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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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名:攀金枝 作者:三月蜜糖 ========== 第1章 “小姐,寧府到了?!蓖高^氈簾,婢女的聲音淡淡傳來,本就在假寐的陳懷柔,信手撩開簾子,窸窸窣窣的雨從早下到晚,浸的屋檐油亮,石板烏青。 下車后陳懷柔接過婢女的傘,提步便往府門走去。 她們昨日才從齊州趕到京城,修整了一夜,仍是風塵仆仆,倦色難掩。 小廝開門看見陳懷柔,驚得睜大了眼睛,似不相信一般,搓了搓眼睛復又睜開,立時激動的熱淚盈眶。 “別哭了,糟心?!?/br> 陳懷柔繞過他,徑直往前走,小廝連忙躬身引路,好歹臉上有了笑意,“陳小姐你何時到的京城,怎的一點動靜也沒有,要是公子知道了,肯定高興...” 得,提到寧永貞,小廝的眼圈又紅了。 陳懷柔吁了口氣,跨過月門,迎面走來幾個人,前頭正是身穿絳色華服的寧夫人宋嵐,她也看到了來人,似難以置信一般,腳步停滯,瞇起眼睛遠遠地觀望。 待陳懷柔走近,寧夫人看清后,面上一喜,顫著身子握住她的手,一時間竟然語噎,耳畔只剩下唰唰的下雨聲。 “數年未見,夫人安好?!?/br> “好,我很好。好孩子,你怎么來了,你爹娘也過來了嗎?”寧夫人往她身后看了眼,陳懷柔挎著她的手臂,兩人并行,往抄手游廊走去。 “國公府都搬到了京城,此事日后再細說。夫人,寧永貞在哪?”陳懷柔話音剛落,便見寧夫人兀的紅了眼眶。 在齊州聽到寧永貞腿殘的一剎,陳懷柔還以為聽錯了。 她跟寧永貞青梅竹馬,從小見慣了他的意氣風發,英姿勃勃,那樣一個俊朗健壯的少年,又怎會跟殘疾扯上關系。 東院的門窗緊閉,檐下站著手足無措的婢女,看見陳懷柔和寧夫人,便急急福了福身,面露難色。 寧夫人知道,定是寧永貞不肯叫人進去伺候。 自從摔斷腿恢復無望后,他就變得性情暴躁,乖戾恣睢,別說婢女,便是她和寧父,也無法靠近內室,眼看兒子一天天的墮落沉淪,寧夫人心如刀絞,恨不能替他受斷腿之苦。 陳懷柔搖了搖頭,寧夫人便與其她人一起離了院子。 她把手放在門上,甫一推開,便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迎面飛來,陳懷柔連忙偏開頭,那東西擦著她的鬢角飛過,撞到廊柱咣當一聲碎了。 “滾!都給我滾!”緊接著又是一陣叮鈴咣當,寧永貞胡亂將床邊的矮幾一抹,茶盞湯碗立時墜地,碎片四處澎濺。 陳懷柔倒吸了口氣,壓下怒火沖他喊道,“你是要砸死我嗎,寧永貞!” 她把大門猛地推開,提起裙袍站進屋內。 寧永貞的脊背兀的僵住,他攥著被角,心跳戛然而止,原本狂躁煩悶的情緒瞬間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他抬起頭,目光注視著門口。 許久未見,她還是同以前那樣鮮亮耀眼,就像一顆明珠,總能在蕓蕓眾生間,叫人一眼望見。 寧永貞的手越攥越緊,眼中熱意凝成團霧,他的肩膀微微顫抖,牙齒狠狠咬著嘴唇,忽然一掀薄衾,將自己裹進里面,藏得密不透風。 “你走?!?