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嘉讓賊兮兮地眨眨眼,“二哥也有,不過我是在路上給買的?!?/br> 瞧著嘉讓還是一副孩子氣的模樣,做大哥的不知是愁還是喜,清讓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你二哥在你游學的這段時日可是記掛你記掛得很,每次巡城的時候瞧見有什么有趣的小物件就立馬買回來,說要等你回來,和你一起玩?!?/br> “他最嫌棄我了,他才不會呢?!?/br> 見了母親后,嘉讓拉著清讓來到了自己的院子,從百寶箱中拿出一只淡青色的香包,不難看出,做這個香包的主人針線是有多蹩腳,走針到還算齊整,收線卻真真是慘不忍睹,線頭都藏不住。清讓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聲。 嘉讓不愉,卻也覺著不夠精細,聲如蚊吶:“我已經很努力了,爹我都沒給繡呢?!?/br> 應清讓安撫著meimei,“那為兄就謝過年年了。這獨一份的恩賜?!闭f著就手執香包佩戴在腰間。 嘉讓一高興,笑著說:“哥哥我再給你繡兩個吧,到時候可以換著戴?!?/br> 清讓內心是拒絕的,但為了穩住meimei,不得不扯了個謊,“好啊,不過先給父親二弟繡一個?!?/br> ...... 入夜,十七回到將軍府,抱拳半跪在崔鶴唳身前。 “應嘉讓,年十五,身無功名,是國子監祭酒應有期之子,行三,三年前隨平都道觀的點默道長云游各地,前幾日才回的應府,如今還是未受戒的居士,秉性純良,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主。屬下眼下查到的便只有這些了?!?/br> 崔鶴唳雙目低垂,心中思忖,“既無陰謀,也無所圖,難道真是一腔熱血沖動而為?”崔鶴唳微瞇著眼,覺得大抵便是這樣,倒是對嘉讓的所作所為引起了些關注。 “將軍,您說,應有期會該當如何?要不要屬下接著查?” “不必了,應有期此人還算干凈。去查劉孝德吧,舒服日子過久了,人總是會憊懶的?!贝搡Q唳滿眼殺機立顯。 誰能想到身在破廟中的張宣是大齊赫赫有名的崔鶴唳崔將軍,崔鶴唳的父親崔正欽是皇上親封的鎮國將軍,卻在戎狄一戰中被部下陷害,決策失利,死在了崤關。 朝中卻有傳言說是父親親信小人,致使軍機泄露,導致數萬將士命喪崤關,皇上龍顏大怒,令錦衣衛介入調查,而崔鶴唳被停職查辦,賦閑在府中已有月余。 戎狄一案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這時候密探卻帶來戰士撫恤金被貪污一事,崔鶴唳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十三歲便開始殺敵,不信佛不信神,在邊關聞得最多的就是血腥味兒,看過最多的就是斷肢殘骸,有時候一閉眼耳邊就是烈烈西風,風卷殘沙,有去無回的金戈鐵馬聲。 滿身的戾氣,暴虐的征服,殘酷的殺戮,造就了如今的他。 像他這樣一尊殺神般的人物也會因為撫恤金一事而勃然大怒。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可恨如今父親的兵權被皇上收回,怕是皇上也意識到了父親在暗中擴大崔家軍,所以怕皇上卸磨殺驢,才想著要有一道底牌用來自保,可沒想到的是,竟然被發現的如此之快,讓皇上提前下了手。 “將軍,明日可還要去芝山?” 崔鶴唳眸光犀利的盯著書案上的一封信,“不用了?!?/br> “將軍,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br> “講?!?/br> “如今將軍的兵權大大削弱,于鎮國將軍一事應當采用迂回之術,不得冒進。而眼下最好的辦法,便是將軍向皇上示弱,臣服于龍威,擺出殘喘之態,早日領兵回崤關,壯大崔家軍。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崔鶴唳若有所思,十七從自己十三歲便一直跟著他,若不是追隨了他,以十七的智謀才敢足以瞻宮折桂考取功名了。 ...... 嘉讓有些不放心,央求著阿爹讓自己再去一趟芝山破廟,應有期查明確有其事,便吩咐管事帶了幾石糧食,給烈士家屬分發下去。 嘉讓穿著青色道袍,與孩子們坐在一塊兒,講著自己四處游歷的趣事。 