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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水溫漸漸涼了,顧槐安才把顧景溪抱出浴桶,他自己則繼續坐在浴桶里面,探出手用內力把小孩兒的頭發烘gān,擦掉他身上的水跡,打發他去穿衣服。 景曦知道男人這是不想讓顧景溪看到他一絲不掛的模樣,他心里好笑,卻也沒有qiáng人所難,一臉坦dàng地光著屁股跑到屏風外面,把里面的空間留給顧槐安。 下午時分,陽光不那么曬以后,景曦再度懇求了顧槐安一次,對方終于同意他去探望顧重陽了,景曦特意帶上了一份冰鎮過的綠豆沙給那個小不點解暑。 顧重陽行動不便,一天都歇在陸修杰的院子里。 顧景溪去的時候,這小屁孩正趴在窗口旁的涼榻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紅色的肚兜,頭發挽成了兩個小髫,露出光溜溜的背部和還未消腫的屁股,像是掛在墻上的年娃似得,可愛的不行。 景曦心里噴笑,臉上一本正經,眼帶歉意地走近他:弟弟,你好點了嗎? 顧重陽羞憤yù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烏鴉嘴走開! 顧景溪愧疚地垂下眼:我不是有意的。 顧重陽翻了個白眼:你以后不許和我說話! 顧景溪眼底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沒有再說什么,只默不作聲地把帶過來的綠豆沙放到顧重陽面前。 顧重陽看他一眼,又看一眼眼前jīng致的白瓷碗,最后還是撇撇嘴,拿起勺子喝了起來。 軟糯可口的綠豆,冰冰甜甜的糖水,順著喉管滑倒肺腑,驅散了炎熱的暑氣,順帶也讓他徹底消了火。 算了,何必跟一個七歲的小屁孩一般見識,他自我安慰地想。 只是從此以后,顧景溪卻真的再也沒有弟弟、弟弟地叫過他,和他說話雖然有回復,卻都非常的言簡意賅,能夠用一個字概括,他就絕不會用兩個字。 顧景溪本就是個話不多的xing子,顧重陽來了后他稍微變得開朗了一點,但很快又縮回了自己的殼里,這點異常也很快就被陸修杰察覺到了。 以為兄弟倆鬧了啥不愉快,他特意挑了個顧景溪不在的時間和顧重陽深談了一次,開導他:重陽,景溪少爺雖然是被莊主親自帶在身邊教導,但那個孩子卻也是真心的想對你好,難得你們倆年紀也相差不大,能夠一起長大成人,這也是一種難得的福分不是嗎? 顧重陽面無表qíng地轉過臉:師傅,你想多了,我根本不知道那個家伙在鬧什么別扭。 陸修杰挑眉:我也算是看著那個孩子長大的,他并不是那種會鬧小孩脾氣的人。 顧重陽哼了一聲:誰知道他怎么回事,自從上次去后山采藥回來后,他就變這樣了。 陸修杰指出一件事:可是我記得景溪少爺下午還來探望你了。 顧重陽臉色臭了臭:對,就是這之后。 陸修杰無奈:是不是你對他發了脾氣,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 顧重陽剛想否認,忽然想到了什么而臉色怪異起來。 陸修杰以眼神詢問。 顧重陽沉默了幾息:我罵他是烏鴉嘴,讓他以后不要和我說話。 陸修杰: 顧重陽皺起眉頭:他居然當真了? 陸修杰嘆了口氣:景溪少爺是個認真的人,估計他也覺得自己如你所說是個烏鴉嘴吧。 顧重陽: 解鈴還需系鈴人,重陽,你打算如何做? 顧重陽面色冷淡:隨他去,反正我從來不稀罕有他這個兄長!師傅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不給陸修杰繼續回話的機會,顧重陽起身就走,顯得背影極為瀟灑如果他起身的動作不是那么用力的話。 陸修杰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什么。 像是在和某人較勁般,顧重陽死活不肯收回當初的話,于是,顧景溪和顧重陽兩人之間的關系莫名冷淡下來,并且一直持續了好幾年。 要說對這件事qíng最是樂見其成的人,那必定是非顧槐安莫屬。 七年過去,已經二十八歲的男人容貌依舊沒什么變化,在高冷出塵方面,無人可出其右,遠觀如謫仙,近看還是如謫仙。 而顧景溪卻長成了十四歲的翩翩少年郎,身形拔高,如青竹苒苒挺立,姿容如玉,光華內斂,可能是因為是在顧槐安身邊長大的緣故,氣質也沾染了幾分這個男人的冷淡,完全不顯違和。 日雨蒙蒙,潤萬物,流云山莊的花朵爭相綻放。 十四歲的顧景溪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出莊一趟。 顧槐安手里正在擦拭他的隨身配劍,聞言絲毫沒有感到意外:去吧。 景曦眉眼微抬:爹爹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顧槐安手腕一轉,薄如蟬翼的劍刃豎立在他面前,男人屈指輕輕一彈,劍身發出清脆凌厲的清吟聲。 顧槐安抬手一丟,將這把劍送到少年的手邊,被后者輕輕松松地抓在手里。 顧槐安說:它以后就是你的了。 顧景溪一驚:爹爹? 