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 又扯遠了。 總之就是,裴措在七點半準時起床后,發現左側房間的門竟然是打開的。 行軍床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而本該睡在上頭的人和書包都不見蹤跡。 他又踱步去廚房和陽臺轉了一圈。 不見人影。 看來是真的已經走了。 這小meimei來時聲勢浩大,帶著一懷抱的雜糧煎餅,咔嚓咔嚓咬的無比歡快,傷財又擾民。離開時卻無聲無息,連張紙條都沒留。 果然青春期小姑娘的心都如海底針,捉摸不透。 裴措倒也沒怎么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確定人已經離開了,就去洗漱換衣服了。 只是洗漱完打算出門買早點的時候,卻意外看見了門口鞋架上擺的滿滿當當的一堆外賣: 六只麻球。兩袋小籠包。兩碗餛飩。兩只粽子。四個茶葉蛋,四根油條。一紙包雞蛋餅,還有兩杯豆漿。 非常的豐盛。 熱氣騰騰的,香味順著風鉆進鼻子里,仿佛都能聽見街上的叫賣喧嘩聲,讓一個冷清的早晨瞬間就熱鬧起來。 男人望著這堆外賣,站在門口怔了好片刻。 而后從兜里掏出手機。 果然—— 鹿綠:先走嘞 鹿綠:有什么任務你直接線上發我就好,到工位上班難度太高,下次有緣再來 鹿綠:對了 鹿綠:我給你們點了早餐,跟外賣小哥說別打電話直接放門口架子上就好 鹿綠:你們千萬別忘了拿?。?! 鹿綠:再見嘞,爸爸愛你.jpg ——果然是綠綠子小meimei留下的愛心早餐。 裴措嘆口氣,把早餐拎進屋。 正好這時,鹿赤也醒了,睡眼惺忪地從沙發上爬起來,看見他手里的大袋小袋,有些震驚。 “裴哥你發神經啊,買這么多吃的?就算多了個人也不用夸張成這樣吧,我妹兒又不是豬?!?/br> 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赤趿拉著人字拖啪塔啪塔走過來,撥弄了一下桌子上的塑料袋們,拎出一只麻球一邊嚼一邊說話,“你不會是昨天賣了輛車就膨脹了吧?裴哥,咱做人可不能飄啊,創業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奢靡浪費要不得!你說買早飯就買早飯,你怎么能......” “你妹買的?!?/br> “你妹才買......我妹買的?” 鹿赤終于從睡懵了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裴措不是在罵人而是在陳述事實,于是扭頭朝四周望了望,“她人呢?” “回家了?!?/br> “回家了?” “嗯?!?/br> 男人拆開一袋小籠包,語氣冷淡,“昨天一整天沒飯吃,半夜餓醒煮夜宵還被親哥罵了一頓。早上起床親哥還在睡大覺,連早飯都要自己點外賣,你說她不回家還能怎樣?” ...... 鹿赤瞠目結舌,不可置信:“你這是在指桑罵槐地罵我?” 沒指桑罵槐。 就是明罵。 裴措瞥了他一眼,什么話也沒說。 拎著小籠包和豆漿直接往工位走去。 “你你你你別走!你什么意思你說清楚?!?/br> 鹿赤氣急敗壞地跟在他后面,語氣暴躁的像個被小三搶了男人的悍婦,“裴措,咱倆認識多少年了?你可是我兄弟!往大了說,你甚至是我舅!現在是怎么著?因為一個才認識沒兩天的小屁孩你罵我是不是?艸,裴措你還有沒有良心了你!” ......咦。 好像哪里不對。 正罵到激憤之處,鹿赤才忽然意識到什么,大驚失色:“等一下,你剛才你你你這是在替鹿綠打抱不平?你什么時候跟她關系這么好了?你們才認識不到兩天吧!不是,你居然在幫一個才認識了兩天的姑娘打抱不平?裴措你這個禽獸,你究竟對我妹兒做了什么?!” 裴措懶得理他。 “不行,你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了。我妹她才十七歲!十七歲你懂嗎?你這是違法犯罪你知不知道!裴措?裴措?裴措你看著老子!” “我問你?!?/br> 男人靠著椅背,若有所思,“你堂妹是不是被抱養的?” “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我在跟你說正經的!” “我也是在跟你說正經的?!?