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壺里裝的不是白水，而是前兩天母女倆做杏脯的時候煮杏子的水，現在天熱，煮杏子的水都被林慧娘盛起來吊在了井水里。夏天食物不宜存放，好在家里人都喜歡這酸酸甜甜的果汁，很快就能喝完，倒也沒有壞過。

    都在院子里坐了這么一會兒了，主人家才端出來茶水，讓云子琮和鐘萃玟都生出了一種自己不太受歡迎的感覺來。

    只是兩人的臉皮都不薄，主人家沒有明說不歡迎，他們便當什么也不知道。林慧娘分著碗，鐘萃玟便笑道：“說了這么久的話，的確是有些口渴了。勞煩林姑娘了?！?/br>
    林慧娘隨口回了句不麻煩，她拿起茶壺，往一只碗里倒了四分之三的量，便將碗先給了云子琮，“云公子，你嘗嘗味道如何?！?/br>
    鐘萃玟笑道：“林姑娘怎地先給子琮？”

    “因為民女覺得云公子長得更好看嘛，哈哈哈?！绷只勰锇胝姘爰俚卣f道。

    云子琮挑眉看了林慧娘一眼，就見林慧娘看著自己道：“愛美之心嘛，長得好又不是說不出手?！?/br>
    第一次被人這么不帶絲毫目的地認可了自己的美貌，云子琮有些驚喜，他沒有喝，而是將碗給了林慧娘，他一邊輕撫著自己光滑如玉的臉頰一邊道：“我也這么覺得，多謝林姑娘這么欣賞我的美貌，這碗敬林姑娘?！?/br>
    林慧娘：“”

    港真，她真是沒想到這人居然會厚著臉皮夸獎自己長得好。

    有人說一個人長得好看，正常來講，這個人不是應該謙虛的嗎？為什么這個人會一點兒也不謙虛？謙虛不是華夏民族自古以來的優良傳統嗎？

    見林慧娘一副受到打擊的樣子，鐘萃玟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看，子琮，林姑娘都被你這么厚臉皮給嚇到了?！?/br>
    云子琮看了林慧娘一眼，用眼神詢問她鐘萃玟是不是在亂說。林慧娘作為一個喜歡欣賞男色的女人，面對著明顯更符合自己喜好的云子琮，當然說不出來會傷害到云子琮的話，她點了點頭，就見云子琮得意地看向鐘萃玟，“我就知道，你是嫉妒我的美貌?！?/br>
    林慧娘繼續拿著茶壺倒果汁，因為已經知道了云子琮的自戀，所以這會兒再聽云子琮這么自戀的話，她的內心毫無波瀾。

    鐘萃玟也停下了和云子琮的說笑，他的注意力被黑色粗陶碗里橙黃的液體吸引了。

    他原本以為這其貌不揚的茶壺里裝的無非是白水，或者是劣質的茶葉泡出來的茶水，萬萬沒想到卻是這種從未見過的東西。

    他端起自己的碗，端到鼻端嗅了嗅。

    有點淡淡的酸味，他想。

    “林姑娘，這是何物？”他問道。

    “這是前兩天民女和母親做杏脯的時候剩下的，是煮杏子的水，里面加了糖，大人嘗嘗合不合胃口？”

    她說完，云子琮和鐘萃玟都端起碗小小的嘗了一口。

    一入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便在口腔中迅速蔓延開來，讓兩人都滿足的瞇起了眼睛，像足了一只饜足的貓，看得林慧娘心里癢癢的，恨不得沖上去就是一頓擼。

    云子琮又喝了兩口，這才對林慧娘道：“味道很好，若是能涼一點，在夏天喝實乃消暑良品?！?/br>
    林慧娘笑道，“我們都是吊在井水里的，井水涼，和加了冰也差不多少，只是家里人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便沒再吊井里，喝的都是常溫的。不過冰的倒是真的消暑解渴，我們從地里回來，最喜歡喝一碗涼的果汁了，喝進肚里真是太爽了！”

    林安贊同地點點頭，“涼的更好喝！”

    云子琮笑著逗了林安兩句，又問林慧娘：“這果汁做起來可容易？”

