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城里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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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小姐?!?/br> “你好,哪位?” “莊雯。我在你公司門口等你?!?/br> “你?”成弈把“何必呢?”叁個字,極力吞回。剛送走黃聞嘉不過十分鐘莊雯就打電話給她。 “可可,我臨時有個急事要出去耽擱半小時,我沒來得及回復信息的記得call給我?!痹诔閷侠锾袅颂艨诩t,beautiful stranger能顯溫柔。她抿了抿嘴巴,問可可行嗎??煽烧f,完全OK的。 成弈老遠就看注意到了莊雯標志性的紅色高跟鞋底。內心狂躁,我為什么要穿一雙600塊錢的veja! 莊雯轉身輕視,“想請成小姐喝一杯?!?/br> “不用走遠,公司樓下的咖啡很實在?!背赊母谇f雯身后,把工牌取下。 “莊小姐打算在呆多久?”成弈進入電梯后按了鍵,只等著電梯門將兩人封鎖。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害妄想癥,或者是亂七八糟的婆婆mama劇看多了,再或者撕起逼來只會扇耳光扯頭發的泰劇刷多了。 莊雯雙肘抱環,挎著butler Birkin touch,手上是Daytona。她不在鏡頭前時所散發的自信,是將所有煙火氣都抵御在外的。 成弈盯著莊雯身上的華服布局,想到自己高中時候受那幾年的青春文學影響,就一直期待以后交往的男友能穿上MUJI的棉麻襯衫。有次她和黃聞嘉逛商場,成弈拉著他進MUJI看襯衫,小圓領,有木質扣子,他上半身精壯,穿不出傷痛文學里男主自找愁更愁的憂郁感,但是成弈就覺得好看,干凈又明朗,不需要額外情緒的牽強??牲S聞嘉說不好,他說棉麻洗了會縮水,樓下優衣庫隨便買一件也劃算,和你AA沒啥區別。她愣了愣,哦,你真好實在一人,那干嘛送我包包啊。黃聞嘉說,一開始就搞錯了。成弈問他,哪里搞錯了。他說,這里搞錯了,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成弈揶揄點點頭,耐得住普皮的寂寞。他接連念道,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成弈笑得粲然,黃聞嘉說其實你買得都穿,沒太大講究的。 她以為莊雯不屑于回答,沒想到電梯里響起她干脆利落的主播聲音,跟背道瓊斯指數一般,“辦完事就走?!?/br> “哦,那可惜了。西城挺多玩的,下次時間充足的話得好好玩玩?!背赊目粗鴱溺R中看著眼前的莊雯,冷白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連溫柔的裸色唇膏都輕的無情。她實際上有那么點點為黃聞嘉抱不公的,又覺得他們夫妻一場都是自作自受。 莊雯對著鏡中的成弈微笑的官方,“假如我們后期還有進一步的合作,一定再來,到時候還請Cass屈身做一次主導?!?/br> “要是咱們還有長遠的合作,是我應該來香港拜訪你?!碑吘笹ush沒有廢物,她盯著自己的鞋頭小聲嗶嗶。 電梯門開了,成弈等莊雯先出,紅色的鞋底是一路碾壓過來的血路,以前的,稍后要走的。 “想喝什么?”成弈朝側門的咖啡廳示意了一下,“他們家的豆子還不錯?!?/br> 莊雯直徑朝那邊去,“我蘇打水就行?!?/br> 成弈擱著一杯蘇打放莊雯面前,“雖然剛雨停,但天還是很悶熱,加了少冰。咱們從哪里說起?”成弈坐下便打開了筆記本,手機鎖上放一邊。 她覺得自己像是神經病,面對陌生人無時無刻都在錄音。 莊雯手指輕易將屏幕推倒,“你知道的,我不是來找你談工作?!?