/br> “......” 對上男人平靜的眉眼和無波無瀾的神情,鹿赤咽咽口水,咬牙切齒地忍住了后面的所有臟話。 他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翹著二郎腿,一口一只吞小籠包:“怎么可能是抱養的。她是早產兒,還是剖腹產,出生的時候我們全家都在手術室門口等著呢,實打實的鹿家血脈?!?/br> 那就奇怪了。 親生的孩子,這么個養法。 在這樣的家庭里實在不常見。 “你是想問,為什么我小叔小嬸這么對她是不是?” 裴措微微抬了眸,眉宇間難得流露出幾分征詢。 “唉,我們家那邊你知道的,父母一輩都是村里走出來的,連正經高中都沒讀過,思想觀念都有點陳舊?!?/br> 鹿赤頓了一下,“就是重男輕女?!?/br> “到這么嚴重的程度?” “本來應該是不會這么嚴重的。但是我小嬸懷孕的時候......其實是雙胎,結果臨近生產前跌了一跤,那個男孩就沒能生下來,我小嬸還傷了身子沒法再懷。所以呢,她一邊要忍受喪子之痛,一邊又要防著我小叔在外頭養情人生私生子,所有的怨恨沒處發泄,就全砸鹿綠身上了?!?/br> ...... “其實吧,這么些年下來,他們一直沒再生,心腸已經軟了。但是鹿綠這小孩這兩天你也看見了,非常的死腦筋,她爹媽跟她服軟,她就抱著手臂站那兒冷嘲熱諷,連演戲都不肯演,你是沒看見那場面,能把人心都氣梗嘍。唉,不說了不說了,meimei都是債啊?!?/br> 其實很多事情,鹿赤心里不是不明白的。 他只是不好說。 畢竟,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屬于那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受益方。 小叔小嬸沒法再生,干脆把他這個侄子當親兒子養。 反正一來有實打實的血緣關系,二來他爹媽又都死了,無牽無掛,非常安全。 但是鹿綠就可憐了。 之前只是比不上兒子,因為是個女孩被父母漠視冷暴力。 結果到頭來發現竟然連侄子也比不上,被父母當成是可有可無的一個存在,揮之即來,招之既去,仿佛只要說幾句好話就能盡釋前嫌。 以鹿綠那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怎么可能會答應。 ...... “裴哥,你怎么不說話?” 裴措往椅背上一靠:“無話可說?!?/br> 這么多年朋友了,鹿赤完全讀的懂他臉上的冷漠和譏諷。 頓了頓,試探道:“你好像挺看不起我小叔小嬸的?” “他們做了什么讓我看的起的事情嗎?” “......唉?!?/br> 左右為難兩邊都不討好的鹿赤小外甥嘆口氣,“畢竟喪子之痛,打擊還是挺大的......” “打擊再大,難道不都是他們自己造的孽?” 男人低垂的眼眸里浮現出一抹嘲弄,“你meimei那時候一個養在羊水里的胚胎,還能把他們兒子給掐死了不成?!?/br> “......” 鹿赤也無話可說了。 他其實是真的為難的很。 站在鹿綠的角度,那確實就像裴措所說的,平白遭受了長達十幾年的無妄之災,被最親的親人折磨成那樣,不恨才不正常。 但是這世間很多事情都不可能非黑即白。 站在鹿赤的角度,他父母去世后,監護人就變成了小叔和小嬸家,小叔小嬸把他當成是掌上珠心尖rou,比他親爹親媽都上心。 甚至他小叔連遺囑都寫好了,待他百年后,遺產的最大受益者不是親生女兒鹿綠,而是侄子鹿赤。 你說,這樣的寵愛和恩德,叫鹿赤怎么下得了手“大義滅親”? 他往沙發背上一攤,愁腸百結:“自古忠孝難兩全啊難兩全,人活在這世上真是太艱難了?!?/br> 裴措淡淡瞟了他一眼:“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br> “......我今天是招你惹你了你這么針對我?” 鹿赤覺得心里很苦,“鹿綠那小屁孩給你灌了迷魂湯了還是吃了迷魂藥了,你這么向著她說話?!?/br> “作為銀行立場,在我這里,她的征信安全指數比你高?!?/br> “作為銀行什么作為銀行!你是銀行么你?你少整天瞎幾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