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姜寧一頭黑線,循循善誘道:“那你來找我是要我配合你什么嗎?” “???”他略吃驚,“我只是找個鬼分享一下我的痛苦?!彼麖陀挚鋸埖財[手:“他都成為魔域之主了,又統領那么多小鬼,我怎么可能打得過他呢!”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你以前是道士,一定懂許多克鬼的招?!?/br> “可我現在就是一只鬼??!”他鬼叫:“鬼怎么能用道士的招去捉鬼害人?!?/br> 見姜寧閉上眼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他氣得晃她的肩膀:“你是我見過最差的鬼!就不能有點上進心嗎!” 姜寧睜眼:“怎么辦?” “你附耳過來?!卑谉熧M香說完,就欺身上前揪著她的耳朵小聲道:“我剛剛都聽見了,他等會要帶你去長生臺下!我猜長生臺應該不會有別的鬼存在,如果真的是他一個人,那我們兩合力擊殺他!” “這個方法你以前怎么不用?”姜寧推開他,已經不抱有僥幸心理。以前費香就打不過屠愷樂,現在加上一個重傷的她,難不成就可以了?更何況他怎么就知道屠愷樂只會帶著她一只鬼呢?她記得光是他的大煙槍里就藏著幾只。 “等你到長生臺里就知道了,”費香神神秘秘的,“話本里不都這樣演的嗎?等到最后要揭曉所有真相時,那惡人終歸要屏退所有手下,與正義之士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流,結果總是被反殺。小meimei,聽我的話,到時候你趁其不備上去咬他撕他,實在不行美人計也可以!我就藏在外面,等你一行動就去搶我身體的控制權!只要能讓我碰到他的身體,那這事就有希望!” “我試試吧?!苯獙庪S意敷衍幾句,屠愷樂有她的香燭,本身還是一個道士,掌握數十種捉鬼治鬼的辦法,她不覺得她能傷害到他,但是現在也不適合和費香撕破臉面,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不知過了多久,姜寧感覺壇子搖搖晃晃的,被人搬了起來。 一路七拐八拐,溫度猛地下降,壇子里面似乎都有冰霜生成。 一只手揭開蓋子,更兇猛的黑暗如潮水般涌進小壇子里。姜寧飄出去,屠愷樂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走,我帶你去看一個好東西?!?/br> 姜寧觀察四周,她已經在長生臺里了。就是不知道周圍有沒有別的鬼? 經過無邊無際的尸海時,費香指著他們幽幽道:“這些人,是祭品?!?/br> 他希望姜寧接話問她,但她只是把頭扭到一邊,木著一張臉。他又笑起來,伸手拂開搭在她肩膀的黑發。 “干什么!”姜寧被嚇了一跳,喝道。 屠愷樂陰惻惻地笑:“你以為我要干什么?” 他抓住她,動作粗暴地查看她脖子上的傷口,半晌,神情莫名,“居然愈合地差不多了,姜寧,有人在替你療傷,對嗎?” “我一直被你關在壇子里!你夢游給我療的傷嗎!”她反唇相譏。 屠愷樂也不惱,松開她老神在在地往長生臺中心走。 越走越黑,里面也越來越冷,一人一鬼來到一處邊界,前面是一間懸浮在空中的圓形木屋。 那木屋通身泛著瑩白的光澤,在黑暗中猶如一顆通透的寶石。在其周圍,是遍布了整個長生臺的紅色絲線。細看之下可以發現所有的紅線是穿過那木屋,發散到整個空間的。 “走吧,我說過,你會為之前偏袒顧云舒而感到后悔的?!蓖缾饦返匚⑿?,示意她跟上。 “吱”的一聲,厚重的大門被推開,他站在門口,里面慘白的光線罩在他身上,襯得他整個人有些陰森可怖。 “進來吧,姜寧,看看里面有什么?!?/br> 姜寧躊躇不決,她沒感應到費香的存在,那現在該怎么辦? 算了,先進去吧。 木門被緩緩關上,姜寧抬頭,見到眼前一幕,瞳孔猛地縮起來,直至凝成一道豎瞳。 屠愷樂大笑,笑聲里帶著瘋癲意味,回蕩在整個木屋里。 在木屋中央的冰臺上,靜靜地躺著一個蒼白的女人。 大紅為主、淺藍為輔,用白點裝飾的裙面被整齊地攤開,她仿佛躺在一片盛開的鮮花中,容顏清冷美麗。 她看起來只是一個睡著的冰冷美人。 然而一個碩大的黑洞占據了她的心口,無數根紅線捆綁著她的心臟,從房間里延伸出去。 她的身后,燃著無數根香燭,擺著上千只招魂鈴,綠色的招魂鈴在她進屋那一刻,停止擺動。 姜寧來到臺邊,輕輕撫上她的面容。 這個女人蒼白、美麗、冰冷、死氣。 這是她。 是真真切切的她。 為什么……她的尸身在這里…… “顧云舒有跟你講過嗎?其實你的尸身一直在長生臺呢?” “招魂鈴一日不撤,你的尸身一日不入土為安,這里的陣法一日不滅,你就永遠投不了胎?!彼恼Z調溫和而殘忍,“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你投胎?!