/br> “我們除了工作之外,還能聊什么?”成弈不客氣的將筆記本蓋上,左手覆在logo上,“聊什么?”她反復著,就差那么多一點點,她像是一瓶冰鎮的氣泡水,釋放冷氣之前,瓶蓋被“砰”的一聲直接沖向天際。 “林甜,怎么樣?”莊雯從包里取出一只手表盒推在成弈面前。 “我猜,里面可不止有一只手表,對嗎?”成弈正襟危坐,“你既然這樣問我,我只能說我和她真不熟?!?/br> “成小姐,你得說實話才行。就算黃聞嘉每天派人跟著你,也難保不會出問題?!鼻f雯不確定成弈是吃哪一套的,兩次打交道,都是做足了淺水之交的面子工程??梢宰屪约翰皇娣牡胤教?,但當下只能揪出一點,年輕女孩有黃聞嘉撐腰,說話太嗆的確有資本, “你真說到重點上來了,我和他,到底什么關系呢?”成弈自己抿了一口冰美式,語調又苦有酸,“好像沒什么正經詞能定義我和他的關系?所以,我今天下班被車撞死,他要是有情能送個花圈來,挽聯上也留不下個什么名堂,那也算他大發慈悲。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人對不切害自己利益的事情,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莊雯從她話里明話,笑著講,“你怎么隨隨便便拿自己的生死開玩笑呢?這樣轉移話題的,不見怪?!?/br> “莊小姐,我想到了抓老鬼的游戲,拿生命做籌碼的人死得早也推脫嫌疑的早,不拿生命力證自己清白的人,結局難以預料?!背赊南氲綇埡柙谲嚿辖^美一淚的畫面,“當了母親的人心都很軟,你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先咒咒自己,說不定你就偃旗息鼓了呢?但我知道,你不是心軟的人?!?/br> “我連陪我女兒玩游戲的興趣都沒有,更別說陪你玩捉老鬼的游戲了?!?/br> “那莊小姐就得反省反省,為什么要放棄陪女兒的時間,跑來找一個什么都不會說的年輕人咯?!?/br> “成小姐的確很健談?!鼻f雯雙手環抱,上身退回在靠椅上,“不過成小姐,林甜放在你這里的東西,物歸原主,很難嗎?” “莊小姐你別誤會,我這人說話就是這樣。還記得咱們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嗎?我好像很失禮,說了自己只選自己鐘意的東西以至于給了你不太好的印象。但是呢莊小姐,有個問題你本末倒置了,落在我手里的東西,就是我的。你應該很清楚,這個東西要是落在黃聞嘉手里,也就是他的了。我很真誠地告訴你,這點賄賂證據,無論我怎么琢磨,在你的職業生涯中都無傷大雅,畢竟你有梁先生?!背赊囊е芎攘艘淮罂诒朗?,酸酸的后調有點澀自己的味覺,“你得對自己有點信心,他給不給廉政公署,就要看你們夫妻前緣情分是否到位?!?/br> 她說完自身拿起筆記本就轉身,心臟卻如十字路口的紅燈在閃爍,綠燈放行不一定見得是好事情。 “等等?!鼻f雯也提著包站了起來,她叫住了成弈,“托你的真誠,我得離開了?!?/br> 成弈轉身對著她笑了笑,“不客氣的,莊小姐。再不趕飛機,指望不上又下雨了?!?/br> 好大一張網,越結越大,想逃的話,只能求又一場暴雨,能穿過青石瓦橫過發著腐味木調的屋檐,將無意落在網上的生靈,都一并拯救,也好像是自救,包括她自己。成弈還祈禱,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女人信不過女人。 * “你想好等下說什么嗎?”成弈問坐在副駕駛上的張曼,自己正打著轉彎燈。 張曼看了看后視鏡,“能說什么?這又不是拜菩薩還能還愿的事情。死去的人帶不走活著的人的愿望。想想還是可惜了,她的住房手續當時還是我辦理的?!?/br> “我想停一下,換你來開行不行?”成弈一直在等機會路邊臨時???。 張曼抓著她車里小兔子的耳朵,“沒事兒,我來吧,你緩一緩?!?