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好奇起來：“你知道這么多，那這次鷹才過來，還有他們的老師補充過來，是怎么一回事??？”

    “這個我回頭問一問，剛好一班有女生也拜托我問了，我中午回去聯系一下我家里人?！鳖櫡艦橄肫疬@茬，順口招呼鹿行吟，“小計算器，中午和哥哥回家吃飯，一班徐菁說上次那幾個男生請我們出去吃飯?！?/br>
    “上次在食堂里說你的那些人嗎？”鹿行吟輕輕問，“向你道歉？”

    “是啊?！鳖櫡艦樘一ㄑ鄄[起來，懶懶地說，“本來我也沒計較，不過既然他們非要請吃飯道歉，那我也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吧。這種閑事，我本來也不想管?！?/br>
    “震驚，鋼鐵直男?；?，百煉鋼化繞指柔?！标悎A圓擠眉弄眼，干巴巴地念，“原因竟是她！她，學習優異，她，溫婉聰慧，她，長發飄飄——”

    一塊橡皮飛過來，準確命中陳圓圓的后腦勺。

    陳圓圓“哎喲”一聲，又起哄道：“看吧看吧，?；氵@叫惱羞成怒！女追男還是隔層紗的哈！”

    “放屁?！鳖櫡艦檎f。

    不知道為什么，陳圓圓跟他說這個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要去看鹿行吟。

    這幾天他忙，徐菁找他也找得勤快，好像是有兩三天，沒怎么跟這個小弟弟說話了。

    ——但是要仔細說，兩分鐘前鹿行吟還跟他說了話。只是兩個人之間仿佛插入了什么多的東西，讓以前那樣哥哥弟弟的關系變得不再唯一，變得更加松散，如同泥沙隱入水中。

    更加陌生，也更加平淡了起來。

    他察覺了這種平淡，但他不知道鹿行吟是否察覺。

    這個小家伙心思一向敏感，不爭不搶，一心只有學習。他不黏他，顧放為很早就知道了。

    一班下課晚，他們約定中午在校對門的小餐館匯合。

    到了時間，來的卻只有徐菁一個人。

    顧放為有點疑惑：“另外兩個人呢？”

    “被老師抓了壯丁去幫來聽課的同學安排宿舍，他們不能來，讓我幫忙轉達抱歉?！毙燧硷@然沒料到顧放為還帶了一個鹿行吟過來，眼里轉過一瞬間的失望，明凈的眼里透著一些可愛的狡黠，“就我們……三個，吃吧。一會兒還要拜托你幫忙打聽一下消息，主任老師說的從鷹才調老師過來是什么意思?！?/br>
    剛好沒來得及過來的兩個人，暗戀中的女孩的心思這樣好猜。

    是光明正大的套路，無可指摘。

    鹿行吟輕輕笑了笑：“我就不去了，早上太困，這會想睡覺。午休后我自己買飯吃?！?/br>
    顧放為皺起眉。

    他也察覺了徐菁的小計謀，不太舒服——他一向自由灑脫，非常不喜歡“被套路”，但是礙于禮貌，他沒有表露出來。只頓了頓，對鹿行吟說：“那我們快點吃，你先回去休息，要吃什么哥哥帶給你。青椒rou絲飯？”

    鹿行吟“嗯”了一聲，拿了鑰匙，先回了小出租屋。

    “鹿行吟是你弟弟嗎？”徐菁問道，“感覺你對他很好，可是他不姓顧呀，還是說是你的堂弟？”

    “世交的小弟弟，本來差不多應該一起長大?！?/br>
    顧放為看著鹿行吟的背影，頓了頓，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又浮了上來。

    只這一剎那，他忽而覺得鹿行吟一個人看上去是那么小一團，孤零零的一個小家伙，像路邊的小動物，可愛又可憐。

    他突然改了主意：“我看他像是身體有點不舒服，等一會兒給他打包回去也涼了，我們點了帶回我住的地方吃吧?！?/br>
    徐菁手指動了動，眼里帶上了一些失望，隨后輕聲說：“好?！?/br>
    鹿行吟回去換了睡衣，爬進顧放為的貓窩里開始睡覺。

