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門又悄悄的關上。 聽到鎖扣搭上的聲音,謝圖南眼皮微動,似乎才回神。 揉了揉眉骨,他轉身回到沙發邊,翻著手機,打了個電話給祝教授。 祝教授剛吃完藥,護工把手機遞過來,說“您外孫的電話”,他心道今兒這么殷勤,樂呵呵的接起來…… 然而謝圖南第一句就是:“問您件事?!?/br> “……”祝教授被氣的不輕,暗罵一聲不肖子孫,沒好氣的回:“不知道?!?/br> 謝圖南沉默兩秒,終于有了點作為晚輩的覺悟,關心道:“今天感覺怎么樣?” “不怎么樣,指不定下午兩腿一蹬就走了?!弊=淌谠卺t院待的悶,這兩天脾氣很不好。 “別瞎說?!敝x圖南語調微重,“您按時吃藥,把血壓降下去,手術完就沒事了?!?/br> 祝教授心情好了一點,“想問什么?” 謝圖南重新走到窗邊,“暮云上次來找您,是為什么事?” 祝教授眼皮一跳,“這我不能告訴你?!?/br> 謝圖南:“那我自己查?!?/br> “……”祝教授又被氣到,“那你先說說,你們以前是不是認識?!?/br> 活了大半輩子,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但年輕人的事,祝教授不想干涉。 “認識?!敝x圖南很痛快的承認。 “你在哪?” “青城?!?/br> 電話里沉默良久,傳來祝教授的一聲輕嘆,“跟著暮云去的?” “嗯?!?/br> “那你幫著查查她父母當年的案子吧?!弊=淌谡f,“其他別多問?!?/br> 回青城前,暮云給祝教授打過電話,一來手術臨近,關心病情;二來也大致說了自己這邊的情況。 “暮云那孩子過的不容易?!弊=淌谡f,“你那些手段也別用在對付姑娘上,不頂用還招人嫌?!?/br> …… 掛斷后,謝圖南盯著對面墻上的壁畫出神許久,又撥了個電話出去。 “謝總?”那頭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帶著些微的驚訝,“怎么想起來打我電話?!?/br> “老何在青城嗎?”謝圖南開門見山:“找他辦點事?!?/br> 第35章 天水苑是老小區, 安置房,大概是承包商偷工減料,短短十年過去, 外墻已經斑駁,連樓號都看不太清。 這邊的物業疏于管理, 形同虛設, 小區打掃全靠居民自覺, 樓前綠化帶甚至種上了蔬菜瓜果。 葉萌說的師兄叫方卓,剃著寸頭, 穿最簡單的t恤長褲,很精神的小伙子。 他研究生畢業,年紀和暮云差不多,但跟著葉萌叫了一句“姐”,很禮貌甚至有些靦腆。 葉萌豪氣的拍了拍方卓的肩膀:“你什么時候到的?” “剛到?!?/br> “騙我是不是!”葉萌說, “臉都曬紅了?!?/br> 暮云:“……” 天就是這么聊死的。 方卓卻見怪不怪, 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走吧,二號樓三單元, 我剛剛過去看過了?!?/br> 一路到最里面那幢,樓道光線很暗,楊華家住在五樓,開門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 “瑤瑤,是誰?”女人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 “不認識?!北粏咀鳜幀幍呐⒓毬暭殮獾幕?,她有些怕生,說完就轉頭跑回了客廳。 楊華從廚房出來, 看到葉萌,臉色僵了一下。 “哎呦我說警官, 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事……真的是我胡謅的,我這人就有這毛病,一和人聊天就頭腦發熱說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br> 葉萌和暮云對視一眼,方卓道:“我們就是想再找您了解一點情況?!?/br> 楊華表情糾結,對旁邊趴在茶幾上寫作業的女孩道:“瑤瑤,進屋去寫?!?/br> “幾位稍等,我去把廚房的火關了?!?/br> 幾人在沙發坐下,楊華出來的時候端著托盤,上面放著三個杯子,“三位警官,喝水?!?/br> “我不是警察?!蹦涸平忉?。 “那是……”楊華遲疑。 暮云繼續道:“那場車禍去世的,是我父母?!?