/br> 她倆換了座位后,張曼問她:“譚凱文到底是怎么回事兒?!?/br> “我哪清楚啊,我也是看群里才知道他進去的事情?!背赊恼{了調座椅,人傾趟在上面,側著腦袋看張曼四分之一的臉。 “成弈啊,我是想問會波及到你爸爸嗎?群里有人說你爸和他有生意上的往來?!睆埪N心地轉過頭來,讓成弈看全她的貼心。她說了也是白說,現在這小姑娘就算是闖紅燈也會有人護著。 成弈收回自己視線,朝枕墊上擠了擠,又覺得腰上酸脹的難受,直接閉上眼睛,“他靠著搞環保,自己做了龍頭老大,他要是進去了,我爸就失去了一個大客戶。誰中了新標,我爸再拉著老臉貼上去唄?!比诵闹幸遣亓颂嗝孛?,真的很難受。車窗落下,鋪蓋而來的是夏季最陳舊的記憶,悶,燥,沉。她伸手想要去抓煙,手指還沒觸碰在中控臺上,又縮回了,眼睛里的露珠近乎狂飆,顫顫地自言自語,“你說他都那么大年紀了,眼睛是真的不好使嗎?這事兒過了退休得了?!?/br> 張曼忙送了幾張紙過來,“你別說泄氣話,趕緊把眼淚擦了?!?/br> “我很抱歉,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我覺得太難受了,對不起?!背赊穆曇粼絹碓饺?,人靠著車窗看后視鏡里伏動的車流。收起車窗,中指撐著太陽xue紅眼望著張曼。她為什么要抱歉?因為她差點隨意就找了一個傾訴對象,把一切的她認為的悲傷脫口而出。她粗魯地用紙巾掃過自己臉上的眼淚,再等等再等等。 張曼又遞過來紙,“別想了。真難受就抽一支吧,我包里有烈的?!?/br> 她咬唇搖搖頭,聲音里還帶著洗滌過自己靈魂的味道,“不用了,有戒的,但沒成功?!闭f完又開始笑了,人生的樂趣是不是,給自己立滿滿的flag,回頭清點list的時候,遺憾湊巧書寫了圓滿。成弈回靠在椅子上問張曼,“你工作還習慣嗎?” “挺好的?!睆埪鼭M意地點點頭,“問一個私人的問題可以嗎?” “問吧,我看能不能回答?!背赊目粗鴱埪s著腦子的樣子,大概猜到問題就八卦云云。 “李總、黃總、孫總是什么關系???”她吐了吐舌頭,又長長地眨了一下眼睛。 “李總和黃總,是大學本科同學,工作上是GP和LP的關系;黃總和孫總呢,是穿褲衩長大的兄弟。你是磕到了什么嗎,怎么突然問這個?”成弈雙手止不住開始浪起巴巴掌。 “李總和黃總太好磕了,好嗎?”張曼快從椅子上跳起來了,一副我的CP都是真的傲嬌樣,“每次黃總走在前,李總落點點距離在后,一個側著說話一個貼著耳朵認真聽,都穿著西裝又都邁著一樣的步子,簡直了,綠吉吉的小說在我腦子里都過了一萬遍?!?/br> “這有什么好嗑的?有糖嗎?沒糖就別說了?!?/br> “有,怎么會沒有!” ...... 停車場的路燈打在白玫瑰上,跟被時間驅走純真的白一樣,變成不變帶著唏噓的鵝黃。成弈又開始自言自語,“你代表酒店還好說,我作為曾經的好朋友,這么多年不聯系了,說什么好?” “節哀順變,就這個四個字啊?!睆埪鼛统赊膭e上袖挽,自己接過白玫瑰,等成弈別上。 她們浸籠罩在沉昏的光里,影子被垂直踩在腳下,成團的飛蛾和小蟲在光暈里你推我桑又彬彬謙讓。成弈看著在光的懷抱里下,變得有形狀的塵埃緩慢無去向地漂浮,其實本就飄浮很遠很遠,但是在此刻都長成了一個樣子,所以飄不去月球,只能跟著視線下墜,落進腳下的影子里。 “林叔叔,節哀順變?!?/br> 成弈遞著白色的信封包給眼前近五十的鰥孤人,他連著信封抓著成弈的手不放。成弈心跟著被揪緊得如絞死一般地可怕,她眨著眼看著無欲無求的眼睛,很快她想要逃開的欲望,支撐著自己拼命地落下眼淚。像小時候和林甜一起學國畫時,無意中落在紙上的一滴墨汁一樣,眼淚完好無損的落在男人的大拇指指甲蓋上,有一點點灼熱的感覺,又很快帶著神秘的黑色散向周邊。 “謝謝你還能來,謝謝?!?/br> 成弈終于從那雙和自己沒有親緣關系的雙手里掙脫。無知者無畏,無欲者無求,無法者無天,無敏者無求。 成弈看著靈堂中央掛著的白色遺像,她從來不否認林甜的美,從孩童時代的無需雕琢到中學時期艷氣展露,再是成年后泯為眾人的可惜。