    迷蒙中，他依稀感覺到顧放為帶著徐菁回來了，壓低聲音說著話。

    顧放為：“打了電話，因為現在缺老師，會從鷹才調一批老師過來，但這批老師是鷹才去年合并了一個縣市中學的老師，等于說他們甩不掉的包袱，直接甩給了青墨?！?/br>
    女孩的聲音：“啊……”

    “現在過來的這批學生，是他們實驗班抽調的，他們已經學完了高中內容，里面有幾個走競賽，大部分出國，剩下的才是走高考的。這次說是帶學生學習交流，實際上是給青墨一個下馬威。青墨改制的進度如今還不確定，校領導高層還有不少人不同意改制的，包括一些特級教師，都在努力斡旋。改制派想讓他們看見生源差距，從根本上說服青墨派，現在兩邊很膠著?！?/br>
    女孩的聲音：“那怎么辦？”

    “這一次月考，下一次全市統考，就是他們想拿成績吧青墨比下去的時候?！鳖櫡艦榈卣f，“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們好好學習不要被干擾，改變不了現狀的話，別影響自己?！?/br>
    “嗯?！?/br>
    過了一會兒，有人走動了一下，女孩的聲音輕輕說：“呀，這是什么？”

    “機器人?！?/br>
    “好可愛……是你做的嗎？”

    顧放為的聲音又高興起來：“是。不過它不算是機器人，是……”

    徐菁不懂這些，但她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哪怕顧放為說的一堆名詞；她不感興趣也聽不懂，但不妨礙她像傾聽同齡男生聊起足球時那樣，能夠配合聆聽，問一些問題。

    “這個線路設計也很漂亮，工藝的漂亮，不過很難實行，小計算器正在幫我改——他睡著了，我去看看他?！?/br>
    顧放為的聲音，“你困了就進臥室休息吧，我和小計算器呆在客廳?！?/br>
    隨后徹底沒有聲音了。

    顧放為走向沙發，俯身查看他的巨型貓窩里，小小一團的鹿行吟。

    鹿行吟裹著毯子睡著，他一伸手，就不舒服地動了動。

    “起來吃飯啊小計算器?！鳖櫡艦槟托亩核?，“過會吃？那你挪點地方，讓哥哥也過來睡個午覺好不好？”

    鹿行吟沒有搭理他，但是顧放為要爬進來時，鹿行吟在睡夢中把他擠開了——像不耐煩的貓咪用軟嫩的爪子蹬人一樣。

    “不要?！?/br>
    顧放為哭笑不得：“弟弟，你好歹客氣一點，這是我家啊。乖啦，就讓哥哥進來睡，哥哥抱著你睡，好不好？”

    鹿行吟把毯子蓋上頭頂，隨后不動了。

    顧放為徹底沒了脾氣：“好好好，你睡你睡，哥哥不跟你搶地方?！?/br>
    他隨手拖了個椅子放在茶幾邊，調整了一下姿勢，這么懶這么講究的人，也沒嫌棄桌子硬，趴下來睡了。

    第53章

    快到學校午休時間結束、大門重新開放的時候, 顧放為去臥室前輕輕敲了敲門：“到時間了，要不要回去上課？”

    徐菁很顯然沒睡，很快就走了出來, 有些局促地說：“把你的床坐皺了?！?/br>
    “沒事?！鳖櫡艦樯炝藗€懶腰, 俯身去戳了戳鹿行吟，“小計算器, 上課了?！?/br>
    鹿行吟翻了個身, 冷靜地回答道：“下午逃課?！?/br>
    顧放為在他貧瘠的課表印象中搜索了一下, 想起陳圓圓早上買了一個乒乓球, 下午一二節是體育課, 鹿行吟不用上。

    他于是說：“那好，我先送她回學校，之后再回來?！?/br>
    他說完這句話后，連徐菁本人都愣了一下。

    他卻仿佛預料到這種反應似的, 很隨意地催了催：“看看還有什么東西落下沒有？早點去，別遲到?！?/br>
    鹿行吟像是又睡著了, 沒有回答他。

    反而徐菁不安了起來：“你們班是體育課吧, 你不去嗎？你不去的話不用送我, 就過個馬路……”

