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溫寂洲瞇起眼,“這就奇了……” 眾人都看向他,曾小蝶面上幾分崇拜,“小師叔祖,您是不是發現什么了?” “便是人死后魂魄都會去往生前最熟悉的地方,更不要說行尸走rou了。一般來講,行尸只會回到和待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比如說自己生前的家,可是這個村子里的行尸不僅空出了房屋,還全都躲進了水里不出來,行為實在不像一般行尸,倒像是為人所驅使?!?/br> 自古以來,行尸從墳墓里爬出來,都是第一時間回到自己家偷吃雞鴨,這是生前的記憶影響。 “水……里?”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弟子遲疑著看向腳下,曾小蝶面色瞬白,更是一下尖叫蹦出了三丈外。 齊川嘿嘿一笑,“曾師姐莫怕,這些行尸晚上才會出動,且就是晚上,您這一跳他們可跟不上?!?/br> 溫寂洲暗暗看他一眼,卻沒說什么,走到橋邊看下去,靈氣聚足雙眼,便瞧見水底跟立樁子似的排排站了不少死人。 “整個佛陀鎮有多少人成了行尸?”他問。 “回小師叔祖,攏共加起來,得有九百一十三人。佛陀鎮轄下共四個村子,環繞而成,荷花村是首難,其次便是鄰村大槐村,跟著是李家溝,剩下的后山村一聽前邊村子遭了難,老早就攜家帶口的跑沒了影兒,行尸想禍害也禍害不著?!饼R川攤了攤手。 “剩下的跑不動的活口,全都被我安排在鎮上,多是老弱,想是行尸也覺得硌牙,另外還有一個皇城派來的欽差,跟班全死了,就剩他一個,嚇成了傻子,躲在房中不敢出門?!?/br> 溫寂洲暗暗記下,“尸毒會隨水蔓延,我們先去選定地方,設下隔離陣法,再以百里為限,給其他人分發丹藥,以防毒攻心肺?!笔窘涍^擴散,恐怕不能使人直接變異,只是難免帶來瘟疫,凡人柔弱,需得提早提防。 “小師叔祖第一時間便是為百姓著想,咱實在佩服,不過此事不勞小師叔祖cao心了?!饼R川十分感慨,“荷花村一夜之間遭了難,是我的失職,不過其后,我已經迅速將師門留下的陣盤用了,荷花村的水已經被隔離,小師叔祖不必擔心?!?/br> “其他村子的行尸呢?” “這些行尸行為古怪,白天自己找地方待著,夜間也只是在村中游蕩,并不亂跑,否則我哪里還能如此淡定?!饼R川搖頭感嘆,“大槐村村中央有一顆千年古槐,遮天蔽日,整個村子大半都在籠罩之下,那些行尸全吊在上面,看著十分滲人。至于李家溝……” “都在溝里?”風覓忍不住問。 “您可真會說笑,李家溝泥土松軟,前些日子剛進行了第一波早收,土地翻新,那些行尸也怪,快天亮了便刨個小坑把自己埋在土里,所以啊,幾個村子里,也就李家溝最不能去,冷不丁腳下就踩一個?!?/br> 溫寂洲點頭,“我知道了,你干的很好,回去我會稟明掌門,給你應得的獎賞?!?/br> 齊川誠惶誠恐,彎腰拱手,“多謝小師叔祖!” “那小師叔祖,咱們現在該怎么辦???”李林兒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近千的行尸,我們七個人,難道要拼死殺光?” “師門派我們來,不是來殺光行尸的,很明顯,這次慘案背后有人驅使,必定要找出這個人,否則會有更多凡人遭受毒手!” 溫寂洲想了想,招出一只紙鶴,將情況大致說了,然后傳回了師門。 “小師叔祖,老祖對你可真好,這是專屬她老人家的傳訊符吧?”風覓十分艷羨的道。 玉琪撇嘴,炫耀什么。 溫寂洲卻彎了唇,他本可以直接跟掌門說明,不過是懷著點小心思,想與她說話而已。 “以后喚老祖便可,什么老人家,她不喜歡?!彼痪?。 “先回佛陀鎮,我把丹藥給你們,你們分發給周邊的凡人,咱們等晚上再看,這背后之人,必定有大圖謀?!睖丶胖扌闹幸环嬢^,已經有了些許眉目。 