她半蹲著往火盆里丟紙錢,等張曼起身后,她望著燒在自己眼中的烈火,這團帶著祈禱和祝福的火,燒出一場解脫和快活,“慢慢走吧?!?/br> 成弈起身,朝門口走。扶著門框看這里的夏夜,沒有風,只有一輪彎彎殘月。明天是一個讓人抓狂的艷陽天,可是明天到底會是什么樣子是呢?講不好又落雨。 成弈回頭看著整個靈堂,她想打去年黃艾嘉口嗨開的玩笑,停在二十六歲的林甜這里,就好。 她和張曼朝著停車場走時,李昊問她,人呢?又急又粗魯的氣息。 “我在殯儀館?!彼@會兒正點著煙,剛吐出一個微妙的圈。 “你呆在原地,我來接你?!崩铌淮掖移嚯娫捛?,直奔主題,“周書記要見你?!?/br> 成弈等他百無聊賴,劃開手機看自己和黃聞嘉的對話框,他落地后給自己報了聲平安也就沒有下文。劃來劃去,也就兩頁而已。想自己擁有仙女棒,這樣就能把以前的聊天趁著有空的時候都復習一遍。對了,她好像是有那么一個腦殘的小號,記錄著當年兩人的過往。 “怎么了?”成弈上車后,扣上安全帶問李昊。 李昊掌著方向盤問她,“吃飯了嗎?只是請你簡單吃個飯?!?/br> “你以為我信哦?”成弈示意他在旁邊停一下,降下車窗把剛才的袖挽和小白花一并扔進了垃圾桶,“被他爸請吃飯,我面子真大了?!?/br> 她升起車窗問李昊,“搞得我像紅顏禍水色令智昏?可是我沒騙婚騙財騙他身子啊,” “你這給自己加戲呢?!崩铌毁r笑得無法從心,尾音斷斷續續。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成弈伸手調低了車里的溫度,5個點,驟降的冷覺封鎖了毛孔,“雖然你做中間人很難,可是黃聞嘉會更難。你倆的情誼,他看得很重?!?/br> 之后兩人一車廂的沉默,成弈低著頭什么都沒做,是在為黃聞嘉打抱不平。車子最后停在了市中心,鬧市之中的一家私食坊。 大隱于市。屋檐頂部冒出密密層層的青竹枝頂,魚鱗一般的瓦結垂下來,暗夜下白色的圍墻包裹著木質雕花帶著枷鎖的門框,邊上提示著“私人住宅,請勿參觀”。 她穿過褚褐色的蘇式園林走廊,被帶進包間時,周正仁正雙手背后在看窗外,遠近高低,山水相連,夜色迷媚。聽到她進屋的聲響,點了點皮鞋轉身看了一眼成弈:“辛苦了,這么晚還麻煩你過來一趟?!?/br> 成弈覺道周正仁,面相真比黃聞嘉的冷臉謙遜不少,舉止投足間,倒不是做春秋大夢的人,高風亮節也遠。 “沒關系,應該我說抱歉,讓周書記百忙之中還等我一個晚輩?!鄙砗蟮娜藢㈤T合上,成弈還是站在門前,等待落座的意思。 周正人朝她擺擺手,示意別客氣,自己先落座四方桌前,“坐吧?!?/br> “周書記剛才在看什么?”成弈把幼稚包掛在架子上,雙手捋順棉麻褲后落座。 成弈明不出他眼里的光,雖然上了年紀開始濁黃的眼總給人一種疲憊的錯覺,凌厲騙不到人,她只聽到溫潤嗓子后的淡響:“看月亮?!?/br> 月亮?城里的月亮煙火又稀有,被擋住是命中注定,可能看到也值得駐足圍觀??墒撬浀?,進門的時候,已經沒有那輪彎彎的月亮了。 “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背赊碾S口說說。她再裝作聰明,在周正仁眼里都是帶著人間禍害的愚蠢,不如蠢到底。水窮處還能興風作浪,說她做作,一點也不冤枉。 周正仁看似沒有接她話的意思,示意成弈可以動筷子。她自顧自給自己蒙上雙眼,全靠著聽覺,來想象周正仁入食的畫面,勺子碰上碗,筷子輕放在盤,米飯在嘴里細嚼,伸手夾菜時摩擦的短袖襯衫。吃了一輩子百家飯,怎么會突然細嚼慢咽。 成弈被迫加快了進食的速度。干脆直接放棄,她擦了擦嘴,把面前的餐盤都挪到旁邊。雙肘放在桌上:“周書記,今晚這頓餐,還差你指點?!?/br> “你剛說紅樓,我倒是也想到一句,玉在櫝中求善價,釵于奩內待時飛?!敝苷食槌鰺煀A在指間,等成弈點了點頭,他才點火。 成弈忙識趣道:“您這果真是言重了,我剛剛也就隨口說說?!?