戰,深知戰機的重要性,他見天色還未亮,疑兵之計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看了這個“謹慎”的將軍幾眼,覺得他有些聒噪,眼珠一轉給他找了點事做,命令裴星元帶一千騎兵去戰場外圍外來馳騁,模仿大部隊到來之聲,用來震懾金軍。 果然,未至天亮,金軍無心再戰,全隊后撤了二十里。 等到了天亮,裴星元吩咐三軍就地扎營造飯,開始和安西軍打掃戰場。 裴星元和凌安之、凌霄俱下了戰馬,把戰馬牽下去喂草休息,三個人在戰場上緩步而行,檢查傷兵的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追文和訂閱,謝謝灌溉和投雷,最近兩股戰戰的復工了,又開始進入到忙的要死要活的狀態,在要錢和要命之間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要錢,嘻嘻嘻,在心驚膽戰的工作之余,翻一下大家的評論是我最幸福的事情啦,很喜歡看大家的評論。 小天使們有時間有激情的時候能分享長評嗎?誠意千字長評2000晉江幣紅包無差別掉落,以安慰畢畢在工之靈。 第150章 亂世亂局 裴星元體會到了中原這些少爺兵和安西飛騎天地云泥的差別。 好像主帥之間也有很大差別。 男人嘛, 看到才華橫溢的同類總是免不了互相比較一下。 比他年輕、比他品級高、比他長的好一些、貌似還比他能打,以前朝中經常將二人相提并論,他以為二人之間可能會實力旗鼓相當,看來自己是想多了。 但是他想想, 心下很快就過去了,實力差別太大, 也犯不著妒忌, 大將和大帥,一字之差,中間差的可不只是刻苦,還有天賦。 何況他走的還是文官這條路?文官嘛, 升遷容易, 還不用引起帝王忌憚。 他心下胡思亂想,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意, 不由得側頭多看了凌安之幾眼, 這一多看,就看出問題來了—— 凌安之將長戟交給了親兵, 背后背起了雙戟,他拼殺一夜,許是熱了,不知何時衣領略微被扯開了一些, 不經意間露出一條黑色皮繩系著的小墜子。 裴星元對玉石頗有研究,打眼一看便知道通透的綠翠紅翡還含著水膽、水膽里又含著寶石的墜子價值連城,但是這條細細的皮繩更吸引他。 他眼尖, 看出皮繩是幾條更細的皮繩編織而成,在翡翠墜子的側方精心但不精巧的編了一個小小的圖案,貌似是一條小魚。 裴星元面上不漏聲色,但是心下吃驚,這條皮繩他去年在太原余情府上看到過,余情親手所編。 繩子是余情親手所編,那稀世之寶的墜子看來也是金光閃閃的余情送的了。 他目光所及,見凌安之扯開的衣領內側也有繡花的字跡,歪歪扭扭不太好看——安。 他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凌安之的身量,余情房中所掛的白狐裘大氅肩寬衣長仿佛為這人量身定做的一般。 余情去年也在北疆,和他說的是見過西北侯凌安之幾面,不過這么看起來,貌似不是見過幾面那么簡單。 余情還遮遮掩掩的,那不用說了,兩個人肯定有問題。 凌安之本來看裴星元就多留了那么點心,心思轉的飛快,裴星元的眼神一落在他墜子上,他便有點察覺,只能不動聲色的繼續和凌霄討論戰局。 裴星元實在忍不住露骨的試探了一句:“我去年在太原,聽余家小姐余情說起和你有過數次交集?!?/br> 凌安之剛剛想好了表情,他泰然自若,避重就輕的回答道:“哦?你說情兒啊,我是她三哥,教過她一些功夫?!?/br> 凌安之想起余情會客廳中那株裴星元送的天仙卉便覺得討厭,但花是無辜的,也不好太小氣的直接丟出去,上次去給剪了剪枝,不知道死了沒有。 裴星元覺得凌安之的回答留給了他豐富的想象空間,情兒叫的也真夠親昵的,他覺得有一些示威的意味;去年他在太原督查,凌安之也在太原給部隊整編,他幾次惺惺相惜的想見一面,全被以各種原因合理回絕了。 