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因為她完全不想被人當成是可以胡亂揉搓的小孩。 唯獨這一次, 裴措舅舅突如其來的冒犯,被她直接忽略了過去。 因為在他揉腦袋的同時, 對她造成更大沖擊的, 是他嘴里說的話。 鹿綠以前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生活的頹廢和墮落。 只是她從來沒有想到,原來她哥鹿赤是一個這么有大格局, 大理想,大謀劃的人才。 在她短暫的十幾年的人生中, 她一直視鹿赤為自己的小弟。 小時候鹿赤個不高,打架打不過別的小男孩, 是她領著一幫小弟幫他欺負回去的。后來他去學畫畫,畫畫老師看不起他, 他面對老師的貶低一聲不吭,是她硬氣地拉著他就走。再后來他上了高中, 因為太講義氣老是陷入各種團伙紛爭里, 每次都是她用機智的腦子幫他解圍。 在鹿綠心里,她哥就是一個天真幼稚, 正直魯莽,且充滿幻想主義色彩的熱血中二少年。 如果用動漫角色來形容,那就是漩渦鳴人和路飛的結合體,形象的不能更形象。 然而現在,她忽然發現: 不是這樣的。 她只看到了第二層。 把他想成了是第二層。 但實際上, 鹿赤竟然在第五層。 ——這樣的挫敗感讓鹿綠一整個下午都提不起精神。 吃鴨血粉絲鴨血粉絲覺得腥,喝奶茶奶茶覺得膩,連在路邊聞到臭豆腐的味道都覺得惡心。 而且,當她逛家居店逛到一半,死活拉著裴老板非要去旁邊買甜筒時,就忽然看見玻璃門外下起了太陽雨。 小姑娘黯然神傷:“連老天也在為我掉眼淚嗎?” 裴措:......小孩子的童真還真新鮮啊。 當然,周扒皮資本家裴老板是絕對不會因為鹿綠是個孩子而憐惜她的。 當鹿綠挑好床上用品,開始逛起桌椅和餐具時,她看著旁邊精打細算的裴措,忽然想到什么,警惕地問:“對了,我買的家居能報銷嗎?” “別鬧了?!?/br> 男人仿佛在聽笑話,“公司哪有閑錢給你報銷這個?!?/br> “那我買床單難道不是因為要預防以后深夜加班嗎?公司對加班員工就沒有一點點的補貼嗎?” “有一只閑置的瑜伽墊和一床空調被。你要的話可以給你?!?/br> “報銷一床被子都不行嗎?!” “剛才已經給你報銷了一碗鴨血粉絲湯和一根甜筒了?!?/br> “鴨血粉絲湯十六塊錢,甜筒才一塊錢,就算加起來也才十七塊錢!” “那是鹿赤一天的生活費?!?/br> “......” 男人頓了頓,想到什么,又道,“還有打車錢?!?/br> ......行。 你窮你有理。 她把挑好的東西又從本子上唰唰劃掉,正話反說:“那我不買了,也不要你們的瑜伽墊了,就讓我睡在冰冷的地板上著涼感冒發燒然后死死掉算了,反正這個世界上,也沒有關心我的死活?!?/br> “可以,隨你?!?/br> ......? 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冷血之人? 鹿綠站在原地,瞅著男人修長挺拔的背影,內心真是涌起一股無名邪火。 她在想,這狗東西今年也二十二歲了,以前多少也應該談過幾場戀愛。 難道他談戀愛的時候,對女朋友也是這種態度嗎? 不至于吧。 這得有多舔狗,才能忍受這樣的羞辱??? 小姑娘擰著眉,手上的甜筒在不注意間化了一大塊,奶油滴滴答答,砸在干凈的運動鞋上。 她今天穿的是一雙aj,被奶油玷污后,呈現出一種讓直男心痛的狼藉感。 鹿綠盯著自己的鞋面沉默不語。 “喏?!?/br> 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聲線是慣有的冷淡,語調也懶洋洋的。 哪怕只有一個音節,都能聽出里頭的敷衍。 而出現在面前的卻是一包濕巾。 “擦擦吧?!?/br> 鹿綠抬起頭,瞅著他,手在背后使勁掐了一下后腰,眼圈就迅速紅了起來。 淚水漫上眼眶,欲落未落,我見猶憐:“裴哥哥,我,我還是一個孩子,要賺生活費,還要養哥哥,兜比臉都干凈,真的沒有那么多錢?!?/br> 仿佛昨天那個豪氣地背了一書包現金砸在廚房的闊氣少女壓根不是她本人。 男生沉默片刻,而后無奈道:“行吧?!?/br> 他嘆息一聲,像是做出了極大的妥協:“濕巾,給你報銷?!?/br> ......cao你媽的。 狗男人。 . 離開家居店后,裴措手里拎了幾只碗和一個折疊衣架。 至于鹿綠,她什么都沒買。 倒不是真的心疼這么幾床被子錢,而是單純的為了跟裴措作對——她就是不想讓這個男人稱心如意。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這家店的被子鹿綠并不是很滿意。 便宜的太糙,舒服的又太貴,甚至沒有她昨天晚上在行軍床上的睡的舒服,那還不如直接從家里偷幾床被子出來呢。 在出租車上,鹿綠靠著車窗看了會兒風景。 雨已經停了,地上濕漉漉的水跡很快被太陽曬干,樹木郁郁蔥蔥又閃閃發亮,仿佛馬上就要燒起來了,連風都帶著熾熱的焦意。 夏天就是這樣的,讓人煩躁到心底里。 她忽然問:“裴措,你是處男嗎?” 裴措原本要換狙擊槍的動作就是一頓,差點沒把自己的隊友給打死。 他從手機屏幕里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瞅著她。 小姑娘無辜地眨了眨眼:“那好吧,我換個問題,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純粹想知道,是你甩別人的經歷比較多,還是被別人甩的經歷比較多?!?/br> 男人沉吟片刻:“和平分手?!?/br> 喲。還真談過戀愛。 不知道為什么,鹿綠竟然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爽。 她又問:“為什么分手呢?” “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哪來這么多為什么?!?/br> “總得有個原因吧?!?/br> 小姑娘一副刨根問底的態度,“你說說唄,給我借鑒一下,以免我以后談戀愛的時候重蹈覆轍?!?/br> “性格不合?!?/br> “怎么個不合法?” “你現在還是以學業為主?!?/br> 裴措終于忍不住了,警告地瞥了她一眼,“用不著借鑒這些?!?/br> 鹿綠皺皺鼻子,沒應聲。 但也沒反駁。 車里再次陷入沉寂,只能聽見裴措打游戲的噼里啪啦聲。 直到到達目的地,鹿綠抱著路上買的一大束滿天星下車,也不跟裴措道別,僵著小臉,一副氣得要死一輩子不再來往的模樣。 裴措沒有搭理她。 小孩子鬧脾氣,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幼稚沖動,來得快去的也快,很沒必要一直慣著。 但汽車正要離開時,小姑娘忽然想到什么,又轉過身,蹬蹬蹬跑回來,敲了敲車窗。 裴措按下車窗,對前方司機道:“抱歉,稍微等一會兒?!?/br> 話音剛落,一顆圓潤漂亮的頭顱兒就直接從窗戶外探了進來,把整個車內的光線都擋去大半。 面對如此驚悚的畫面,男人面不改色:“還有什么事?” 鹿綠把那束滿天星丟到他身上。 她睜著一雙圓眼睛,臉頰紅撲撲的,星眼如波:“裴措?!?/br> 她說:“我要追你?!?/br> ...... 有那么一瞬間,裴措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他用最大的自制力壓住語氣里的震驚:“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