    “容易啊，就把洗干凈的杏子加糖加水放鍋里煮就行了，可以熱喝，也可以等放涼了?！?/br>
    兩人說著話，趙氏突然道：“時辰不早了，二位是在民婦家里用午飯還是？”

    樣子看向鐘萃玟，鐘萃玟道：“和里正說好了，在他家里用飯的，就不麻煩夫人招待了?！?/br>
    他說完，站起身欲走，卻聽云子琮突然道：“那含章你就自己去周里正家里吧，我就麻煩林夫人多做我一口飯食了?！?/br>
    趙氏鐘萃玟：“”

    居然這么厚臉皮！

    云子琮又看向林慧娘，“林姑娘？”

    林慧娘沒什么意見，云子琮在不在她家吃飯，她都無所謂，只不過如果云子琮留下了，對著這一張好看的臉，她能多吃點飯就是了。

    趙氏在心里嘆了口氣，“粗茶淡飯，還請云公子別嫌棄?！?/br>
    “不嫌棄不嫌棄，粗茶淡飯有粗茶淡飯的好，既然是我主動提出的，哪里還有百般嫌棄的道理？”

    趙氏：“”

    行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她對林安招招手，對他道：“二郎，你去送鐘大人去里正家?！?/br>
    鐘萃玟倒也沒拒絕，畢竟他是不知道周前家在哪兒的。

    林安應了一聲，端著碗把剩下的果汁一口喝干，這才領著鐘萃玟出門去了周家。

    林安帶著鐘萃玟走了，趙氏便帶著林麗娘一起陪著云子琮，讓兒媳和長女去做飯了。

    其實她陪客也沒有什么話要說，只是相比起還未嫁人的林慧娘來說，顯然是她這個寡婦，和小女兒這個孩童更不會引起旁人的風言風語。

    －－－－－－題外話－－－－－－

    新的一月啦，求收藏求評論啦啦啦

    第四章 直擊內心的溫馨（捉蟲）

    趙氏和云子琮相對而坐相對無言。

    云子琮覺得，他仿佛聽到了天上有烏鴉在叫。

    林麗娘坐在母親身邊，托著腮盯著云子琮，趙氏倒是沒有盯著云子琮看，她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一棵草上，一點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這還是云子琮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他雖然不急，但也覺得他們這樣有點尷尬，于是試著開口打破沉默：“聽說您長子中了狀元？”

    趙氏看了云子琮一眼，點了點頭。

    云子琮又問：“您長子今年幾歲？”

    “二十有三?！?/br>
    “這么年輕？”云子琮適當露出驚訝的表情，“說起來，我是帝京人，在帝京曾聽人說，今年參加殿試的舉子中有人連中兩元，這人也姓林，不知夫人您長子叫什么名字？”

    “林仕，仕途的仕?！壁w氏依舊是淡淡的，一點沒有自己兒子連中三元的激動。

    云子琮：“”

    不是，一點也不激動的嗎？自己兒子，三元及第，如此光宗耀祖的喜事，她的反應怎么如此平淡？？？

    云子琮很是想不明白。

    暫時又陷入了沉默，云子琮看著幾乎是在臉上寫明了“不想說話”幾個字的趙氏，很是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是這么個反應。

    好在還有個林麗娘，和趙氏的冷淡不同，林麗娘倒是對這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大哥哥頗有好感，也不知道林家人隱藏在骨子里的愛美基因，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每天和林慧娘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被林慧娘潛移默化地影響了。

    她托著臉頰看了云子琮一會兒，好奇地問道：“大哥哥，你是帝京人嗎？”

    總算是打破了迷之沉默，云子琮心里松了口氣，連忙回道：“是啊，怎么了？”

    “帝京是什么樣的呀？很危險嗎？”她曾聽趙氏說過帝京很美麗，只是當時趙氏還說了帝京同樣也很危險，讓她有些不理解，這會兒正好遇到一個帝京人，她便問了。

    其實等林仕回來再問也一樣，只是他們一家人至今還沒有收到林仕的信，也不知道林仕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所以林麗娘便先問了云子琮。