/br> 楊華端著托盤的手抖了一下,水濺到茶幾上,她馬上抽了紙巾去擦。 “不好意思,你們一起來,我還以為……喝水,喝水?!?/br> 暮云接過水杯,“謝謝?!?/br> 楊華在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你們想問什么?但那事我是真的沒看到?!彼蠲伎嗄?,語調也很真誠。 方卓拿了紙筆,開門見山:“事發當時,你在超市里嗎?”他語調冷靜,眼神銳利,進入了專業狀態。 “我……”楊華嘆口氣,“我在?!?/br> “可是當年的筆錄上,你說的是已經關店回家了?!狈阶磕贸鲆粡垙陀〖?,擺到楊華面前。 “……是?!睏钊A為難的左右看了看,“我當時是準備回家了,卷閘門關到一半,就聽到外面很大的聲音,我就猜到是車禍?!?/br> “當時就遠遠的看了一眼,大貨車,開車的是個男人,其他的我就真不清楚了?!?/br> “那你也沒報警或者打120?” “慌了……忘了?!睏钊A看了暮云一眼,眼底有愧疚閃過,“我年輕的時候膽子很小,那轎車都被壓扁了,我壓根就沒敢往前走?!?/br> 聽到“壓扁”這兩個字,暮云攥著水杯的手緊了緊,指骨很用力,幾乎捏到發青。 當年怕給她留下陰影,她沒有見到任何有關現場的畫面或者照片,停靈的那幾天,大人也不讓她去看棺材。 暮云的手微微發抖,最終她沒繃住,放下水杯起身道:“不好意思,能借用一下衛生間嗎?!?/br> “可以可以?!睏钊A指了個方向,“那邊?!?/br> 葉萌想跟上去,被方卓攔住,輕輕搖頭。 “警察來問的時候為什么不說實話?!狈阶靠粗鴹钊A繼續問,“也是因為膽???” “我是覺得我反正沒看清,也幫不上什么忙,就……”楊華支吾著,意思很明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與其被警察一次次問話,不如干脆說沒看到。 “警察同志,這也不能算我做偽證吧?!睏钊A表情忐忑,“我雖然沒幫上忙,但也沒阻礙案件進展……我是真的沒看清?!?/br> “誰說的?!狈阶渴掌鸸P,“如果你當年就告訴警察,是什么型號的車,什么顏色,肇事者的性別,大概的年齡、身高,未必找不出來?!?/br> 楊華訥訥的,“我……” 暮云在衛生間洗了三次手,終于冷靜下來。她拉開門出去,發現葉萌等在門口,一臉擔憂的看她。 “我沒事?!蹦涸频男?,“走吧?!?/br> 楊華把她們送出門口,往下走了十幾個臺階,暮云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抱歉?!?/br> 暮云的腳步頓住,回頭看了一眼,最終輕輕的點頭,什么都沒說。 走出樓道,重新沐浴在陽光里。葉萌氣的不輕,罵罵咧咧的:“什么人啊,不打120也不報警,看到了說沒看到,氣死我了!” 她甚至躲了躲腳,“真想抓起來!” 葉萌說著拿胳膊撞了撞方卓,“你怎么沒反應!”言外之意是你得跟我一起罵。 方卓在翻剛才的筆錄,聞言合上文件夾:“你覺得她說的是實話嗎?” 葉萌懵了,“不是嗎?” “是嗎?”方卓反問。 兩人對視。方卓比葉萌高了一個頭,低頭的時候板寸在陽光下渡了一層金光,整個人看起來自信又沉著。 他看著葉萌的時候,眼神很溫柔。 “你這什么臭毛病有話能不能直說!”然而葉萌的耐心有時候少的可憐,空氣里那點粉紅泡泡就這么被她無情戳破。 方卓搖搖頭,“大小姐,你……” “你才大小姐!” “行行行?!狈阶客督?,“萌哥!萌哥行了吧!” 葉萌氣的擼起袖子就要和他干架。 “說正事說正事!”方卓輕巧躲過她的拳頭,一秒又變得正經:“剛才那個楊華,說話的時候眨眼頻率很高,她一直朝右邊看,極其不自然?!?/br> “所以她說的都是假的?” “不一定?!狈阶咳粲兴嫉某峡戳搜郏骸耙部赡苁蔷o張。再試著走訪到處問問,事情過去太久,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br> …… 線索來了又斷,一切似乎又回到原點。暮云靜靜的聽著她們分析,心里悶悶的。 手機這時候震動,她拿出來看了眼,微信上有一條好友請求。 很熟悉的微信名。 是謝圖南。 暮云的手指懸空在屏幕上方,最終她點了左上角退出當前頁面,就當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