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羽！”薛太傅剛正怒斥道，“我看你是有意拖延，以此脅迫朝廷！”

    裴鈞聽言，低頭拱手：“脅迫與否，諸位閣部不如直呈御前，交由皇上定奪。孰是孰非、查?；蚍偶Z，京兆司部全憑圣意裁決?！?/br>
    說著，他看向蔡延微微一笑，舒然道：“下官相信，皇上自有決斷?！?/br>
    第109章其罪六十六·借勢

    朝中事務議完，內閣由宮差領去中慶殿稟事，早朝不歡而散。

    姜越被泰王、成王拉住說話，一時脫身不得，裴鈞便同他換了個眼色，先讓方明玨扶著自己出了大殿。

    閆玉亮走在前頭，此時忽然一停。方明玨險些撞上他，不由推他一把：“怎么了你，腳不好使了？”

    “嘿，你怎么說話呢?！遍Z玉亮抬手掐了他后頸一把，沖他和裴鈞努努嘴，“你們看那邊兒?！?/br>
    裴鈞和方明玨隨他示意看向不遠處，只見大殿左側的抱柱游廊上，正有一列翰林衣飾的年輕官員抱著書冊走向通往內閣的紅木小門。為首者青衫烏發，神姿豐俊，回首與身后人說鬧一二，長眉帶笑，容貌十分出挑。

    “那就是蔡嵐，蔡家老三。你們還是頭回見著罷？”閆玉亮袖起手繼續向臺階下走，“當初授任時候我在吏部晃眼兒見著他，真是嚇了一跳?！闭f著他撞了撞方明玨的胳膊，壓低聲兒問：“你就不覺得他瞧著特像一個人么？”

    “像誰？”方明玨扶著裴鈞走在他身邊，聞言再度看向那蔡嵐，皺起眉頭一想，忽地轉頭看看裴鈞，終于哎嗐一聲：“我知道了，大仙兒！這蔡三的眉眼，瞧著還真有點兒你當年那意思！”

    “可別寒磣我了?！迸徕x笑了一聲，此時目光落在那遙遙走開的蔡嵐身上，眉頭輕輕一挑，唇角的笑意帶了絲諷刺，蔑然一嘆道，“人家是風華正茂的西林才俊，我哪兒比得上啊……”

    內朝之地中慶殿中，內閣重臣列座。姜湛一邊咳嗽著，一邊由胡黎扶著姍姍來遲，斂了白金的龍袍坐在大殿之上，見人都齊了，便免禮先問了句：“今日晉王可上朝了？”

    胡黎答了句：“回皇上話，上朝了?！?/br>
    姜湛握拳在口邊咳了兩聲，忍一時道：“如何？”

    閣部中，趙太保起身回稟：“晉王爺一如既往，分外安靜?！?/br>
    “可他安靜了十來年，每每出聲，卻必是大事……”姜湛靠在扶手上，凝重地看向群臣，“他復生一事，眾卿如何看待？”

    薛太傅起身道：“回稟皇上，臣以為復生之說不可盡信，假死蓄力、占據民心才是實情。如此，晉王便是暗藏野心，不得不防?！?/br>
    姜湛聽言，似乎微微遲疑：“薛太傅此言雖有道理，可晉王是朕的皇叔，先皇生前亦很器重他，朝中兵事亦有賴他提點，要防他，實在令朕心痛，先皇若見此番，定然也以朕為不悌?！?/br>
    “皇上?！辈萄釉谑鬃雎暳?，“制衡朝野，是置天下先于手足。若晉王當真沒有反意，心中自然不會怨懟，先皇在天之靈若知，亦不會怪罪皇上的。臣等只望為皇上分憂，未雨綢繆?！?/br>
    姜湛勉為其難點點頭，嘆了口氣道，“太師說的也是，那內閣今日便將合適的方略票擬呈上罷?！?/br>
    薛太傅又道：“啟稟皇上，今日早朝裴少傅提出一事，也需票擬?！?/br>
    姜湛在座上微微皺眉：“朕聽說了。他想立刑部尚書，你們否了，李寶鑫提了御史臺的張斷丞？”

    他看向張嶺，問道：“聽說這張斷丞，是張大人家的三公子？”

    張嶺不及回話，薛太傅代他答道：“不錯。張斷丞才思敏捷、人品貴重，加之出身世家、精通律學，實在是上佳人選?！?/br>
    姜湛的目光依舊放在張嶺身上，淡淡問了句：“那裴少傅怎么看？”

    趙太保道：“裴少傅自是不同意的?！?/br>
    張嶺皺起眉來，聽姜湛又問：“那張大人怎么看？”

    張嶺稍稍拱手低頭，面色無波：“犬子年資還淺，學術不齊，恐難當大任?！?/br>
    “今日這太陽是打西邊兒出來的?！苯啃α诵?，“張大人竟同裴少傅一番意見，實在是多年未有。只是……既然吏部能提他出來，內閣又無從否決，定然是他政績斐然、行事端正，如此也確然可做人選考慮，下次早朝便令群臣票議罷，若是通過，便著他即日上任。刑部空著也不是辦法?！?/br>
    說完他看向張嶺，深意道：“朕信張大人，一定教子有方?！?/br>
    張嶺聽言微凜，即刻起身叩首：“臣代犬子叩謝皇上恩典?！?/br>
    姜湛抬手喚他免禮。張嶺入座，另側趙太保又站起身來：“皇上，眼下還有一事至為緊要?！?/br>
    他與蔡延對視一眼，細細稟道：“今日，京兆司查停梅氏商號，以致京關糧草不齊、無法輸運，裴少傅雖說是為軍需查檢之故，可撞在這月末送糧的節骨眼兒上，內閣以為，他的意圖并非如此?！?/br>
    姜湛靜靜聽完這含沙射影的話，斜目看了趙太保身側的蔡延一眼，見蔡延半闔眼瞼，一張臉古井無波，不禁秀目輕轉，思慮起來。

    片刻后，他輕嘆一聲，徑直道了句：“放了裴妍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