余情去年在太原每日里雖然號稱家族有難,但是心情一直不錯,他還以為是他的緣故,看來緣故不是裴將軍,而是因為凌將軍。 余情對他連多見一次也不想,上一次回信更是直接寫明說才知道自己不易生育之事,望他不要再花心思在自己身上,拒絕的一干二凈。 他早就想到余情可能心有所屬,但料到也強不到哪里去。 一直認為自己不差,不過,這西北侯…可能除了男女之事上名聲差了點…不過以訛傳訛,真相誰知道呢。 干脆利落也是裴星元的作風,既然已經捕風捉影,索性直接確認一下:“我有一物,西北侯可能見過?” 凌安之聽到問題不善,挑起眼角問道:“何物?” 裴星元溫文儒雅的一翹唇角,雙眼似笑非笑的盯著他:“天仙卉?!?/br> 天仙卉擺在余情房中,凌安之的大氅也掛在了余情的房里,只要看到過,入幕之賓無疑了。 凌安之有一種被直接詢問“我喜歡那姑娘,但是得確認一下你和那姑娘上床了沒”的感覺。 這廝實在無禮,他決定耍他一下,直接眉梢挑起,好似對這個問題多意外似的,裝傻充楞道:“什么會?天仙匯集的場所?裴將軍不會是問我秦樓楚館吧?” 裴星元確認了他是故意的。 他苦笑了一下,摘下手套,也不管他是不是西北侯了,伸手拍了拍凌安之的肩膀。 初次見面,幾句各懷鬼胎的話下來,就猜得差不離,這裴星元果然有點意思。 其實凡事在于琢磨,裴星元對余情見之不忘,下了不少功夫,只羨鴛鴦不羨仙,思念余情一次保存一顆紅豆,給心上人畫畫算是澆水的話,估計裴將軍的紅豆芽已經夠山東軍炒一頓了。 也曾猜測過余情會心系與誰,甚至連余情和花折是什么關系也假設過,可惜將余情身邊的男人用排除法猜了個遍,也覺得全不是。 ——看來以后不用猜了,原來正主在這里。 男人之間相處,有些直覺,再想想余情房中不經意間掛出來的男人衣服,這發展到什么程度了,不言自明,裴星元心中開始苦笑。 凌霄對二人的關系心知肚明,實在不想看兩個男人在這幼稚的明爭暗斗著較勁,打算轉移話題:“裴將軍,聽說京城有一種紅花釀的酒不錯,待我們勝利之日,裴將軍作為地主招待我們喝幾杯如何?” 裴星元習武之人,不想再打什么啞謎,而且微微一思量,也知道翼王和余情俱贊不絕口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直接直言不諱: “酒場,其實有時候比情場還難混些。喝酒我估計也不是凌帥的對手,到時候要喝的話,還是凌帥請我更合適些吧。既然凌帥不愿聲張,我也不會亂說的,這一點倒可以敬請放心?!?/br> 凌安之哈哈大笑,裴星元果然也是玲瓏心思,還是個坦蕩的主,他故弄玄虛的附在裴星元耳邊,也打算說句實話,只是實話不是人話:“裴將軍,我曾經撮合過你和余情,不過…” 不過人家還是看上你沒看得上我唄?雅將也不能這么被戲弄,裴星元一個掃堂腿過去,凌安之直接躲閃到了凌霄身后,沖他微微抬頭學余情的樣子拋了個媚眼,直氣的裴星元還想動手。 凌安之不敢耽擱時間,畢竟敵眾我寡,可以糊弄得了一時,時間久了一定會露餡,現在不是掉以輕心的時候。 他吩咐親兵埋鍋造飯,為了迷惑金軍,傳令將士多樹旗幟多點炊煙,顯示人多勢眾之勢,至少要造出有幾萬人在此的氣場來。 凌安之正在一邊看著地形研究安營扎寨的方法,一邊靜待后續部隊安西騎兵的時候,傳令兵帶著一名身材中等的男子進來了,他抬眼一看,卻是翼王手下的頭號高手——相昀。 凌安之不明就里,面帶疑惑的看著他。 相昀和凌安之打過多次交道,早就熟了,不知道此事如何開口,他咽了幾口唾沫,目光閃爍游離:“大帥,是翼王派我偷偷出城,京城已被封鎖,一概消息不得外傳。大帥,日前大學士凌川隨翼王一起出城應敵…” 凌安之心往下一沉,去年凌川三個幼子剛剛遭遇不測,難道? 果然,相昀面有凄色,他也知道凌川是凌家支撐朝堂的參天巨樹:“毓王臨時更改了翼王和大學士入城的城門,為了護送翼王入城,大學士凌川,戰死在了亂軍之中?!?/br> 凌安之猶如被分開了頭蓋骨,之后澆下了半桶冰水,大哥沒了,他就成了野生的孤木,朝中還能仰仗誰。 ——他來晚了。 他靜默半晌:“…我大哥,臨去之前說什么了嗎?” 