    她今天還是混在走讀生隊伍里偷偷出來的。

    顧放為淡哂：“沒事。送送你?！?/br>
    房間里安靜下來, 門打開又關上。

    鹿行吟睜開眼。

    沙發頂上，呆呆的小僵尸和他對視著, 映照出他安靜烏黑的一雙眼睛。

    過了很久, 也或許是過了幾分鐘, 被窩里又悶又熱, 黑暗將他重重包裹。

    顧放為回來了。

    他推門換鞋，往沙發上看了看，以為鹿行吟還要睡，于是也不說話，只是放輕動作和呼吸坐下來，低頭查閱資料。沙發尾輕輕地陷下去一塊兒，顧放為的體溫透過來。

    鹿行吟的聲音從巨型貓窩里冒出來，清淡而小聲，像是沒睡醒，透著一些微微的疲憊：“你們在一起了嗎？”

    顧放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徐菁。

    他想了想：“不知道，可能會吧?！?/br>
    又壞笑著問他：“怎么問這個？你平?？蓻]這么八卦，小計算器?！?/br>
    鹿行吟還窩在被子里，顧放為看不見他的神情，他的聲音也只是和之前一樣，淡淡的：“是覺得，你對她不同。你以前，不讓我碰你的東西?！?/br>
    唯一不同尋常的是顧放為去送了那個女生。

    他看出了她追求他時的小心思，雖然不舒服，卻也沒說什么，仿佛無聲的縱容。

    顧放為這個人對人好的方式簡單粗暴，養弟弟就記住他怕冷，給他投喂零食，大清早送他去上學，對可能發展成為女朋友的女生也一樣。

    “是不一樣，所以要認真點?！鳖櫡艦殡S意地回答道，他翻過一頁資料，“這幾天跟她接觸了一下，還行吧?！?/br>
    “那你以前，談過戀愛嗎？”鹿行吟輕輕問，“你以前是不是，還帶過一個女生去餐廳，吃過幾次飯?！?/br>
    “有這回事，后面覺得不合適，分開了?！鳖櫡艦槠恋奶一ㄑ蹚澠饋?，說，“當時我剛開始做小僵尸，她裝作對hmi很感興趣的樣子，混在我的團隊里，博取我的好感，后面我很快就發現她其實只覺得我拿過一些專利得過一些獎很厲害，很酷，實際上她對這些方面一竅不通，所以我和她吃過幾次飯之后就沒有繼續了?！?/br>
    “一起單獨約會過，也不叫談戀愛嗎？”鹿行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迷惑。

    顧放為思索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書，認真地對他說道：“弟弟，我知道這邊是這樣，誰和誰可能多相處幾天，吃幾次飯，就被定義成戀愛，從此兩人綁定了戀人責任。但我覺得這不科學，好感是一方面，是否能夠成為戀人是另一方面。我在女朋友的選擇上會很慎重，具體來說叫作……”他想了想，“seeing，或者hang out，一起出去玩一玩，一起相處幾天，等到兩個人覺得合拍，想要確認正式的關系時，那才能叫作談戀愛。這是我從小到大的認知?！?/br>
    “徐菁這個女生目前來說給我感覺挺好的，可以試一試，當然如果不合適，我也不會繼續下去?！鳖櫡艦檎f，“我也知道這在這邊看起來就是戀愛，容易讓女生誤會，不過我會跟她說清楚我的戀愛觀，她如果認可，我就繼續?！?/br>
    “挺不能理解的，是不是？”聽鹿行吟一時沒反應，顧放為彎起眼睛笑。

    鹿行吟喃喃地說：“dating culture?！保s會文化）

    顧放為挑眉：“你說什么？”

    “做過的，閱讀理解題?！甭剐幸髀卣f。

    “閱讀理解題里還有這個東西？”顧放為撓撓頭，覺得有些好玩。

    鹿行吟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笑：“那其他追你的女生，應該很傷心。她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嗎？”

    “也沒什么，就是前幾天一班那群人嘴賤，她過來問了一下我?！鳖櫡艦檩p輕說?！八阋粯訍酃荛e事，問我為什么不考試了，你看?！彼柭柤?。

    “那你告訴她了嗎？”鹿行吟頓了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