彼刂氐貑舅拿?,好像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甚至,在你出現后,顧云舒讓我,加強了這個陣法?!?/br> 第34章 幽幽的藍火順著燭芯噼里啪啦地燃燒, 影子照在死去多時的少女臉上,忽明忽暗,像是夜色中的繁花, 美麗卻不為人所知。 姜寧垂頭, 一言不發。 過了許久,一聲意味不明的呵笑才從她唇邊溢出。 “你不信?”屠愷樂好整以暇。 “信不信與你有何干系?” 姜寧不可謂不震驚, 雖然當初來魔域,就是因為小道士告訴自己的那個傳言。但是她跟顧云舒接觸后,他告訴她那都是假的, 故事的女主角其實是他那慘死的娘,他把他娘的尸體帶回來, 送進了那什么虛妄海。 她不覺得顧云舒會騙她,何況他也沒有理由要騙她。所以她對這件事深信不疑, 也從沒想過自己的尸身居然一直就在長生臺下被壓著。 她有些喘不過氣,更多的是茫然不解。 為什么?顧云舒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明明知道自己想投胎,卻用這個陣法困住她?還不肯告訴她這一切? 他…… 如果是真的,如果他一開始就把陣關掉,自己是不是早就可以去投胎?現在的一切都不用經歷了? 一絲不甘與埋怨在心里悄悄發芽, 又酸又澀。 她搖搖頭,握緊拳頭,嗓音拔高:“你在騙我?!?/br> “我干嘛要騙你?”屠愷樂拉了拉面前的一根紅線。 姜寧死死咬著下唇, 她像是吸滿了氣的皮筏子, 膨脹到一戳就破。 滔天的委屈涌出眼眶, 她別過頭,使勁掐著自己的尸身。 見不得屠愷樂幸災樂禍的模樣,她恨聲道:“世間居然有你這種父親!你兒子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投胎到你家!” 他拿自己的“朋友”攻擊嘲笑她,那她也無需再忍, 挑了最嚴重、最狗血的父子關系來刺激他。 屠愷樂臉色果然陰沉如水,“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去葉家把他救回來,讓他學習功法來殺我!” “呵?!?/br> “你笑什么?”他冷冷問。 “你有個好兒子?!苯獙幬⑿?。 “你有個好朋友?!蓖缾饦芬匝肋€牙。 姜寧環視四周,深吸一口氣,果斷認錯:“屠愷樂我錯了,你跟他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到別人好嗎?他已經逃了,你現在要做的是去追他,而不是跟我講他是如何待我的!我留在你這兒也沒用,你就讓我出魔域吧?!?/br> “天真?!?/br> “那你要怎樣!”姜寧很頭痛,“難不成他還能回來!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打一架不是更暢快嗎!為什么要牽扯一個只想投胎的弱鬼呢!我跟你又沒仇?我求求你冤有頭債有主好嗎!” 如果不是怕誤會,她都要搖著他的肩膀問問他究竟是不是個男人了。 屠愷樂嘿嘿直笑,“當我在虛妄海里看到他把他娘尸身放進去的那一刻,我就決定要害死每一個他在乎的人?!?/br> 姜寧無語了,“怎么就說不通呢?他要是真在乎我,怎么還會拿這種陣法困著我!”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屠愷樂也不耐煩了?!拔易钣憛捘氵@種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女人,他要是不喜歡你,干嘛要偷偷搞這個陣法困住你!” 姜寧:…… 看樣子他們父子兩的腦回路她是永遠不能理解了。 “那你別困著我行嗎?我又逃不出去魔域,關著我多沒意思?” 姜寧一步步朝屠愷樂走去,余光中見到一縷滲透墻壁的白煙。他只露出一個腦袋,用口型說:“快點?!?/br> 她頗為忐忑地又走了兩步,假裝在看自己的尸身。 屠愷樂這時突然回頭,跟白煙費香來了個面對面。 “好啊,你在這兒等著我!”他獰笑,自衣袖里甩出兩張符箓,在空中轉了個圈,一頭罩在費香的腦袋上。 白煙唰地消散,原地留下一張貼在墻上的黃紙。 姜寧:…… 他之前不是還能抗幾下嗎?現在怎么這么廢? 屠愷樂的視線在她和墻上來回轉悠。 姜寧怒目而視。 “一只小鬼也想殺我,做夢?!?/br> 屠愷樂手一伸,姜寧變成一根手指頭大小,被他拎著。 最后把她丟進壇子里的時候,他笑地不懷好意:“我們打個賭,賭他半月之內必定回來。如果我贏了,就送你去投胎如何?” 姜寧懨懨的,不得不敷衍:“好啊好啊,要是你反悔,你這輩子都只能通過嘴來出恭?!?/br> “哼,嘴皮子耍的溜可不好?!?/br> —————— 等到他離去,姜寧這才找個角落,頭埋在臂彎里抱住自己。 她不明白,為什么對別人輕而易舉的投胎,在她這兒卻這么難呢? 難道真的是自己造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