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咳……”夾餅順利的被咳了出來,芳絮姑姑連忙端過茶水,放置在嘉讓的嘴邊,讓其喝下,順氣。 可憐嘉讓仿佛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嬰兒,全憑他們照顧,張開嘴,慢慢將茶水喝了進去。 芳絮姑姑瞧見李霽的眼色,連忙退了出去。李霽一人留下照顧嘉讓。 芳絮一出去,聞箏立馬湊了上來,半時欣喜半是嬌羞,“姑姑,姑姑,那公子是誰???” “你這小妮子沒個正形,別怪姑姑沒提醒你,可千萬別在殿下面前出了丑?!?/br> “哎呀,聞箏知道的,姑姑你快說嘛?!鄙弦换卦诟镆娺^一回,但嘉讓一直待在李霽的寢宮里頭侍疾,聞箏自然是沒機會再見。 芳絮看著長廊那頭探頭探腦的丫頭們,心里直搖頭。 “那是國子監祭酒大人的小兒子,應三郎,在四夷館當差,很得殿下青眼,姑姑知道的就這么多了,你可莫要拎不清,到時候自討苦吃?!?/br> 不能怪這些小姑娘上趕著想瞧人家郎君,但凡殿下平易近人一些,府里的姑娘們也不會如此。 偏生那小郎君年歲不大,細細看來,卻生的煞是驚艷,仿佛妍花落清水,至艷至純,直叫人移不開眼,芳絮也是在宮中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人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 可一想到方才那應小郎君噎著的時候,殿下著急的從后頭那樣抱著她,心底里的異樣也是讓她有些不安,幸好是男子,若是個姑娘,指不定引來那些個貪圖美色之徒的覬覦,可轉念一想,怎么會是個小郎君呢?萬一殿下...... 李霽陰鷙的目光緊鎖在嘉讓的脖頸間,那上面露出青紅相間的指印,很是刺眼,李霽忍不住想質問她這是怎么一回事?可等嘉讓順過氣,轉頭看向李霽時,他眸光瞬間清明,一派淡然。 嘉讓此時才看清楚李霽,不得不感嘆,造物主真真是愛戴于他,他今日未著皇子常服,也未佩戴玉冠,只一身簡單的月白袍子,發間簪著一只木簪,很是簡單,可偏偏是這樣,卻更加無法讓人忽視這檀郎著素襟,天然去雕飾的美好畫面。 “可好些了?”尊貴的燕王殿下忽而變臉,漫不經心的體恤著咳了個半死的,差點臟了燕王府的小小草民,嘉讓預感不妙,好像每次她的出現都不太正常。 “小人好些了。多謝殿下又一次搭救小人!”抱拳,回禮,一氣呵成,這回絕對挑不出錯! 看著畢恭畢敬的少年,“有這么好吃?被噎成了這般?” 嘉讓:“......” 瞧著少年的臉染上了一抹嫣紅,多半是羞的,卻還竭力的端著,“殿下為什么給小人送吃的?” 為什么送吃的?因為我覺得你愛吃甜食。 李霽沒回答,看著嘉讓的發頂,淡淡道,“隨我來?!?/br> 簡單一句話說完,嘉讓莫名其妙的跟著李霽來到了他的書房。 “殿下,這是...?”王爺的書房,這可是重要的地方,她能隨便進去嗎? “進來!”李霽在前頭,似笑非笑,等著她踏足。 “哦,好?!?/br> 李霽的書房熏著忍冬的凜冽淡香,四周很干凈簡單,只有一副字畫端掛在書案的后頭,是郭熙先生聞名遐邇的《早春圖》。 嘉讓看著這副《早春圖》,已經是無暇他顧了,眼睛里立馬迸出了光,心中激動:我的乖乖呀!這還不會是真跡吧? 嘉讓欣喜地沖李霽說道:“殿下也喜歡郭熙先生的字畫嗎?” “落筆益壯,自放胸臆。不可多得之佳作?!崩铎V看著這副《早春圖》,一本正經的說道,其實就是為了給她的。 嘉讓十分贊同李霽所言,臉上不禁揚起笑來。 “你似乎對他的畫作很有見解?”見她整個人都活潑了不少,李霽很自然的與她交談。 說到這喜愛的畫作,嘉讓自是打開了話匣子: “郭熙先生的《早春圖》,其特點遠近淺深,四時朝暮,風雨明晦之不同,優美動人的意境是他人畢生所難企及。 另外,先生還擅長于影塑,在墻壁上用泥堆塑浮雕式的山水,別具情趣。 