顧槐安神色淡然:要報仇,沒有劍怎么行。 被一語點中心思的顧景溪沉默下來。 良久后,他鄭重地看向男人,單膝跪地:謝爹爹贈劍! 少年想了想,說道:爹爹,這把劍有名字嗎? 顧槐安托住少年的手臂,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你如今是他的主人,你可以重新給它命名。 顧景溪卻看向男人,清澈的眸子里是濡慕晶亮的目光:我想請爹爹取。 顧槐安沉吟片刻,說道:就叫韶光吧。 景曦一愣,轉瞬笑開:好,就叫韶光! 少年人經過蛻變的聲音,仿佛雨水落在琴弦,有種清越動聽的質感,搭配著少年宛如午夜煙火一般燦爛奪目的笑靨,說不出的誘人。 顧槐安定定注視著他,感覺胸腔內像是有什么東西正要破土而出。 他移開視線,復而又轉回來,漫不經心地問道: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我想早去早回,一會兒就出發。 如此也好。 爹爹,你會等我回來吧?顧槐安早些年很少離莊,這兩年卻出莊出的有些頻繁,他曾經在幾位堂主議事的時候分神聽過一耳朵,好像是說近年來,老是有人在針對他們流云山莊的產業。 景曦覺得,這個人一定就是上輩子綁架顧重陽的那個家伙了。 顧槐安并不知道少年想了這么多,他親手取了一件料子極好的披風給少年披上,修長的手指繞到胸前,幫他把繩子給綁好。 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會等你回來。 ☆、第86章 第八個防盜章 群峰嶺距離流云山莊大概是五日的路程,快馬加鞭也可能在三日內趕到。 景曦打著速戰速決的主意,一路上可以說是馬不停蹄,只在晚上才會歇息兩三個時辰,不等天亮又會繼續趕路。 到群峰嶺山腳下時,他跳下馬,在馬兒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掌,棗紅色的駿馬揚起前蹄,發出一聲清脆的長鳴,用力蹬了出去,噠噠噠地跑走了。 目送自己的坐騎徹底消失在這群山峻嶺之中,景曦腳尖一點,整個人高高飛起,借助著樹林的掩護,瞬間就隱沒了身影。 群峰嶺的山匪是這地方的一霸,多年來作惡多端,燒殺搶奪,無惡不作,這些年來,并不是沒人想為民除害,徹底鏟除他們,但不知怎地每次都讓他們逃過了一劫。 景曦卻很清楚,這是因為流云山莊安排了內應混進這群山匪里面,一來為了摸清這里的地勢和他們的藏身之地,二來就是不讓這群山匪在顧景溪尋仇上門之前死掉。 景曦循著內應留下的記號一路前行,很快便找到了這群山匪建立在這片山林最頂部的山寨。這個地方只有一條路通向入口,背面和兩側都是陡峭的山澗,很典型的易守難攻地勢。 眼下這個山寨里卻人頭涌動,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正在進行歡慶。那一張張樸實無華的臉上全都掛著開心滿足的笑臉,那模樣像極了秋收時獲得大豐收的耕種人臉上溢出的喜悅。 可景曦卻很清楚,這都是他的錯覺。 四周無田,山林無耕,他們怎么可能會因為種秋收而高興? 如果這些人會感到歡慶,那只可能是這里的山匪又gān了一大票,收獲頗豐。 想到這里,景曦眼底一寒。 他悄無聲息地靠近聲音最大、傳出來都是熱鬧男聲的一間屋子,靜靜聽著里面酒氣熏天的大放厥詞。 一個粗狂的聲音說:兄弟們,有了這次的收獲,我們又可以風流快活許久了,來來來,gān! 另一個cao著一口鄉下腔調的人則大笑不止:哈哈哈,大哥,還是你聰明,利用幾個毛孩子去牽住那些過路人,給大伙省了恁多事兒哩,我敬你一杯! 要我說還是咱老幺最是機靈,果然當初送他去鎮子上念兩年私塾是對的,讀書人腦袋瓜子就是比咱幾個大老粗好使,嘿嘿。 大哥過獎了,這些年咱們的威名傳出去了,聽過的人寧愿繞遠路也不想打咱們山腳過,也就只能騙騙那些遠道而來知之甚少的外來人了,沒想到居然逮到一只肥羊,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個人的聲音聽著很斯文,語氣有幾分墨香味。 只可惜卻是個斯文敗類。 景曦屏住呼吸,聽他們說是如何得手的,又是如何憧憬著下次下手的對象。 從這幾個山匪頭子的嘴里,景曦清楚的知道整個山寨里就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就連那些老人和小孩都不例外,他們自愿當誘餌,以自身柔弱之軀引發路人的同qíng心,托住他們的腳步,給那些山匪提供下手的時機。 多年以前,顧景溪的父母是不是也是這樣慘死的? 景曦說不好,但是無法否認的是,無知有時候才是最恐怖的敵人。 就像群峰嶺山寨里這群未被教化的人,他們就可以為了讓自己不餓肚子不受寒受凍,而去打家劫舍,殺人放火也不會有絲毫的愧疚和羞恥之心。 山野悍民,果然還是全部去死好了。 景曦離開這座屋子,在山寨后側無人的院子里找到混在里面的內應,這人是流云山莊的一個護衛,當初故意把自己弄的灰頭土臉,偽裝成一個走投無路之人混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