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一只貓,通體雪白,唯獨額間一簇黃毛,眼睛圓溜溜的裝滿無辜,爪子的粉色rou墊上還粘了一顆星星。 當時鹿赤看見的時候,還有點震驚。 因為他覺得,走冷酷戰斗風的裴措會愿意浪費閑暇時間去做這種類型的動漫形象設計,簡直就是奇跡。 結果他一劃拉屏幕,下一張圖跳出來后,差點沒嚇的把平板都給丟了。 ——是一只毛發豎起,滿身利刺的小老虎。 嘴巴張開,露出里面森白的尖牙,舌頭詭異地翹起,仿佛馬上就要把獵物吞吃入腹。 眼瞳里帶著光,望著你的神情,猶如在進行一場有恃無恐的逐鹿。 看上去是比普通成年野獸還要令人膽寒的獵食者。 鹿赤同學把兩張畫反復對比了半晌:“這個設定還蠻有意思的。你這是開會開久了,迎來了創作欲望的爆發期?” “感謝你meimei吧?!?/br> 裴措收回平板,“沒有她就沒有這幅作品?!?/br> “我妹?你說鹿綠?她是作者?” “我是作者?!?/br> 男人站起身,揣著平板朝門外走去,語氣淡然的仿佛只是在稱贊今天的天氣有多好,“她是繆斯?!?/br> ——硬生生把一句夸獎說成了諷刺。 ...... 至于對此一無所知的鹿.萬惡之源.綠,此刻正坐在教室里,慶幸地拍了拍胸口。 太可怕了。 太雞兒嚇人了。 裴措當時看她的眼神,讓她差點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福爾摩斯狄仁杰江戶川.柯南了。 幸好。 幸好她話術純熟,溜須拍馬張口就來,這才免去了一樁慘烈命案。 鹿綠接過前桌傳下來的新課本新練習冊,對同桌滔滔不絕的假期生活分享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腦子里還在回想剛才裴措的話。 臨下車門前,他說:“這個秘密,你自己記得藏好了?!?/br> 很突然的一句話,意味不明,嚇的她如鵪鶉一般掰著車門把手一動不動:“......???” “如果心理壓力真的很大的話,我可以幫忙推薦靠譜的心理醫生?!?/br> 男人偏過頭,“但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要再去傾訴了。尤其是鹿赤?!?/br> 半明半暗的空間里,男人的語氣很淡:“不要找他和解,也不用坦白,哪怕吵架打架反目成仇,都不要試圖提及這些事情?!?/br> 鹿綠記得,自己當時還很智障地問了句為什么。 “因為你沒錯?!?/br> 他說,“不管是真的討厭還是自我保護下產生的情緒反抗,這都是你自己內心的感知。事實上,你什么都沒做,并且以后也不會做,那么你就不欠他什么?!?/br> “藏在心里,或許會反復受折磨很久,或許會長時間情緒壓抑,但總有一天會好?!?/br> “但一旦說出來了,你沒錯也變得有錯?!?/br> 男人轉著腕間的表,“像鹿赤那種單細胞人物,他理解不了人性這種程度的復雜,就算不對你產生隔閡,也會覺得他自己有罪?!?/br> “然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你們兩兄妹都不會相處的太好,直到七老八十了聚在一起吃年夜飯,回憶往昔,老淚縱橫,悔恨一下當年的幼稚和固執?!?/br> “這種結局,你喜歡么?” ...... 鹿綠抿著唇,蹙著眉,好半天,才開口反駁了一句:“你才幼稚?!?/br> 她看著男人線條利落的側面輪廓,和陰影交匯在一起,特別像是動漫里,那種沉默寡言卻在最后甩出必殺技的隱藏性終極大輔助。 死的帥氣又壯烈。 她納悶地問:“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嗯?” “我以為你和鹿赤感情比較好,哪怕我哭死,你肯定也還是選擇幫他?!?/br> 早知道他會背著鹿赤偷雞摸狗,她剛才就哭的再慘一點了。 想到這里,鹿綠神差鬼使地,又問了一個問題:“裴措哦,我問你哦,如果我和鹿赤同時掉進水里了,你會先救誰哦?” “......” 大清早的,這一次次的。 裴措覺得等會兒應該去買點降壓藥。 他深吸一口氣:“鹿赤會游泳?!?/br> 小姑娘擰起了眉毛:“那如果我和鹿赤同時被死神掐住了后頸脖,你手里只有一枚飛鏢只能救一個的話,你選擇救誰?” “.......” 我看不是死神掐住了你的后頸脖。 是你掐住了老子的后頸脖。 “快說,救誰?” “......” 看著小姑娘緊張兮兮的神情,不知道為什么,裴措竟然覺得有點好笑。 “等你追到我吧?!?/br> 他漫不經心地挑起眉,“等你追到我,我就先救你?!?/br> 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啊。 杠精鹿綠不依不饒:“那現在呢?” 裴措想了想:“鹿赤吧?!?/br> “為什么?!” “他笨一點,比較好忽悠?!?/br> 裴老板給出的理由非??陀^,“如果他死了,遺產由你繼承,作為合伙人,我覺得你比較難搞?!?/br> “......” 鹿綠覺得自己真的很生氣。 她難搞嗎? 她完全不難搞??! 公司的同事們都覺得她是乖巧懂事又伶俐的小可愛,合作過的所有攝影師、剪輯師、編劇、版權方也都覺得她真是個話少省事兒效率還高的合作方,人事小jiejie還說她和鹿赤的情商差距太大簡直不像是同一個父系血脈里出來的堂兄妹呢! 偏偏只有裴措。 裴措這個眼睛瞎了的狗崽子。 竟然說她比鹿赤難搞。 呵。 你現在不珍惜老子,老子遲早有一天要讓你在瓢潑大雨里跪下來拽著老子的裙擺求老子別走。 鹿綠在腦子里把裴措狠狠批判了一頓。 而后冷哼一聲:“就算我真的追到了你,鹿赤也不會變的有多聰明的。你的邏輯根本就是帶有個人偏見的死邏輯?!?/br> “你真的追到了我,” 男人淡淡揚唇,“那就沒事了?!?/br> 他說:“如果你真的追到了我,那就算再難搞,也救你?!?/br> “如果飛鏢真的救下了你,死神打算血債血償拿我換你的命,那么” “不止是鹿赤的遺產,我的遺產——” “也都給你?!?/br> ........ “鹿綠?” “鹿綠?” “hello?鹿綠同學你在聽嗎?” 鹿綠被同桌馬景濤式的搖肩怒吼叫回了神。 她扭過頭,茫然地眨眨眼:“???什么事?” “......我剛剛說我在北海道開了挖掘機,你都半點不驚訝嗎?你知道嗎,北海道的稻田簡直太漂亮了,坐在挖掘機里的時候竟然還能看見海,你能相信嗎,我哥他竟然無師自通......” “濮正誼?!?/br> 鹿綠忽然打斷了她,目光直視,面容嚴肅。 同桌被她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說的什么話冒犯了她:“怎、怎么了?那個,鹿綠啊,我覺得你哥他只是去追夢去了,遲早有一天會回來的,你別太擔心......” “這個我知道?!?/br> 鹿綠繼續打斷她,正襟危坐,“我是有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給你說?!?/br> “什、什么?” “我?!?/br> 小姑娘指指自己,“我鹿綠?!?/br> 她深吸一口氣,面頰上忽然浮現出一點緋紅的羞赧,睫毛下垂,蓋住一半的眼眸。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極其忸怩,極其乖巧,極其做作的少女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