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連顧東夔都置生死于度外,親自坐守,東臨的懸危處境、不惜代價扼守的必要性,可想而知。 很多仗,不是為了勝利,是為了亮出一抹血色而打——裴苒在反復看裴靖清日記時早就悟出的道理。 所以明知必敗,也非戰不可。明知螳臂當車,也不能不戰而退。 來、此、絕、境。 裴苒不懼怕死亡是假的,但未至眉睫,眼下還是不甘心居多。 生死轉瞬,不停地蠱惑她去斗膽一試,裴靖清那兒,應該不在乎再平添她這一段惱人心事。 可顧東夔不離開指揮部,是沒有她和裴靖清說話份的。 四月的汵西,蚊蚋四起,不分晝夜,營地里點水燭香蒲驅蚊,把濡濕濃稠的空氣熏得分外悶熱嗆人。 難得來一陣微風,攪得沉寂的血腥氣味復活,生了眼般鉆人肺腑。 “苒苒小姐,夜深了,怎么不去休息?”杜欽看裴苒一直在指揮部外面,覺得好奇,她是不是有事等師長。 “等我爸爸和顧長官商議完,我想和他說會話?!?/br> 師長和軍長商議的是軍務,不能打擾。命懸一線時,苒苒小姐想和父親談心,尋求依賴,也無可非議。 杜欽頷首,“等師長和軍長談話結束,我就幫苒苒小姐轉告?!?/br> 叁個小時過去,杜欽來去幾回,裴苒困得不行,手臂交迭放在膝上,臉埋在臂彎,打盹。 他小聲囑咐勤務兵,“小心看著苒苒小姐身邊的香蒲,別斷了?!?/br> 等裴靖清和顧東夔的談話近尾聲,裴靖清把里間的起居室讓給顧東夔,自己準備在指揮部將就一夜。 杜欽俯身在他耳邊道,“師長,苒苒小姐一直等在外面,說是想和您說說話?!?/br> 裴靖清倦意頓消,腦筋清醒地飛轉。 杜欽不得答言,不知師長在想什么,繼續說,“早等睡著了,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得見見您才踏實?!?/br> 苒苒害怕,見到自己才踏實。裴靖清胸口莫可名狀地一軟,不作他想,跨步就往外走。 剛到門口,就看見裴苒坐在臺階上,背對著指揮部,埋首深眠的背影。 腳步放輕緩,走近,裴苒白凈的后脖頸,奪目而入。因為皮膚過于細嫩,蚊子咬出的一顆包,都淡成了桃花色,在幾縷碎發間若隱若現,清新又綺麗。 裴靖清不自覺生出一種極為主動的克制,將雙手牢牢背在身后,沉啞著嗓子開口,“苒苒?” “苒苒?” 裴苒被熟悉的聲音叫醒,額頭在臂彎蹭了蹭,睜開眼,一雙冷肅的黑色軍靴,她“噌”得站起,微微踉蹌。 人是精神的,但杏圓的眼睛,因為久睡方醒而水潤迷茫,腮邊還壓出幾道淺淺的rou色紅痕。 如此眼巴巴的仰望,站在更高一階,居高臨下的裴靖清,已動予取予求的縱溺之心。 “爸爸?!迸彳墼佥p軟軟地一張口。 一聲“爸爸”直接把裴靖清逼得不敢再看她,“很晚了,你回營房,不用擔心,你會和醫護人員一同撤離,不攻擊救護人員是國際公約,寇軍不會違背?!?/br> “參謀長,請你送她回去?!比缓蟛挥煞终f,轉身回了指揮部。 裴苒被裴靖清的一席話堵得愣在當地,嘶叫硬闖的事她做不出。 裴靖清不近人情,杜欽的理解是戰情不容樂觀,師長心硬,倒是為苒苒小姐好,“苒苒小姐,回去吧,師長有軍務在身呢?!?/br> 更┆多┆書┇本:woo 1 8 .v i p (W oo 1 8 . vi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