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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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日之后,江忱許久不曾再見到江無渡。 他仿佛是終于厭倦了折騰她,只把她閑置宮中,吃穿不愁地供著,余下的一概不再管顧。 江忱不曉得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每日活得渾渾噩噩昏昏沉沉。 直到某天聽聞母親病了,心頭才泛起一點波瀾來。 她和母親其實并不親近,彼此之間最交心的,也不過是那一日她被抱回郭氏寢殿,朝她展露一身斑駁的青紫。 她幼年起就養在父親膝下,終日浸在龍涎香氣里,是抵在喉頭的窒息和干嘔。 于是當聽到郭氏因思念她大病時,她心頭竟劃過一點暢快和嘲諷。 起身去見江無渡時的步履都輕松了許多。 江無渡正在宣室殿中批閱奏折,挾一支朱筆,懶懶抬眼看她。 匆匆忙忙抬著香爐出去的內侍走過她面前,龍涎香濃烈的氣息直涌入她肺腑,她側過頭去,幾乎嘔出一副心肝。 “嗤——” “皇叔就這么叫你惡心?!苯瓱o渡丟下朱筆過來扶住她,手撫過脊背的動作分明還是溫軟的,嘴邊的話卻還是涼薄譏誚,他拈來一個棄之不用許久的稱呼,冷冷淡淡地叫她“小侄女”。 “來做什么?” 江無渡把人扶了起來,便收回了手,眉梢眼角都挾著霜雪。 江忱裝看不見,垂著眼說:“我母親病了,想去瞧一瞧她?!彼f這話時姿態極溫馴,像是那天回話的宮人,垂著雪白的頸子,語氣都是平和柔順的。 可江無渡不喜歡她這幅樣子。 他低頭就能瞧見眼前晃著的那一截雪白的頸子,混著柔順的聲音,像是個勾人的妖精,專來喝他的血rou。 江無渡有點兒壓抑不住,卻還是按捺住燎了原的心神。 “去了就去了,不愿意回來也就不必回來?!?/br> 他仿佛是磨著牙發了狠說出的這句話,江忱抬眼瞧過去,只望見結成冰窟的一雙冷眼,雜著點兒若有若無的委屈,扔下這句話來。 然后她就真的拖了五六天未回去。 郭氏是真的病了,只是究竟是憂思成疾還是憂懼成疾尚且說不準。 她握著江忱的手,愧疚到淚流滿面:“倘若有得選,我是真的不愿意…不愿意叫你……” 不愿意叫她委身皇叔么? 郭氏隔了半晌,啜泣道:“我近來總是夢到你父皇?!?/br> 她實在是個溫和柔順的女人,為了她的兒子幾乎犧牲了所有。 然而江忱是真的累了。 她道:“沒事的,母親?!?/br> “父皇不會恨你,他只會覺得,有些可惜?!?/br> 她也道:“我也不會恨你,我也只會覺得,有些可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