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青年才俊?!本啪叛氏伦炖锏臇|西,“當初追過你吧,他費了點周折找我要你聯系方式,說明這么多年還沒忘呢?!?/br> “挺長情的,你考慮考慮?!?/br> 暮云揉了揉額頭,斜靠在沙發上,蔫蔫的。 “不想談?!?/br> 九九瞥他一眼,仍舊自顧自從她的角度分析:“林西湛那臉也夠可以了,當年管院男神,多少小姑娘喜歡?!?/br> 她說著坐到九九旁邊,瞥到屏幕,眸光一轉:“聊著呢?” 林西湛發的是:【請你吃飯】 “不過他怎么還這么老套啊?!本啪艙u頭,“吃飯多沒意思?!?/br> 暮云瞅她:“你們家陸閑庭帶你玩什么有意思的了?” 九九:“……” 過了一會,九九又道:“其實吧,試試又不虧,不行的話一拍兩散,過后誰也不認得誰?!?/br> 暮云:“再說吧?!?/br> 家里有投影儀,兩人找了部電影看。九九極力推薦一部她看過很多遍的片子,叫《戀戀筆記本》。 影片是倒敘,開頭很安靜。故事始于40年代的美國,一個熱情活潑的富家女,和一個自由不羈的窮小子。 時間過半的時候,暮云問:“他們最后在一起了嗎?” 九九說:“皆大歡喜?!?/br> 暮云“嗯”了聲,仰頭靠到沙發背上。她有點累了,就閉上眼睛,好像知道了結局,其他也不重要。 九九側頭看她,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他?!?/br> 但她們都知道這個“他”指的誰。 沒有回應。 暮云閉著眼,呼吸均勻,像是已經睡著了。直到電影結束,九九才聽見她輕輕的來了句: “早忘干凈了?!?/br> *** 從望江出來,謝圖南吩咐司機在高架上繞了一個多小時。 夜逐漸深了。 謝圖南闔著眼靠在座位上,眉頭緊鎖,額角出了細密的汗。車里光線暗,他的輪廓很深,喉結突出。 額角的汗從太陽xue滑下,順著頸線末進襯衫領口。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試探著喊他:“謝總?” 后座的人沒有反應。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時隔多年,謝圖南又做了那個夢。 那是一家廢舊廠房,地點很偏,四周是一片荒地,雜草叢生。廠房里空蕩蕩的,沒有窗戶,頭頂老舊的燈泡發出“呲呲”的聲音。 廠房的正中央,一個小男孩被反綁著雙手固定在椅子上。 他旁邊還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脖子上掛著大金鏈子,手里拿了支錄音筆,威脅他開口說話。 男孩垂著眸子,一言不發。 男人看威脅不過,動了動手腕,后面有人遞過來一根棍子。他直接一棍子揮到男孩的肚子上。 “說不說?” 男孩皺了皺眉,咬緊了唇,悶哼一聲。 “媽的?!蹦腥肆R了句臟話,又是一棍子揮過來,揪著男孩的衣領整個拎起來:“我讓你他媽不說?!?/br> “他奶奶的,還是個硬骨頭,早知道不綁他了?!?/br> “別弄出事,錢還沒到手?!?/br> “……” 說話的幾人cao著一口濃重的方言,只能隱約分辨出話里的意思。 接著畫面一轉,還是那個廠房。這次多了一個穿白裙子的小女孩,也就七八歲的樣子,瑟縮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前方的空地上,還架著一個攝像機。 攝像機架的角度剛好能拍到男孩和女孩。 那個掛著金鏈子的男人找了椅子坐下,手里的棍子已經換成了刀。他拿指尖摩挲著刀鋒,陰惻惻的笑。 “兩天了,贖金還沒到。我說少爺小姐們,怎么回事???” “猜不到是吧?!蹦腥吮╈宓钠鹕?,一腳踢開了椅子,音調徒然拔高,“他媽的有人報警了?!?/br> “多可笑!報警?” “那群狗屁警察能頂什么用????!老子現在在你們身上戳兩個洞吊起來放血,你們猜警察到的時候你們還能不能喘氣!” “要不這樣吧?!