于是一行人回了鎮上,齊川跟著一起去分發丹藥,溫寂洲借口要與掌門報告為名,進了屋中不出。 讓鵝黃化作他的模樣,而他自己,卻貼了隱身符悄然出門去了其他兩個村子。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水底行尸 日頭偏離, 溫寂洲出現在荷花村。 屏息,正要下水,冷不丁聽見身后傳來聲音,“喂?!?/br> 溫寂洲凝眉回身,正是玉琪,她翹唇很是得意, 指尖轉著一把小刀,“小師叔祖這是打算做什么?” “找線索?!睖丶胖拚f罷便要入水。 “等等!你瘋了?”玉琪見他并非說笑, 急忙上前,想要拉他, 卻被他直接閃開。 “這下面全是行尸, 你下去一個不慎,可就上不來了?!?/br> “我只有自保的手段, 你讓開, 別耽擱時間?!?/br> “不行, 要下一起下, 你是老祖的徒弟,咱們這一行就是我修為最高,若是你出了事, 我真是有嘴說不清?!庇耒饕姅r不住, 只能咬牙道。 溫寂洲冷嗤一聲推開她, “讓開,別添亂?!?/br> 玉琪急忙揪住他的衣角,她也是被寵大的, 脾氣本也沒多好,“溫寂洲!” “你少這副瞧不起人的樣子,要不是你是老祖徒弟,我管你去死!”她怒道。 溫寂洲瞇眸,“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死心吧,我跟謝安的關系可沒那么好,不管你怎么討好我,謝安都不會多看你一眼,他只會無視你,一直無視!” 他說的是實話,不過現在的玉琪被他一下拆穿少女心事,頓時面紅耳赤,掌心一閃,提著血紅鞭子打來,“你找打!” 他身子一歪,她一下撲空,溫寂洲不想多做糾纏,提步便入了水。 玉琪大驚失色,一跺腳,猶豫一瞬還是閉著眼跳下了水。 水下渾濁,兩人聚靈于眼,很快看清了一排排的尸身,溫寂洲使出千斤墜,緩緩沉底,落于行尸之間。 他仔細看了一遍行尸們站立的情況,又小心湊近觀察行尸面部。 玉琪只要一想到自己此時正泡在尸水里,便忍不住的反胃作嘔,她緊閉著唇,又用靈氣封住鼻耳,心里祈禱著溫寂洲趕快完事。 溫寂洲伸出指尖,落在行尸額際,一只微不可見的小蟲爬進了行尸眼眶中。 很快他得到了回復,這竟是淹死的。 轉而又浮向另一具尸體,如法炮制,得到的還是一樣的結果,還是淹死的。 身后,靜靜站立的尸體不知是否因為被他觸碰過,悄然睜開了一雙只有黑色的眼瞳。 溫寂洲沉了臉,開始一個一個檢查過去,一整排全都是淹死的。 他攪動雙臂,往前浮動,身后一排尸體睜著黑黝黝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手臂輕揮,緩緩浮了起來,全跟在了他身后。 玉琪撇著頭不敢看,過不得一會,她實在難以忍受,準備再招呼他一聲便自己走了。 誰知一轉頭便對上了一雙黑瞳,泡得發白腫脹的臉和她僅有三寸距離,對方張著嘴,兩顆尖牙瞄準了她的脖子。 被這么突然一下驚的直岔氣,玉琪一掌胡亂打出,手腳在水里撲騰著,咽下好幾口河水,頓時惡心的她大腦一懵。 水底被她這一攪和搞的渾濁不堪,溫寂洲正在一邊游動一邊記下河道位置,忽覺不對,一轉頭迎上身后密密麻麻的行尸大口,鋪天蓋地遮擋了水面投射下的光亮。 瞳眸一縮,他憋住了呼吸,腳下隨水而動,身子靈活一閃,險險的擦過一只行尸的爪子。 回身時,瞧見玉琪自顧不暇,陷入了一團混濁中,這才揚手,星星點點的黑色從掌心涌出,沖向了行尸群。 他反身向上,正要出水時,猶豫一瞬,還是返回進入那處渾水里。 玉琪視線受阻,驚慌失措下靈氣岔了道,疼的她又喝了幾口河水,一招錯全都錯,她手忙腳亂的失了章法,眼看著一只行尸抓住了她的腳,玉琪慌張的只知道亂蹬。 忽的,有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臂,將她往上一提,跟著一掌她的細腰,再是小腿,將她直接送了上去。 