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謝圖南垂下眸子,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著膝蓋,閉了閉眼開口:“暮云?!?/br> “很為難是不是?!蹦涸频募贡尘従彿潘上氯? 側過頭不再看他, “那還是我替你答吧?!?/br> “從來都沒有?!彼又亓藦膩韮蓚€字, “在一起三年,你從來沒給過我任何承諾?!?/br> 謝圖南抬頭, 眼里帶著錯愕。 “怎么了,不是嗎?”暮云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好像冤枉了他似的,“或者你現在說一句有,我就信你?!?/br> 謝圖南沉默了。 他不知道怎么反駁,或者說,該不該反駁。 謝圖南的世界里, 承諾代表未來,虛無縹緲、沒有定論。 他的確, 沒有想過和她未來會怎么樣,但同樣的,也沒有想過自己未來會怎么樣。 生來就擁有很多,導致對什么都不太在乎。十二歲那場綁架案之前,他也怕疼怕死,后來就不怕了。 生意場上總有人說他做事太狠,其實只是豁的出去,對他來說錢不過是一串簡單的數字,得失都不重要。 因為豁的出去,所以不會瞻前顧后,永遠顯得游刃有余、勝券在握。 但此時此刻,那種什么都能掌控的感覺消失了。 言語太貧乏,不知道該怎么為自己辯解,也或者,沒有辯解的資格。也許多說一句,就是多錯一句。 屋子里安靜極了,暮云卻笑了一下,她的視線越過謝圖南,落在他身后的墻壁上。 “五年前,你去接余彤,在宿舍樓下,她問你會不會娶我,你說——”暮云回憶著,“想什么呢?” “你的語調好輕松啊,說的確實最傷人的話?!毕袷菦]了力氣,暮云臉上的笑也消失了。 “是,結不結婚對你來說無所謂,但我不一樣。我沒有背景也沒有家人可以依靠,我沒有退路,謝圖南——” 暮云一口氣說到這里,漸漸帶了點哭腔,表情是一種隱忍的平靜:“我留在你身邊就是一個天大的賭局。一個女孩的青春能有幾年呢,憑什么陪你揮霍?” “等到有一天你玩膩了,一腳踹開我,可比我甩了你簡單多了。到時候我除了默默離開,有別的選擇嗎?” 暮云見過很多女孩,她們都很年輕漂亮。有些不過是為了一個包,為了一點虛榮心,為了見識一下揮金如土的生活,心甘情愿的被那些公子哥玩,然后陷在里面,再也出不去。 但是還有的女孩,干干凈凈愛上一個人,明知道不可能有結果,還是心甘情愿留下,最后滿身傷痕的離開,帶著回憶舔舐著傷口繼續生活。 聽著她一字一句的控訴,謝圖南覺得腳下很沉,但還是慢慢走到了暮云旁邊。 “我沒想過分手?!彼f。 暮云沒躲開,輕輕的說:“也許吧?!?/br> “但是那又怎樣?!睕]想過分,也沒想過未來。 暮云挪開視線,“所有人都說我嫁給你是癡心妄想,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妄圖靠著你飛上枝頭變鳳凰,或許連你也這么覺得?!?/br> “不是?!敝x圖南語調急促,胸膛微微起伏。 “沒有嗎?”暮云反問,“一個月前,在你的辦公室。不是還質問過我,當年是不是——” “抱歉?!敝x圖南終于聽不下去,他閉上眼,不知道該拿眼前的女孩怎么辦,“對不起?!?/br> 一聲“抱歉”,一聲“對不起”,暮云的眼眶瞬間發酸。 突然覺得那幾年也有了一個交代。 已經發生的不能改變,至少他們之間,沒有弄得很難看。 就像這次,他還幫了他,也并沒有拿這件事趁虛而入。 暮云輕輕的舒口氣,然后慢慢的說:“我接受?!?/br> 接受你的道歉,但也僅僅如此。 平復了情緒,暮云的語調也冷靜下來:“留下吃頓飯吧?!?/br> “是你說的,給你做頓飯,就當謝謝你這次的幫助,昨天那個番茄不算,免得你認為我不講道理?!?/br> 暮云說到一半轉過身,眼淚已經不爭氣的落下,但她仍舊道:“吃完,我們就算兩清?!?/br> “暮云?”謝圖南再怎么冷靜的一個人,也沒有崩住,盯著她單薄的脊背,胸口難言的沉痛。 謝圖南伸手,從背后抱住她,“真的舍得嗎?” 他抱的很緊,暮云閉上眼,能聽到心跳聲。一下一下,沉而緩。 真的舍得嗎?她問自己。 有什么滴到了手背上,guntang的,又迅速冷卻。 謝圖南吻在她頭頂,聞到她發間輕柔的香味,語調微微沙?。