/br> 聲音發悶,帶著強忍悲痛的腔調。 “憑什么?”陳懷柔走進去,才覺出屋內簡直要發霉了一樣,臭烘烘的伴隨著污血腥氣,頂的她腹內一陣惡心。 她撐開支摘窗,又扭頭跟包的嚴嚴實實的寧永貞說,“既來了京城,我肯定不會走了。寧永貞,你這屋還能住人嗎,怕是連豬也不肯進門?!?/br> 寧永貞神思一頓,當年寧家升遷移居京城,臨別時他再三跟陳懷柔絮叨,務必等他。他知道沛國公一家終老不會進京,又怕陳懷柔許了別人,只想著日后早早有所建樹,再去齊州風光迎娶陳懷柔。 沒等到那一天,爹娘便給自己定了一門親事,他大鬧無果后,縱馬馳騁,把自己折騰成了瘸子。 “誰讓你進來的,你的意思自己連豬也不如...”他甕聲甕氣,想到當年的情景,她明艷動人,他年少氣盛,從沒想過再度重逢,他會自卑到連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身強體健的時候,她尚且看不上自己,更別說淪落成一個殘廢,這輩子都別想了。 “都說你好幾日沒吃飯了,我瞧著你還有力氣譏諷我,多餓幾天也沒關系?!标悜讶衢_窗后扇了扇濁氣,又避著碎瓷片走到床前。 她彎腰,從尾端掀開薄衾一角,正對上寧永貞那雙通紅的眼睛。 就像小獸,倔強而固執的瞪著,沉積了哀怨與痛苦的一雙眼,在看見陳懷柔的剎那,陡然失了神色,灰撲撲的垂下眼皮。 “看夠了就滾..”滾字說的毫無底氣,畢竟從小到大寧永貞從來沒有跟陳懷柔說過重話,他捧著哄著寵著,只把她當星星當月亮一樣愛著。 “能耐了啊,重逢后頭一次見面就罵我?!标悜讶嵝π?,接著用力把被子扯到地上,一股腐rou氣撲鼻而來。 寧永貞的左膝被鮮血染透,舊的結痂,新的又涌了出來,整條腿被浸在血水里,畫面十分刺激。 他情緒激動,想找東西來遮掩,渾看豎看最后認命的把眼一閉,哆嗦著嘴唇冷聲道,“滿意了?看我可憐是不是要像他們一樣安慰幾句,大可不必,我就算殘廢了,也用不著你來同情,我...” “閉嘴吧,不想聽這些難道想聽刻薄你的?”陳懷柔從震驚中抽離出來,就著床沿坐下,順手去扒他的褲腿。 寧永貞驚呆,一把按住她的手,怒道,“陳懷柔,你到底想干嘛!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動不動去扒別人褲子,傳出去你還嫁不嫁人了!” 陳懷柔抬起眼皮,沒好氣道,“我貌若天仙,又是高門貴女,提親的媒人能把門檻踏破,用不著你cao心?!?/br> 說罷,她拍開寧永貞的手,把褲腿往上一卷,露出被馬踐踏的左膝。 “拿藥進來?!标悜讶岢T口吩咐,立時便有婢女應聲,托著藥匣進門。 “別動我?!睂幱镭懕鞠霋暝?,看見陳懷柔的眉眼,力道不覺消減下去。 她沒想到寧永貞竟能忍住疼痛,一聲不吭。只是剝離腐rou的時候,下嘴唇被咬的鮮血淋漓,后面上藥,能聽到隱隱的吸氣聲。 陳懷柔拿帕子邊擦手,邊打量他的臉,寧永貞有些煩悶,紅著耳根暴躁道,“你可以走了?!?/br> 要走的人非但沒走,還得寸進尺的解了寧永貞本就蓬亂的頭發,在他毫無抵抗力的掙扎中,三兩下纏上絲絳,露出那張原本俊朗的臉來。 顯然,他好幾日沒有洗漱,胡子拉碴不說,還有一股餿味。 “寧永貞,我走了?!?/br> 她拍了拍寧永貞的肩膀,然后就徑直利落的朝門口走去。 