很是成功地表現出冬去春來、大地復蘇、萬物甦醒的細致季節變化。 在繪畫理論上郭熙先生亦有很高建樹,其論述多記載于他的《林泉高致》一書中......” 嘉讓一頓,飛快的瞥了一眼李霽,怕他覺得自己話有點多,會膩煩,畢竟還不知道他帶自己來書房做什么。 李霽看透她的小心思,索性讓她說個痛快,他也喜歡聽她說話。 “還有呢?我倒是想知道你對郭先生的畫作是何點評?” “......”她有什么能點評的,當然是頂頂膜拜了,這是大師誒,連師父都為求一副真跡而四處碰壁,她一個小道士還能怎么點評? “你倒是個假把式?!崩铎V和煦一笑,挨她挨的近,手極其自然的刮過她的鼻尖,嘉讓雖然見識多,但真讓她用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反倒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嘉讓在一旁就是一怔,下意識的用手護住自己的鼻子。李霽方才的舉動,實屬是算出格了,不過他是皇子,也不好做出拒絕的姿態,畢竟她也是“男兒身”。 “你的字跡如何?” 嘉讓遲疑著抬頭,眼神看著李霽,充滿不解,“......尚可,殿下有何吩咐?” “如此甚好,抄經書吧?!蹦┝擞盅a充一句,“本王若是滿意了,這屋子里的東西隨你帶走...” 包括本王...... 作者有話要說: 李霽:你多吃點,本王就可以開吃了... 第60章 “清者濁之源, 動者靜之基......” 嘉讓端坐在李霽的書案前,一手執筆,一手束袖, 有模有樣, 抄寫著《清靜經》。 而李霽則半臥在一旁的美人塌上,看著一本沒有名錄的書, 兩人一時之間兩相無言,嘉讓一旦做一件事就格外的認真,絲毫不多話, 半點也沒顯不耐煩。反而是李霽,覺得太過安靜, 便抬眼觀察著嘉讓。 此時,天色也不早了, 少年背如玉樹,靜坐在書案前,身后的黃昏余光,金燦燦的籠罩在她的周身,整個人沉溺在日光里。 少年提腕落筆, 露出一截皓腕與玉臂,仿若冬日里映著暖陽的新雪,整個人氣質如畫, 可偏生這人此時認真又端莊, 讓人生不出絲毫旖旎心思。 順利抄完《清靜經》, 嘉讓將毛湖筆擱置在筆山上,活動了一下手腕,晃了晃腦袋。 卻見李霽已經在美人榻上靜靜休憩,嘉讓眼睛一轉溜, 不動聲色的瞧著他,這幅檀郎臥眠圖,實在是賞心悅目,在這余暉半落的冬日,卻讓人滿眼都是春日里的駘蕩之景。 這個人怎生得這般好看? 嘉讓復又看了一眼璧上的《早春圖》,直覺得還是更惦記這畫。 “殿下?”嘉讓聲音和緩,想叫醒李霽,卻又怕驚擾于他,見李霽還未醒來,只得悄悄靠近榻前。 少年步履輕纖,裹挾著一股淡淡的人體溫香,由遠及近。比榻邊鎏金香爐里熏著的忍冬香氣更沁人。 “殿下,您睡著了嗎?”嘉讓用手在李霽的面上揮了揮,見他好似真的熟睡,頗有些可惜,看來今日是帶不走這幅畫了。 哪知腳步微動,突然一個天旋地轉,人已經落入了層層疊疊的灑金帳中,身下是松軟的蠶絲錦被,帶著幾分順滑,嘉讓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奈何沒有著力點,又滑了進去。 而身子上面卻是一具不同于她柔軟的堅硬身軀,帶著無法忽視的侵略氣息,灼灼的將她包圍,男人的眉眼惺忪疏懶,玉面微冷,只定定的瞧著身下的人,卻不言語。好似這番霸道的動作很是稀松平常。 嘉讓睜大了眼睛,顯然有些懵,她不知眼下是出了什么情況,頗有些不知所措,想說些什么話,卻支吾著開不了口,面露緋色,兩人的氣息纏繞在一起,似是互相追逐著,帶著幾分不可言說的狎昵。 李霽眸中漸漸清明,嘉讓第一次細細的看著他的眼睛,因著有盤藍血統,所以那瞳孔里映著淺淺的湖藍,像一汪海水,嘉讓見過海,很美,美得壯觀,美得令人嘆為觀止。 而神秘海水之中的自己,鬢發微亂,半露冶容,好不曖昧。 李霽薄唇微動,目光深邃,似是壞笑,半是引誘,“喜歡嗎?” 嘉讓聽著這再簡單不過的幾字,卻不甚懂是何意思。 喜歡什么? 畫?