骸霸俳o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好不好? 暮云輕輕搖頭。 此時此刻,忘掉過去的一切,心中的悸動誠實的告訴她:是不舍得的。 差一點,就答應他了。 但今天她太累了,不想在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做沖動的決定。 敲門聲在這時候響起。 暮云看向院門的地方,掙開他的手,“我去開門?!?/br> 謝圖南站在原地,看著暮云的背影,輕輕的覆上自己的手背。 濕潤又冰涼的觸感。 她哭了,但還是執意推開他。 似乎是一個死局,前所未有的棘手。就像是置身在一片茫茫的沙漠,沒有路,連方向都看不到。 暮云一邊走,一邊擦眼淚,到院門處,深深吸了口氣才問:“誰???” 院門沒鎖,外面的人不進來,應該不是熟人。 然而緊接著,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家呢?” 暮云怔了一下,門已經被“吱呀”一聲推開。懷宴拎著行李箱踏進來,“還以為你不在?!?/br> “大……大哥?”想到正屋門口站的人,暮云一陣心虛,甚至下意識擋在了懷宴跟前。 當然,只是徒勞。 懷宴比暮云高一個頭,行李箱還沒放穩,一抬眼就看到了謝圖南。 懷宴的視線又放到暮云身上,挑了下眉問:“我眼睛沒瞎吧?” 暮云抬手撓了撓脖子,有一種早戀被長輩抓到了慌亂感:“應該是、沒有的?!?/br> “……”懷宴被氣的不輕。 院子里一時間陷入死寂。暮云站在他們中間,試探著打破沉默:“大哥你不是說……明天到嗎?” “呵?!睉蜒绨l出一個氣音,“所以呢?”他指著謝圖南,“我什么時候來跟他是不是在這有什么關系嗎?” “他正準備走?!蹦涸埔膊恢雷约涸谡f什么。 剛才和謝圖南說話已經耗費了很大的精力,情緒大起大落,現在腦子里亂成一團,思維也遲緩了不少。 “廢話!都晚上了,不走還準備留在這過夜???”懷宴氣的行李箱都沒要,徑直往里了。 暮云站在原地,腦袋疼的厲害,甚至想出去躲一下,最后還是拉了行李箱跟上。 越過謝圖南進了屋,懷宴自顧自在桌邊坐下,拎起茶壺發現是空的,又重重的放下。 暮云走到門口就聽到“咚”的一聲,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吃力的拎著行李箱跨過門檻。 謝圖南伸手想幫忙,暮云瞪了他一眼,又往門口示意了一下。 意思是:還不走? 謝圖南無動于衷。 暮云的這個眼神在懷宴看來,就很有打情罵俏的意味。他太陽xue跳了跳,沉聲問:“交流完了沒?” 暮云:“……” 為什么最尷尬的好像是她?明明她什么都沒做。 懷宴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這會身心俱疲,捏了捏眉骨,“給我拿瓶水?!?/br> 暮云“噢”了聲,去冰箱里拿了瓶養樂多,她知道懷宴從來不喝這些東西,但是,“只有這個?!?/br> 懷宴盯著巴掌大的小瓶子看了幾秒,最后還是接過去,“他來干什么的?” 這個“他”指的當然是謝圖南。 “不干什么?!蹦涸普f。 懷宴在撕養樂多的蓋子,聞言抬頭看她。 “……”懷宴的眼神很具殺傷力,暮云支吾了一下,“就,吃個飯?!?/br> 懷宴差點被嗆到,“誰做?” “你?” 他有點不可置信。暮云在廚房用燒水壺煮泡面的場景仿佛還在眼前。 壓根就不會做飯,現在為一個男人洗手作羹湯?懷宴的臉色順便又黑了幾度。 暮云不自然的笑了笑。 行吧。懷宴點點頭,起身,“那正好,我也餓了,你給我也做一頓?!?/br> “不是,我給他做飯是因為之前那事是他幫忙查的,所以我就是謝謝他?!蹦涸坪笾笥X的解釋。 “噢,是這樣?!睉蜒缢坪趿私饬?,然后話鋒一轉,“那你的意思是,給他做不能給我做?” “……”暮云呆了一下,“不是?!?/br> “那就走吧?!睉蜒缏氏韧鶑N房去,開了冰箱,回頭問:“你準備給他做什么?” 暮云不知道一向溫和的大哥今天為什么這么難說話,只能道:“他隨便吃什么都行?!?/br> “是么?!睉蜒绶巢?,“那我就來一個rou末豆角、一個紅燒豆腐,還有青菜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