相昀略去了凌川對許康軼的請托,直接只說了其中一句話,此話許康軼和凌安之共勉:“凌太保轉告你,個人太正,朝堂太暗,會吃虧的?!?/br> 相昀弓腰,是為了許康軼行禮:“大帥,我家王爺口信,但凡他得到機會,必為凌大學士報仇雪恨,請你節哀順變?!?/br> 待凌安之和凌霄趕到靈堂,他的父親凌河王也在那里,凌河王一生鐵骨錚錚,畢竟是老了,這些年喪妻喪子,已經被打擊到須發皆白,凌川是他這世上最后有血緣的兒子,一向是他的驕傲和依仗,卻這么驟然失去,凌河王悲痛的不能自已,放下一切面子尊嚴,雖然凌川已經罹難了多日,凌河王仍在撫棺痛哭。 凌安之和凌霄跪在老王爺面前,看凌河王渾濁的老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噼噼啪啪的往下砸,心中悲苦,剛叫了一聲父親,老凌河王就已經站了起來,沖他倆揮了揮手:“你們兩個…小命要緊,全好自為之吧?!?/br> ****** 國家千鈞一發,數萬安西飛騎不遠千里、頂風冒雪的拼死應敵,許康乾卻有些松了一口氣似的想笑。 假如比作棋手,他和四瞎子對弈的話,四瞎子屬于每次均能比他多安排出三到五步,二人根本不是一個段數上的。 如果沒有金軍來襲,他根本就不是一環套一環的許康軼的對手,已然步步倒退,在朝堂上分出勝負可能就在半年之內,而今金軍一來,至少分出勝負的時間要晚一陣子,只要有時間,便能換來空間。 許康軼本來計劃周密,每十天之內做些什么俱是環環相扣,可而今國難當頭,一些事情也只能暫時擱置了。 花折也為許康軼煩心,他對局勢看得透徹,趁著給許康軼針灸的時候郁悶道:“殿下,這么說起來,金軍倒是許康乾的貴人了?!?/br> 金軍日前日夜攻城,許康軼便跟著晝夜守城,無暇顧及己身,而今援軍已至,心頭一松,索性連睡了一個天昏地暗。 一覺醒來睡的渾身發軟,竟然分辨不出是次日黎明,還以為是第一天的黃昏。 他口渴,習慣性的想要水喝,剛剛睜眼,卻迷迷糊糊的看到花折趴在床沿,枕著胳膊當枕頭,估計是等他醒來卻一直沒醒,也睡著了。 京城連日戰亂,許康軼已經夙興夜寐,花折擔心他病體難支,癥狀加重,這些天基本一直和衣而臥,隨時小心看顧著,比他還辛苦些。 他瞇著眼睛,盡最大努力的看著花折鬼斧神工的眉骨鼻梁,顧盼神飛的明眸閉著,連日熬夜,刀刻一樣的雙眼皮變成了三眼皮。府里的元捷他們曾經為了玩挨個戴過他的黑色護目鏡,所有人戴上全是更顯霸氣精神,只有花折,戴上護目鏡是掩蓋住了雙眸神采的。 花折長的這么晃眼,怎么他那幾年像是看不到呢??勺罱钟X得時間太快了,好像不夠把他的花折看仔細了。 花折薄唇抿著,這張嘴可真夠嚴實的,壓了那么多的秘密,縱使刀架在脖子上,也從來也沒有吐露過一個字。 再看他平時的氣度做派,確實是真正的貴族,他突然想到多年前凌安之在賀蘭山和他說的話:看花折的做派,比他和許康瀚那個北疆軍閥更像皇子些。 他突然有點知道為什么好幾年目不斜視,不再去看別人,即使花折沒有對他這么好,有花折比著,顯得世間其他人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想到這,許康軼嘴角忍不住翹了翹,手竟然不聽大腦指揮的探向了花折的緊抿的唇線,堪堪碰到的時候才停下來。 他的時間不多了,也許他去,花折方能自由?;ㄕ垡呀浨蠖坏?,何必再讓花折得而復失呢。 上蒼對他沒有眷顧,給他的時間太短,短的讓他每天都在抉擇,什么需要馬上做,什么堅決不能做。 他不再由著自己胡思亂想,看花折趴在床沿上睡的不舒服,今年的三月也格外冷。他坐了起來,往床里挪了挪,伸手將花折拖到了床上:“怎么在地上就睡了?要睡到床上去?!?/br> 花折本來正做著許康軼已經病愈,帶他去江南北疆游山玩水的美夢,驟然被驚動帶回了現實,心下有不愿醒來之意,閉著眼睛帶著鼻音嘟嘟囔囔:“讓我再睡會,別動我?!?/br> 第151章 常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