還是人? 這仿佛是男人熟睡后半醒之時喉間不經意的一個囈語,平常不過的低啞渾濁,卻帶著幾息令人震顫的沉厚。 嘉讓覺著他們二人這番動作定是不對的,呆愣片刻后開口,“什、什么?” 李霽微抿著唇,光影就此沉寂,男人天生的涼薄氣息,在一方小小的床帳之中被女孩兒藏匿不住,溫如玉脂的暖香烘出了細碎的星火。 李霽瞧著這樣的她,這般可愛又無助的模樣,著實容易激起男人釋放內心的欲,望,具體是什么欲望,李霽自個兒也說不上來,想與她做些親密的事,不讓旁人瞧見,亦不能讓旁人也與她這般。 他不可遏制的伸手,輕柔又細致的觸碰在嘉讓的脖頸處,柔膩的體膚帶著微微暖意,不禁讓人想要攫取得更多。 嘉讓看著男人的眸色變得晦暗,仿若神秘的深海生出了吃人的漩渦,四肢瞬間變得異常緊繃,心如擂鼓,結巴道,“殿、殿下,我得走了?!?/br> 她怕喉間的小結子被他識出來,說著便執拗的掙動,妄想從榻上安然無恙的起身。 李霽不由分說,將人強硬的困在兩臂間,以絕對的掌控者氣勢,讓身下的人不能有一絲抗拒。呵出的氣息甚是撩人,眸中盡是旖逗,聲音卻淡然自持,“脖子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嘉讓身下動了動,被他的玉扣硌著有些痛,輕蹙著眉,“殿下能起來嗎?您壓著我不舒服...” 李霽含著笑意,從善如流的起了身,仿若剛剛那個充滿掠奪氣息的男人不是他。 嘉讓起身后深深呼出一口氣,快步走到書案邊,離得李霽遠遠的,平復思緒之后,只當他醒后意識還沒跟著復蘇,所以才做出了這樣出格的舉動。 李霽的目光追隨著嘉讓,他心知方才的舉措給了她不小的震撼與壓力,所以有些欲蓋彌彰的詢問書案上的經書,“可抄好了?” “回殿下,謄抄好了?!蹦抗忾W躲,根本不敢再看他一眼。 李霽點點頭,看得出她的抗拒,卻并不想讓她躲離自己。 所以帶著命令的語氣說道,“坐下寫幾個字?!?/br> 嘉讓納罕極了,這人到底怎么回事?陰晴不定的,方才那樣火熱的,現在又冷冰冰的,但她自是不敢有怨言,老老實實的坐在他的椅子里,“殿下要小人寫什么字?” “璟宥...”說出了是哪個璟宥,嘉讓便張牙舞爪的寫下了兩個大字,頗是覺著寫得好。 李霽來到她身后,嘉讓想站起身來讓開,李霽卻雙手將她肩膀往下一按,讓人重新坐了回去。 嘉讓覺著肩上的手猶如千斤重,心下惴惴不安,卻也乖乖聽話坐著,李霽彎著腰,側臉靠得嘉讓的側臉極近,呼出來的氣絲絲縷縷的打在嘉讓的耳垂處,令人很不適。 嘉讓自小在家中是由應夫人教導習字讀書,習的也是江南閨閣女子所練的簪花小楷,后來大一些便跟著點默道長云游歷練,字體也變得有些變幻莫測,放浪形骸了,倒是逐漸演變成了一種很有個人特點的雅士俠客的字體風格。 李霽沒有去看她謄抄的經書,光看著白紙上的璟宥二字,便心生歡喜,更是止不住的意動。 “殿下可還滿意這經書?”少年小心翼翼的開口,只想著要是他滿意了,自是可以放她走了。 李霽這才將關注移向了一旁的《清靜經》。 “不錯,字跡個性鮮明,看來這幾年的游學對你很有益處?!?/br> 因為離得太近,嘉讓也只得尷尬的笑笑。他怎么知道自個兒去游學過?莫非,他已經將自己打探得一清二楚了?也是,他是王爺,要與誰相交,自是要知根知底,那么方才,他對自己那般親昵,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嗎? 嘉讓心中驚慌,不知該如何應付。 索性也沒過多久,李霽便站直了身,嘉讓見他心情似乎很好,想著自己得快些離開,“殿下,眼下天色已晚,下官得回南京閣了?!?/br> “不急,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李霽話音剛落,嘉讓心中一頓,簡直欲哭無淚,只得苦中作樂了,扯著一個疲憊又無奈的笑容,“殿下要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