/br> “隨口說說?”周正仁抖了抖煙灰,手肘撐在桌上,問她,“你們Z世代的小孩子也不像是隨隨便便的一代???最近工作順利嗎?” 成弈雙腿合攏雙手搭在膝蓋頭上,眼神穿過周正仁指尖亮起的青煙,落在他背后山體的流水上,“說實話,暫時不太順利?!背赊呐牧伺淖约旱南ドw頭,嘴角擠出弧度,“我得再熬個兩個月,見分曉之際,知道自己做不好什么做的好什么,自然而然就會順了?!?/br> “野心淡了點點?!敝苷势酂?,黑色的灰燼抱團取暖,起身在旁桌的茶具上給自己倒了杯,小飲一口,“聽他們說,提前唱衰不像你?!?/br> “畏葸不前,是現在的我?!背赊闹w如承載自己重量的烏木雕具。她又聽到周正仁淡笑“有意思”,自己也陪著波動兩下眼角。 “野心、時運不濟、夢中人?缺哪個?”周正仁站在一旁,將剩余的茶水倒在蟾蜍身上,看著水流輕柔撫摸蟾蜍背脊的姿態,問成弈,“都不缺?還是都缺?” 成弈舌尖靈巧地穿過自己的上嘴唇,放端自己的態度,“都不缺?!?/br> “你不像什么不缺的人,別把特例藏在心里?!敝苷视值沽艘槐?,待成弈雙手接過,自己又倒了杯回關好窗戶,到自己座位上,又劃了一根煙,問成弈,“周子聞?!?/br> 成弈倏而笑了,兜兜轉轉終于直逼主題:“有。你兒子黃聞嘉,時運不濟是碰瓷了?!?/br> 周正仁被她這一側面回答饒起了興趣,連吐出的煙也是朝著對面不怕生的牛犢,“那你講講,野心在哪里?夢中人又在哪里?” “周書記想說的怕不是夢中人吧?你想說的是女人?!背赊淖擦俗材懽?,在想,黃聞嘉會不會幫她收拾爛攤子?!澳阋钦鎻娪脡糁腥诉@個詞,那能講的,太多了?!彼狭送衔惨?,“他喜歡王菲還是林熙蕾來著?” “時間還早,慢慢講?!敝苷蕯傞_手。 成弈咽了咽吼,“感覺像是在說你兒子壞話?!?/br> 周正仁被她逗笑了,讓她說。 成弈的語調跟合上窗一樣,在閉塞的房間里響起,“韞櫝藏珠,能這么形容他吧,還是恒久的正在進行時?!?/br> “我第一次知道他的時候,他剛做產品部支線的經理,當時好生羨慕,這么年輕就能坐到那個位置,我畢業了什么時候能做到像他那樣的位置?讀書那會兒在異土,除了真真外,他算是一個對我難得真誠的人,我那時候對未來想不透拿不準決定時,他都會給出很中肯的建議。怎么講,他并沒有推著我做什么,可是我卻愿意推著自己走了?!?/br> “我以前有問過他,你每天那么忙,有考慮自己出來創業嗎?他也沒有一口否決,我問他問什么,現在時機不是挺好的嗎。他調侃揶揄自己起來,說自己懶,手里做的是自己喜歡的,手里掙得也是能湊合使的,就夠了。稍稍后來的故事,在產品部呆了這么多年,等到水到渠成時才打入董事局,一把抓著整個班子不放,做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再來就是現在的故事,他這人太能折騰又眼光獨利,只是路人羨于表面之詞,我們都明白,他的人生絕非安步當車?!?/br> “他以前教我工作二八原則,也就說了他對生命的熱度是這樣,給家人事業愛人可以到80分,還是會把最重要的20分留給了自己。后知后覺,無可厚非。我也不知道我學會了嗎?!?/br> “他也就一步步到達了理想狀態,可是我還差好遠?;蛟S是九個秋冬橫跨在我面前,想要追上很困難。我今晚自作聰明起了個不太好的開始,也不太聰明地做個完結吧。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樓?!?/br> 她對著窗口,就如同自己看到墨云背后的彎月亮一樣。 周正仁看著她失神的笑,生出獨憐之意:“別這么逞強?!?/br> 成弈抬眼看著已經快要燃盡的煙頭正指向自己,心被狙成一絲絲煙后的灰燼。 只聽他渾厚的嗓音發出嘲笑:“我希望成小姐的父親能出來檢舉揭發譚局長行賄。當然,我知道你一直對自己父親的生意不太上心,所以并不知情自己的父親也參與非法砂石開采。你父親看似只是這條線上的小螻蟻,千里之堤潰于此,我是要青山綠水的人,也是要金山銀山的人。