說著說著,孩子們興趣大增,問嘉讓有沒有碰到過鬼怪,卓于興致高漲,“應大哥,我阿婆在我小時候經常對我說,不準去河邊,河里有水鬼,會把我拖下去,吃掉我,嚇得我都不敢洗澡,是不是真的???” “水鬼我不知道,但是怪力亂神之事不能信的話,那頭上三尺有神明也就不能信,但我們要懷著敬畏的想法去看待怪事,好的歹的只要反復推敲總能知道些?!奔巫屢槐菊?,仿佛一個教書先生一般。 “那應大哥是說有水鬼嗎?”一個瘦弱的小女孩瑟縮的問。 “其實大哥也不知道,難道大家喜歡聽鬼故事?”嘉讓挑眉,表情蔫壞的看向孩子們。 看著孩子們又想聽但又害怕的樣子,嘉讓仿佛也回到了孩童時代,想著去嚇唬這些小家伙。突然就陰森森地說道: “其實鬼就在我們身后哦?!?/br> 說完,小家伙們驚恐的看向嘉讓的身后,而此時,嘉讓能察覺得到身后迅速的籠罩著一片黑,陰森可怖,她有些被嚇到,喉頭動了動,屏了幾息,一臉菜色的慢慢反過頭去...... 此時的崔鶴唳就像看傻子一般看著嘉讓,居高臨下,一副高高在上的臭模樣,嘴邊卻淺淺的噙著一抹笑。就那么直直的盯著嘉讓轉過來的臉。 嘉讓看清是他之后,立馬松了口氣,手按著胸口,給自己順了順氣,過了一會兒一骨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后頭的灰。 “張兄,你可差點把我嚇死了?!?/br> “怎么?葉公好龍?”崔鶴唳挑眉,語氣中的嘲弄顯露無遺。 嘉讓不好意思的訕笑道,“張兄說笑了,你們何時動身去驛館呢?”嘉讓不欲正面回答他的那句嘲弄,怕鬼很正常的好不好。 “立即動身?!贝搡Q唳看著少年,應有期的同窗好友姜宜舟是戶部侍郎,撫恤金一事經由他手,這一次出現了巨大的紕漏,本來姜宜舟的官路算是走到頭了,但眼前的少年發現得及時,算是救了姜宜州一回。 嘉讓見他又奇奇怪怪的看著自己,當即說道,“那我也不叨擾了,就先告辭了?!?/br> “嗯?!?/br> 嘉讓聽得他一句嗯之后,發現這人還真是惜字如金。 嘉讓走后,十七在后面才笑出聲來,看著剛剛藏在門后偷著笑的將軍現在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忍不住就說道:“將軍,您可是好久沒笑了?!?/br> 崔鶴唳一怔,冷冷開口:“多嘴?!?/br> 十七被噎了,立馬一張苦瓜臉,心說,剛剛是誰偷偷在那里杵著不進去,聽著那少年講書生小姐,嶗山道士,孟婆閻君,看著那少年手舞足蹈的時候笑得一副癡漢相。 總不能是堂堂讓鬼怪都聞風喪膽的崔將軍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睡太晚了,眼睛腫了,害。 姐妹快去幫俺想想辦法,文案到底哪個好一點??? 第31章 烈士家屬被妥善安置在了驛館, 嘉讓受卓夫人的請求來給卓于教習。 到了驛館之后還沒多久,忽然闖進幾個亡命之徒,身上穿得破爛, 一進來仿佛有目標一樣, 殺了滄州來的爺孫倆,搶了他們傍身的盤纏。 嘉讓在門口嚇得一動不動, 歹徒正要遁逃,嘉讓不知哪來的勇氣,大叫一聲:“殺人了”。 她嚇得腦子一片空白, 卻鬼使神差不要命的拿起身旁一只木撐,狠狠朝歹人打去, 想著定要將此人抓住。 很顯然,想象總是過于美好, 現實就是崔鶴唳及時出現,救了差點被砍成兩半的不怕死小道士。 嘉讓劫后余生般感激地看了一眼崔鶴唳,崔鶴唳受不了這種濕乎乎猶如小狗幼崽般的崇拜眼神,看都不看嘉讓一眼,冷冷地開口: “快去救治那爺孫倆?!?/br> 嘉讓跑到老人家身前看了一眼傷口, 觸目驚心,這完全就是要讓他死得徹底啊,脖子割開一條大口子, 人已經大量失血, 回天乏力了。 小女孩也是相同的死法, 嘉讓看得滿眼通紅,前兩天還在和自己說話的小姑娘現在滿身是血的倒在自己的腳邊,嘉讓想不通,這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要這樣虐殺一個小姑娘和一個年過五旬的老者。 崔鶴唳擒住了那兩個歹人,交給了十七,去查明身份。轉過身看向嘉讓,不禁嗤笑,真沒出息,就被嚇成了這樣,想想又覺著這才是人最真實的反應,她沒有殺過人,手上沒沾過血,自然會被這場面嚇著。 有人報了官,府衙正派人來了,嘉讓起身,看著崔鶴唳,渾身依舊止不住的顫抖。 “這絕不是尋常的劫財殺人,一定要給死者討一個公道?!闭f完便兩股顫顫地走出了房門,在外干嘔。 崔鶴唳聽著十七的回稟。 “這二人說是從肅陽倉縣大牢逃獄而來,本藏匿在京郊,實在沒有銀錢就搶劫偷盜,說這爺孫倆看著孱弱,便搶了他們的盤纏,沒想到他們要錢不要命,就把他們殺了?!?/br> 崔鶴唳覺著沒那么簡單:“將他們搶的東西拿來?!?/br> 崔鶴唳看著眼前的幾枚碎銀還有一只手鐲,手鐲做工粗糙,拿在手里輕飄飄的,定是里頭鑄成了空心的,手指滑擦了幾下,交由十七將鐲子打碎。 