眲偛胚€狂躁癥一樣的男人忽然又平靜下來,冷笑著道:“我給你們一人一把刀,你們誰把對方殺了,就能活下去?!?/br> “不然——” 男人臉上肌rou聳動,聲音像來自地獄里的惡魔:“我就把你們一刀一刀片了?!?/br> 女孩終于沒崩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怎么樣,想好了嗎?”男人卻仿佛被這哭聲激起了興致,“你們可沒有多少時間考慮?!?/br> 男孩緩緩的抬起頭,臉上青紫一片,黑眸定定的鎖住男人。 他說:“行?!?/br> 他拿了刀,靜靜的走向小女孩。 女孩已經忘了哭泣,瞳孔因為震驚而放大,雙手撐在地上,瑟縮著往后挪。 男孩的臉上始終沒什么表情。 女孩退到了角落,終于避無可避,男孩也停住了腳步。他側頭,目光略過攝像機,最后落回到那個男人身上。 男人的笑容詭異又殘忍,聲音帶著誘哄:“對,殺了她,我就留你一命?!?/br> 男孩抿了抿唇,重新看向女孩。 這是賀家的小女兒,好像叫賀姝。他見過兩次,印象里有點吵,但賀家很寶貝。 他相信這個男人的話,殺了她,他會活下去。 然后賀家和謝家,從此不死不休。 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沒想全身而退。 男孩低著頭,又問了一句:“真的嗎?” “別他媽廢話?!蹦腥擞直┰昶饋?,“再不動手誰都別想活!” 頭頂的燈泡“呲呲”的響,昏黃的光投在斑駁的墻壁上,分辨不出外面的時間。男孩握緊了刀定在原地,看起來似乎是在猶豫。 終于男人等不及了,他站起身走向男孩,嘴里罵著臟話。 “看著挺有血性,原來也他媽是個慫貨?!?/br> 男孩一動不動,直到男人的手伸過來,他突然一個彎腰躲開,手里的刀徑直朝著男人的頸動脈飛過去。 快、準、狠。 男人也是練家子,只不過對著這么個小孩放松了警惕,他堪堪側身躲開,刀劃過他臉頰,留下一道深長的血痕。 差一點。 …… “謝總?”司機靠邊停了車,又喊了幾聲。 謝圖南終于睜開眼,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難得有了幾分空洞。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開口帶了點疲憊的沙?。骸盎厝グ??!?/br> 司機沒敢多問。 車子一路疾馳,謝圖南重新闔上眼,取下手邊,右手拇指輕輕的摩挲著手腕上的疤痕,剛才夢里的場景在腦海里不斷上演。 后來怎么樣了? 警察趕到的時候,他被倒吊在半空中,嘴里塞著一堆破布,手腕滴滴答答放著血。 意識模糊的最后,他看著賀姝被歹徒折磨,倒在血泊里,面目全非,死狀凄慘。 他其實早不記得賀姝的相貌,但后來很漫長的時間里,還是能夢到那條純白的裙子,一點一點被鮮血浸紅。 那年,他十二歲。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有一部分的靈魂,也永遠留在了十二歲。他失去了和這個世界和解的能力。 看別人游戲人間他覺得無聊,有人為情所困他也只覺得可笑。商場利益至上,但他其實不在意得失,一串數字而已。 她是個意外。 那個不識抬舉的女人。 那是個尋常的雨夜,謝圖南應酬完回到家,暮云忽然看著他問:“賀姝是誰?” 已經有十多年沒有人在他面前提這個名字了,包括賀家,好像也忘了這個人。 以至于那一瞬間,謝圖南罕見的恍惚了一下。 緊接著,關于那場綁架的畫面紛沓而來。童年根植于心的后怕,并沒有因為心智的成熟而消散。 沒有人天生對鮮血和死亡無動于衷,他只是藏了起來,變得好像并不在乎。 那晚謝圖南沒回答。 第二天,歐洲的一個并購案出了問題,他飛往國外。那場談判異常兇險,他不是輸不起,只是借工作麻痹自己的神經。 期間,暮云發過短信,她說:謝圖南,我們談談。 大概知道她想問什么,賀姝是誰,誰也不是。只是20年前的那場綁架案,被擊斃的歹徒沒有姓名,只有賀姝這兩個字,變成了提醒他那段經歷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