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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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聽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垂眼看了下手中明顯和對面桌上是一對的馬克杯,又看了一眼楚淮南剛進書房的背影,不自知地松了口氣。 這張卡片除了是重要提示,還被楚淮南默默認作了“定情信物”,妥帖地放在書房保險箱里,和動輒十位數的信托文件放在一快兒。 開保險箱費了點時間,楚淮南回客廳時,沈聽正在打電話。 深知自己還未完全取得信任的楚淮南,很有眼力勁兒地站在原地沒走過去,用唇語無聲地向沈警督“請示”:需要我回避嗎? 這種配合乖巧得,讓沈聽有一瞬間居然覺得他有點兒可憐。 除了剛開始問話時,說了句調戲意味過重的玩笑話,楚淮南極度配合的一言一行,實在教人挑不出錯。 沈聽皺了皺眉毛,抬著下巴示意他坐回原位。 這算不算是獲得“初步信任”的信號呢? 楚淮南聽話地坐回去,見馬克杯里的水已經所剩無幾,又挺自覺地給添了些熱水進去。 正和沈聽講電話的,是“桃木行動”的直接負責人,公安部刑事偵查局局長嚴啟明。 此刻,剛過早上十點,嚴啟明剛開完例會,就接到了沈聽的電話,一句“我暴露了”,讓在刑警崗位上干了一輩子的嚴啟明臉色大變。 他太知道在這類行動中,暴露意味著什么。 不過還好,情況和想象中有些出入,嚴重程度更比預想中要輕微得多。 沈聽言簡意賅地把事情轉述了一遍。 嚴啟明難看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你剛剛說是誰知道了你的身份?” “楚淮南?!?/br> 被點名的楚淮南立刻湊過臉,一副“我在”的積極。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么,沈聽抬起眼,目光深沉盯了他好幾秒。 楚淮南無害地朝他笑笑,沈聽才把電話給他遞了過來。 “我的領導,想和你聊一聊?!彼麤]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用的也是極其公事公辦的口吻,心里卻也疑惑。嚴局為什么讓楚淮南聽電話? 楚淮南也沒想到這通電話,竟還有自己的份。 在那句“沈聽”脫口而出后,他就一直在盤算,在目前局面下,自己可以爭取哪些東西。此刻,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接過電話,嚴啟明的自我介紹,讓眼里的笑意頓時更濃。 他不知道是該感慨一句“無巧不成書”,還是“天助自助者”。 這個嚴啟明在任何程度上都是個熟人。 楚淮南掀眼又朝沈聽笑,兩片彎彎的長睫毛像欲吻花瓣的蝴蝶。 沈聽抱臂看著他,聽他熟稔熱絡地跟嚴啟明寒暄,一句“嚴叔”立刻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嚴啟明和楚家的交情,要追溯到楚淮南爺爺楚喬新那一輩。 楚喬新當過兵,在嚴啟明還是新兵蛋子的時候,楚喬新就已經是部隊里的風云人物。雖然沒有明確的從屬關系,但惺惺惜惺惺,嚴啟明早年承過楚老爺子的恩,如今兩家雖然來往不密,但楚淮南小時候有把木槍,還是嚴啟明親手做的。 既然是熟人,就更加知根知底了。 雖然沈聽尚不完全信任他,但楚淮南自己心里很清楚,他當然是值得信任的。 他對那些違法犯罪、臟了手才能賺得到錢的局,一點興趣都沒有。楚家賺錢的門路多了去了,那點兒小錢,他看不上。 嚴啟明在電話里交代了很多保密的細節,楚淮南沒有說話,其實用不著叮囑,為了沈聽,他早已做了更多。 “作為公民你有義務配合保密?!?/br> “但我有個條件?!?/br> “什么條件?” “我想加入?!?/br> “不行?!?/br> “那我不能保證一定不會說漏嘴?!?/br> “淮南!” 楚淮南客氣卻不容商榷,“嚴叔,我你是知道的?!?/br> 他又看了一眼正在聽他說話的沈聽,表情非常溫柔:“行動是在江滬市展開的,有我幫忙,他會方便很多?!?/br> 嚴啟明斟酌著,最終松了口:“明天會議后,我告訴你結果?!?/br> 楚淮南說的沒錯,江滬市是楚家的地界。 楚淮南雖然年輕,但卻是個跺跺腳也能令江滬震三震的角色。早些年,房地產產業勢頭正好時,江滬市拍出的地王,十塊里倒有八塊姓楚。 有他加入,行動的確會順暢許多。 知道楚淮南大概率會參與后續行動的嚴啟明,又反復強調了幾遍事情的嚴重性,眼看電話就要收尾,楚淮南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放心,我緊張他比你緊張他多得多?!?/br> 沈聽看過來的眼神終于有了點變化,不再像是單純在看一個“嫌疑人”。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他用唇語問。 電話那頭嚴啟明卻沒聽出話外之音。楚淮南是楚喬新唯一的孫子。