懂否?” “懂?!背赊囊е鴥却奖?,有一種潰爛感惡心上來,她不敢去延伸,很快又是一陣椎心泣血的痛。 周正仁逮著她丟盡自尊又委屈的落顏,捉襟見肘:“我說他格局不大,但是沒料大他這么蠢。箭在弦上,還想為你撐起一片天?!?/br> “那我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成弈倔強地抬眼看他,等得到同意時,她就像一個撈女在做最后的談判,“我最后能得到什么?” “我只關心你愿意付出什么,但他愿意給你什么,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敝苷蚀疗屏怂詈蟮闹e言,“在亂局中還安穩于當下,你小看了你自己?!?/br> 說著朝成弈丟了厚厚的文件紙袋,成弈在慌張中起身接住。不過,牛皮紙袋銳利的邊角還是撞掉了她面前的一支筷子。 崩潰中成弈抱著文件袋在自己胸前,斬釘截鐵:“我爸是無辜的。所有的錯誤都是你下面的人,手腳不干凈。欲令智昏是人生常態,有錯嗎?” “好風憑借力,送你上青云?!背赊淖テ鹱约旱陌鲩T前,接受了周正仁的祝福。 她在走廊的拐角處,看到了被路燈明起的夜空。無盡又深邃,天狗將月亮四分五裂吞入腹中,可明月自在心。 “送你回家?”李昊在流水處出現。 “當然?!背赊谋е募?,“送佛送到西?!?/br> 成弈坐在車上,李昊也沒慌著啟動。車里有木質的皮革香,兩人就置于燈火闌珊里,熱鬧隔著茶色的玻璃縈繞在成弈的耳邊。 她主動問起,“他這算不算是‘撈人’?” 李昊看著她,無話可說。 “他很忙嗎?”成弈又問。 “對,很忙?!崩铌粚嵲拰嵳f,“其實,這頓飯不是空xue來風?!?/br> “什么意思?”成弈終于察覺到,事態比自己想的更嚴重。 李昊遞給她手機,“看看吧,情況太特殊了?!?/br> “Huang Wenjia, CEO of JISHENG er BG ,itted Dual Nationality” “什么時候的事情?”成弈眼淚掉在了屏幕上。 “下了飛機后,國內高度封鎖?!崩铌贿f了一瓶水給成弈,“報道是真真的親媽嚴格發的。嚴格所在的環宇傳媒,早在去年就被梁生收購?!?/br> 成弈抬頭求助著李昊,她現在已經管不了文章落位到底是黃艾嘉的親媽還是后媽,嘴唇顫抖中斷斷續續問,“他在接受調查了嗎?” “在?!崩铌怀榱藥讖埣埥斫o她,成弈糊涂地接過來,只聽他一字一言清楚沉重無奈,“他一直擔著你爸的事情。但是這事情一出,也是沒辦法了。關于梁生競爭、譚家的利益鏈、林甜和福利院,還有他爸明年往回調、他現在獨吞基盛的事情,你當然不用全懂,但有些取舍的道理,你應該明白?!?/br> “我早上聽了錄音就猜到了他在悄悄幫我爸爸避罪行,可是我開不了口那句‘謝謝’...”成弈紙巾捂住自己的面子,“我現在好想他?!?/br> “這件事會有多嚴重?”成弈很快靜止自己的抽泣,“他爸沒有一點想要幫他的意思,那他舅舅呢?他mama總不會無動于衷吧?” “無動于衷是保住他最好的方式?!崩铌豢粗m纏的十指,遞了瓶水給她,“會開除D內一切職務撤銷D籍?!?/br> “可是這樣要全部從頭再來???”成弈沒有接過礦泉水,只把自己剛剛擦眼淚的紙巾磨成一根根帶著毛絮的粗條,“你說的,這已經是最輕的處理方法了?!?/br> “靜靜等,現在大家都在等?!崩铌话l動車子,“看好你的手機,我說萬一啊,萬一明天他給你電話,你別錯過了。錯過了指不上就真沒機會了?!?/br> “好...”成弈把某句熱烈的話吞回心里,“你能幫我個忙嗎?” “什么?”李昊手指點在方向盤上。 “我想你給香港提供莊雯行賄的證據?!背赊淖テ鹆俗约旱氖謾C搖了搖,“算我求你?!?/br> - 《城里的月光》許美靜 嘻嘻嘻,下一章正文完哦~ 文中詩句來自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