質地廉價的桌子碎成幾瓣,而中間卻露出白色的布料,十七攤開布料,身形微晃,把布料呈給了崔鶴唳,崔鶴唳看完,面色不由沉了下去。 是滄州兵營的消息! 這爺孫倆也算是為了自己而死,滄州之事,不知皇上知曉了多少,趙彤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不過并沒有消息傳來,應該是周旋得不錯,至少明面上并未攤牌。 如今萬燁的爪牙雇兇殺人,說明這萬燁還是沒有掌握有力證據,自己尚有可回旋的余地,看來朝中這些個老狐貍不得掉以輕心。前方貌似已經迷霧沉沉,一團亂麻。崔鶴唳理了理心神,想著接下來的對策....... “將軍,可需要聯絡賀蘭世子?”十七憂心忡忡。 “暫且不用。你且把應嘉讓找來,我有話問她?!贝搡Q唳擺了擺手讓十七退下。 十七帶著嘉讓來到崔鶴唳所住的驛房,崔鶴唳氣勢十足的坐在桌邊,嘉讓一進門便給崔鶴唳彎腰見禮: “多謝張兄今日救命之恩,嘉讓無以為報,若是用得上我的,張宣兄你盡管說,我一定在所不辭?!贝搡Q唳瞧著眼前這個嫩得能掐出水的少年,真想帶著他去cao練場,每天練功扎馬步,最好是練得黑壯一些,現在瞧著真是讓他不順眼,心里奇怪極了。 “你可知那兩個歹徒搶了這爺孫倆什么東西?”這只手鐲若她知道,屆時府衙審理此案卻不見了,那么定會讓人有所懷疑。 嘉讓呆呆的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崔鶴唳放下心來,看著她被嚇得面色蒼白,到現在也沒緩過來,崔鶴唳不禁面色柔和了下來,“回去好好睡一覺,別想那么多?!蹦腥擞行┥驳陌参恐?,嘉讓點點頭,隨著父親派來的人回了府。 第二日,撫恤金與滄州爺孫被害二事一并交由大理寺審查。撫恤金一事由崔鶴唳崔將軍出面,戶部姜大人提供文書。 金鑾殿上修文帝看著手中的折子,表情微妙,掃了一眼大殿之中的臣子,緩緩開口,聲音不怒自威: “據朕所知,這柳青嚴還是萬愛卿的學生,怎么?萬愛卿覺著該當如何???” “回陛下,臣失察,既是臣的學生犯了錯,自是臣這老師不稱職,該當如何,臣絕無二話?!?/br> 老狐貍既然示弱,皇上也得給這個臣子應有的體面,若不是動搖社稷根本的事兒,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是。 朝堂上姜大人上書請罪,安置烈士家屬,且處置及時,但依舊功不抵過,貶至胥蘭任職。 倒是應府的小兒子此番有功,修文帝特此吩咐戶部論功行賞。 朝中眾臣也知姜家此番實屬無妄之災,做得好自是分內之事,一旦做不好便是個背鍋的,誰讓他在萬燁手底下任職呢,這是他目前該有的處境。 應有期心中暗嘆,姜宜舟與他是多年好友,此人確實有仁義之心,但不夠精明老練,官場這虎狼之地,即使這次皇上不追究,難保下回摔得更慘,貶到胥蘭那種民風還算淳樸但不夠富庶的地方上,也算是對他有所裨益。 撫恤金一事得以解決,該查辦的查辦,該革職的革職,大理寺已擬定成冊。但滄州爺孫被殺一案卻實在惡劣,大理寺最后派官員從爺孫滄州老家走訪調查,卻是牽扯到了滄州一名官員因撫恤金一事對爺孫倆痛下殺手,并且殺人兇手已經畏罪自殺,最后捉拿了滄州涉事官員,抄家下獄,以儆效尤。 這事兒揭過去,便是邊關大事。 戎狄集結一眾草原部落,大舉來犯崤關以北的靜山,如今正是各個游牧部落水肥草豐的季節,戎狄的糧食儲備雖多,但畢竟冬天是他們的一大難關,若是從大齊手里奪下靜山,那里的天然物資眾多,近五年來游牧部落過冬的糧食都不用愁。 大齊雖是泱泱大國,可到底也不能徹底滅了不同族不同源的野蠻草原人,他們分布甚廣,派系眾多,土地也大多貧瘠,權衡利弊之后確實不宜大動干戈,畢竟大齊的西北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丹沙國,過了幾年和平日子,雖是保持著表面的友好,使臣往來。但沒誰能夠保證對付了戎狄之時,丹沙不會插上一腳,跟大齊作對。 兵部侍郎蔡大人進言: “陛下,臣有本啟奏?!?/br> “準奏!” “戎狄一部現如今攻打靜山,松岐等地,作jian犯科,靜山守城少將迎擊敵方戰死,現如今只有老將沈將軍鎮守,沈將軍如今身體每況愈下,臣懇請陛下派出崔將軍前去迎擊,早日還大齊邊境一個安寧?!辈檀笕藵M臉正色,擲地有聲。 修文帝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萬燁,又看了看崔鶴唳,最終還是采納了蔡大人的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