就像破了一角的冰層,眼看春意融融,卻又忽然間急速降溫,寧永貞胸中一滯,張著嘴卻不敢出聲,微微融化的角落,頃刻間開始大雪冰封。 “你等著,明日我還來看你?!标悜讶峄仡^,沖他挑了挑眉,繼而快步消失在光影之中。 寧永貞渾身一松,窗外的雨仿佛窸窸窣窣淋進心里,清透的泥土味代替了屋內的渾濁,他低頭,嘴角緊緊抿起。 “三郎,快去看看你jiejie?!泵鲜险谥笓]下人搬運箱匣,收拾院子,遠遠看見下了馬車的陳懷柔,便沖陳睢使了個眼色,陳睢立刻站直身子,三兩步跑了過去。 陳懷柔從寧府出來后,便一直覺得如鯁在喉。 當著寧永貞的面,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稀松尋常,可一旦離開,心里到底難受,這一股氣憋到了國公府,肝腸郁結,憤懣難平。 “姐,永貞哥怎么樣?”陳睢從她不悅的神色中,已經猜了個大概,遂也不敢出聲惹她,只是閉緊了嘴巴跟在她后頭。 陳懷柔停住腳步,轉身往廳堂打量,父親陳承弼正在待客,看身影,很是眼熟。 陳睢立刻擋了上去,嘿嘿一笑,“姐,你的房間整理好了,娘給你選的最大的一間,又寬敞又明亮,院子里還種了幾棵海棠...” 陳懷柔一巴掌蓋在他臉上,往旁側推開。 廳堂里的那人穿著素色錦衣,身姿頎長,好似覺察到有人注視,他慢慢轉過身來,雙目交接,陳懷柔心里登時萬匹駿馬奔涌而過。 這個給臉不要臉的,來國公府作甚?! 陳睢沒攔住,眼睜睜看著陳懷柔大馬金刀,颯爽豪氣的進了前廳。 陳承弼一拍腦門,深諳大事不妙。 果然,還沒等他開口,陳懷柔便一掌拍在桌上,虎視眈眈的瞪著江元白,用淬了毒的眼神凌遲了他一遍又一遍。 江元白神情淡然,見她發怒亦不作氣,只聲色如常的回道,“多年不見,陳小姐一切都好?!?/br> 好個屁! 陳懷柔揚手一指,怒道,“誰讓你來我家的,滾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求個預收《攀榮華》,男主病態腹黑折磨女主,后期追妻火葬場。 文案如下: 城破之前,趙榮華是趙家的指望, 大伯升官,二伯經商,人脈錢財,靠的都是趙榮華那張國色天香的臉蛋, 祖母將她待價而沽,精心斡旋,勉力撐起敗落的趙家門楣, 就連她遇到了知心人,也被祖母從中作梗,強行拆散, 所有人都覺得,趙榮華就該為趙家犧牲一切, 她想什么,無關緊要。 城破之后,趙家人對她避如蛇蝎, 因為新帝的兄弟,死在趙榮華的裙下, 新帝自幼孤僻陰鷙,只那一位有著過命交情的朋友, 他一定會手刃趙榮華,血祭姚鴻。 新帝起始也是這般想的。 只是,日復一日,他竟慢慢活成自己最厭惡的樣子,每夜非要擁著趙榮華方能入睡, 新帝倨傲,不愿再做第二個姚鴻,于是斥她:別自作多情,孤不會喜歡你這種愛慕虛榮的女人。 后來,傳說中已經死透的趙榮華的白月光回來, 新帝大慌,連夜奔到趙榮華床前,拽著她的衣袖,語氣卑微,近乎懇求:不準走!孤把天下都給你! 第2章 當年陳懷柔有多喜歡他的儒雅斯文,現下就有多厭惡他的道貌岸然。 齊州城時,他雖經綸滿腹卻不過一介白身,陳懷柔對其殷勤熱切,恨不能將所有好物贈送與他,到頭來卻換得冷冰冰的一句嘲諷:陳小姐請你不要侮辱我。 清醒過來的陳懷柔,自此與他斷了干系,再無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