萬一在他領導的行動中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是死了也沒臉去見老爺子。 于是又叮囑說,這次行動保密等級高,風險也大,要楚淮南好好配合,注意安全。 楚淮南的表情過于曖昧,沈聽皺眉撲上來,用沒打石膏的左手來搶電話。 楚淮南按著手機往后退了一步,笑道:“我知道了?!?/br> 嚴啟明“嗯”地掛了電話,楚淮南卻仍把手機放在耳邊,曖昧地沖沈聽眨眼:“嚴叔,我還有一件事,要跟你報備?!?/br> 沈聽直覺,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資本家果然和他心有靈犀,特別可惡地一本正經道:“我喜歡沈聽,而且他也喜歡我?!?/br> 沈聽:…… 第106章 大腦空白了幾秒, 眼前只有楚淮南笑意湛湛的一張俊臉。臉是好臉, 膚色白得像上等的極品羊脂玉,溫潤晶瑩,潔白凈透, 一雙烏黑的眼睛浸透了人間的好風水, 就這么淡淡看過來,也是段風姿驚艷的凝望。 只可惜,高挺的鼻梁下兩片形狀很好的深紅嘴唇,卻總不說人話。 再好的臉,配上資本家可惡的內里, 也實在讓人糟心。 沈聽一向不畏人言, 讀書的時候性子就冷。 社會是個大染缸,學校就是個小社會,成績好的學生們通常也分派別, 往往振臂一呼,總有回響。 沈聽是他們中唯一沒有跟班的。 他獨來獨往慣了, 和誰的關系都一般。后來考了警校, 也只專心管自己。他不是遲鈍, 更不是不合群,只是覺得沒必要?;敲炊鄷r間結黨鉆營, 還不如把專業學扎實了。 用當年陳峰的話來說, 沈聽這個人, 有點過于理想主義。就拿當警察這事舉例, 他既不在乎升職, 也不在乎玩命地和犯罪分子做斗爭到底能拿多少薪水,他只是和沈止一樣,有他的理想罷了。他愿意為公義而戰,這和名利無關。 真求名求利,他當年也就不會放著一水名校不讀,在陳峰激烈的反對下跑去燕京公大了。 某種程度上,他有他的天真。這也是為什么,他的直屬領導認為,這個俊朗優秀、活力澎湃的年輕人,簡直是為打擊犯罪而生的。 這世界上,鮮少有人能像沈聽一樣,面對一切物質與虛名,都能夠保持冷靜。有時,他的置身事外令他像個無欲無求的得道者??蛇@樣一個對什么都冷淡的人,卻唯獨對追求公正、打擊犯罪有著熾熱崇高的熱情。 他從在不在乎別人說什么,只想在自己認定的路上,一路走到黑。 但楚淮南不一樣,他只用了一句“喜歡”,就讓抱著臂的沈聽,像截被點燃了引火索的炮仗,嗖地炸了起來。 他再次伸手來奪手機,甚至抬起打著石膏的右手來抵楚淮南的胸口。 后者被石膏硌得生疼卻不敢掙扎,生怕真弄疼了他,舉著手一路被他抵到了客廳的軟皮荔枝紋墻上。 “手機拿來!”沈聽暴怒。 楚淮南逗貓般地摸他的背:“怎么了?急成這樣,我說錯啦?” 顯然,他還不完全了解沈聽。 這個人其實不怎么發脾氣,除非是被踩到了痛腳?!跒槟蔷洹八蚕矚g我”而心虛,且尚不自知。 “行啦,逗你的,電話早掛了,放心吧,你喜歡我的事情,他不知道?!?/br> 沈聽:…… 楚淮南托著他打石膏的右手,像托著一片易碎的泡沫,小心翼翼地往下放,“別舉起來啊,哎,不該逗你的,是我不好?!?/br> 沈聽冷著臉拿回手機,確定電話早在幾分鐘前就掐斷了,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點:“你認識嚴局?” 楚淮南見他吊著石膏干站著,便不動聲色地把人往沙發上引:“認識,他是我爺爺以前帶過的兵,老爺子在時還??渌?。今年過年的時候,他還來家里看過老太太,算起來有日子沒見了,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通電話?!?/br> 拍了拍沙發,示意沈聽坐,又把手里的卡片遞過去:“這個,是你給我的嗎?” 卡片上赫然寫著『楚振生、黑警』。沈聽皺著眉看了一眼,而后搖頭:“哪兒來的?” 楚淮南有些吃驚,“上次在悅淮電梯里遇到你以后,回去在外套口袋里的發現的,我還以為是你放的?!?/br> “就因為這個,所以一直以來,你寧愿自己查,也不肯報警?” 楚淮南點了點頭。 沈聽又問:“為什么要插手李宋元的案子?” “因為這個案子牽扯出一堆有關我父母的謠言?!?/br> “難道不是因為兩起命案發生的地點,都在你們遠南的步行街?” “李宋元的案子,無論是發生的時間還是地點都和十五年前的那起殺人案有相似之處,且案子一發生就有人在網上造謠我父母和你父親的關系,所以我插手查這個,也不奇怪吧?” 沈聽沒有直接回答,盯著他的眼睛黑而亮:“楚振生這個人,你了解多少?!?/br> “他是我堂伯?!背茨想p手交疊放在膝上,這是個很輕松的姿勢,他并不打算繞開話題或者撒謊,誠實地說:“我知道,你現在對他抱著某種懷疑。我剛剛也和你們嚴局說了,我想要加入你目前參與的行動——” “我不同意?!?/br> 楚淮南雖然長了張春風化雨的臉,但身邊熟知他脾性的人,卻都曉得他不是尊表里如一、好惹的菩薩。因而但凡他說話時,很少有誰敢插嘴。此刻,被沈聽驟然打斷,卻沒有一點兒不豫,微微抬了點下巴,示意讓他先說。 沈聽說:“雖然這個紙條不是我給你的。但楚振生確實涉嫌犯罪,于情于理你都應該避嫌。況且,你自己的嫌疑也還沒洗干凈呢?!?/br> “我有什么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