    云子琮愣了一瞬，他沒有直接回答林麗娘的話，而是反問道：“你怎么這么說？”

    林麗娘看了趙氏一眼，和趙氏看過來的目光相對，她慫噠噠地縮了縮脖子。

    將對面母女兩人的動作盡收眼底，云子琮有了答案，只是心里的疑惑卻并未打消，甚至更甚，他展開方才被合攏放在桌上的折扇，一邊輕輕地扇著一邊說道：“帝京嘛，說危險也是危險的，只是普天之下，又有哪個地方不危險呢？”

    大禹朝權力與財富的中心，怎么會不危險呢？

    林麗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倒是趙氏驚訝地看了云子琮一眼。

    注意到趙氏的視線，云子琮對她露出了一個風度翩翩的淺笑。

    趙氏微微一愣，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吃飯了！”

    自廚房里傳來了林慧娘的聲音，趙氏這才對云子琮說道：“吃飯了，云公子，我打盆水你先洗洗手?！?/br>
    說起來，飯前洗手這個習慣還是林慧娘培養起來的，一開始林家人很是不習慣，但后來便慢慢習慣了。

    聞言，云子琮悄悄松了口氣。

    他還怕林家人沒有洗手的習慣，面對一桌子不洗手的人，即使飯菜再美味，他也是不下去，正愁自己該怎么說呢。

    趙氏從井里打了一桶水倒進木盆里，先招呼了云子琮洗了，她才和林麗娘一起，而林慧娘已經開始往外面端飯了。

    夏天天熱，這個時代又沒有風扇、空調，屋子里比院子里更熱，因此，除去下雨天，林家人都是在院子里的大槐樹下吃飯的。

    林慧娘將一盆米飯端到桌子上，對云子琮微微一笑，“米的質量不太好，云公子別嫌棄飯糙?！?/br>
    “不嫌棄，聞著很香?！痹谱隅Φ?。

    林慧娘轉向林麗娘，“你去看看二郎回來了沒?！?/br>
    “我要做什么？”見林慧娘和趙氏母女倆要進廚房，云子琮問道。

    “你是客人，坐著就行?！绷只勰镄χf完，便和趙氏前后進了廚房。

    家里有客人，林家今天的午飯比往常要豐盛一些，有三道菜，只是都是些青菜，非常的清淡。

    只是這是對云子琮來說的，對于林家人，今天竟然還有米飯，雖然沒有rou，但也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一餐了。

    林慧娘先給云子琮盛了一碗飯，這才給家人盛飯，等林慧娘盛好最后一碗飯，云子琮這才拿起了筷子。

    “農家人不講究什么公筷不公筷的，云公子，你可以先把菜撥出來一部分?！?/br>
    云子琮搖搖頭，“不必這么麻煩?！?/br>
    林慧娘有些驚訝。

    雖然她不知道云子琮什么身份，但從衣著上來看，就知云子琮家境富裕，而像云子琮這樣家境富裕的人，居然不在意沒有公筷？他不怕吃到別人的口水？

    像是打消林慧娘的懷疑，云子琮夾了一筷子青菜直接放進了嘴里，隨后，他豎起了大拇指，等眼下后才說道：“不知道這道菜是誰的手藝？很好吃?！?/br>
    林慧娘謙虛道：“是我炒的，云公子過獎了，我的廚藝也就是普通人水平，和大廚比還差得遠?！?/br>
    云子琮沒說話，因為林慧娘說的的確是實話。

    他說菜好吃，是因為自己的期待值太低。

    他沒想到，林家人的飯菜居然也舍得放調料，他以為會是只放了一點油鹽，清湯寡水的呢。

    之后，云子琮便沒怎么說話，他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錢氏抱著孩子，時不時地往嘴里扒幾口飯，看著林慧娘往林麗娘和林安碗里夾菜，她和趙氏時不時詳談幾句。

    這餐飯雖然簡單，不像他以往的飯食那樣精致，又是在院子里，沒有冰塊降溫也沒有丫鬟打扇，還不符合他自小所接受的“食不言”的教育，但他卻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了一種溫馨平和。

    看著林麗娘和林安拌幾句嘴，他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