溫寂洲眉頭一擰,眼神狠厲,另一手放在咬住手臂的行尸頭上,微微使力,便捏碎了頭蓋骨。 玉琪先上了岸,溫寂洲隨后破水而出,轉身間便干了衣裳。 她趴在地上不停地干嘔,恨不得吐出胃來,眼眶都紅透了。 溫寂洲沒理她,走到岸邊看著水下,行尸們在接近水面下一尺有余時便又不受控的被拉了回去,他瞇起了眼。 玉琪運轉靈力,將肚子里的水一滴不剩的弄出來,這才覺得好了一點,她喘息著看向背對的溫寂洲,眼里又氣又怒。 溫寂洲剛一回頭,冷風襲來,眼底殺意一閃而過,他唰的抬手架住了玉琪的手,“你做什么?” “混賬!”玉琪蒼白的臉染上幾分紅暈,另一手抬起又要打。 他卻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將她往后一推,“別跟著我?!?/br> “溫寂洲!你枉為老祖弟子,半點沒有長輩風度!方才,方才為何碰我那里?”說著,她羞惱不已。 他腳下一頓,像是想起來了,輕笑一聲,“師侄未免想得太多,方才不過是為了救你,誰能想到師侄作為修為最高的人竟是下了水差點被淹死,身為長輩,總不能見死不救?!?/br> “至于你說的那里,”他目光滑落,卻并不邪氣,只淡淡哂笑,“實在抱歉了師侄,師叔祖實在是沒有分辨出來?!?/br> 玉琪倒在地上,一下看過來,目光卻觸到了他垂落的手掌,不禁一愣,“你受傷了?” 溫寂洲沒有理會,提步便出了數米之外,“回去,別來搗亂!” 她咬咬唇站起身,看著他很快消失的背影,捏了捏拳頭,有些猶豫的垂眸,看著胸前,真的分辨不出來嗎? * 伏媧背靠著長生樹,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霧鏡,赤冰跟冰睛鳥倒是津津有味,難得湊一塊,還開始討論起了劇情。 “這個壞女人!”冰睛鳥對玉琪沒什么好印象,當初欺負謝安的時候它可還沒忘呢,“一點能耐沒有就下水,靠別人救了連句感謝也沒有?!闭f著重重的磕碎了一顆瓜子。 “蠢!”赤冰一臉不屑,“你懂什么呀,根據我多年來的話本子經驗,這就是情愛降臨的時刻,這叫歡喜冤家,也可以說是冷酷郎君嬌小姐,絕配好嗎?” 冰睛鳥驚大了小眼睛,“不會吧,溫寂洲要是跟她……誒?也不是不行啊,挺好挺好,讓臨淵回來?!?/br> 赤冰回頭嘻嘻笑著,“小媧,你還不看著,你小弟子恐怕有桃花了?!?/br> ……伏媧此時正處于朦朦朧朧的玄妙狀態,她能隱約聽清赤冰的話,神魂卻好像來到了九天之外。 又是上次那個地方。 伏媧赤著腳踩進雪里,這里仍然開滿了花,但她沒有看見那一抹玄色。 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還以為又有仙氣了呢。 出不去,她也淡定,找了棵樹倚著睡了。 再次睜眼的時候,眼前是高大的背影,熟悉的玄色花紋,她一下認出來,“你來了?” 對方轉過身來,伏媧瞧見外頭的暴風雪,挑眉,“豎個法罩便是了,做什么自己擋在前面?” 他滿頭滿身的雪花,像個白發白眉老爺爺,靜靜地看著她,眉毛上的雪花化成了水一滴滴劃過眼前。 “云母說,這樣你便會感動,”頓了頓,“然后會給我抱抱?!?/br> 疊詞從他嘴里一本正經的說出來,顯得格外可愛,伏媧愣了愣,咯咯笑出聲來。 “抱歉,我一點也不覺得感動?!彼@樣道。 他緩緩點頭,“吾也這樣想?!?/br> 伏媧一邊笑一邊抬手給他拍掉雪花,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披著件外袍,“這也是人家教你的?可惜我已不知冷熱?!?/br> 他卻搖頭,“你太涼了,睡著時像冰雕,不好?!?/br> 伏媧撐身而起,指尖一點他的臉頰,讓他一邊嘴唇微微嘟起,“我這具身子,注定了是冷的,你看,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