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完了頭發，鄭克抱著男朋友在窗前喝酒。他們很少這樣恬靜的時光。鄭克幾乎產生了他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的錯覺。他暗暗提醒自己，要沉住氣，行百里路半九十。

    “我覺得我現在很危險，”鄭克老實說：“你說我們是不是進展太順利了？雖然也有波折，但是至今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這種情況反而挺讓人心慌的，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br>
    謝秋歧說：“我們提前做了大量的準備和積累，所以在最后發力的時候才顯得沒那么艱難，這是其一。其二，鄭士華估計還藏著一手呢?！?/br>
    “我擔心這就是鄭士華希望我們看到的——很順利、很成功，這樣我們的戒心就會放下來，他趁機在草叢里面陰我們一把。他是這樣的人?！?/br>
    “所以我們不能降低警惕，不僅是財產安全方面，隊伍里每個人的人身安全也要小心，更不要被抓住什么把柄。我會和老刑提幾句，他在大后方沒有多少人支持，也要多幾個心眼兒，別被人鉆了空子。我們一步一步來，不著急?！?/br>
    “你覺得憑借侯賽因的那個視頻，警方會對鄭士華立案調查嗎？”

    “立案只是時間問題，他能被抓到的證據太多了。我甚至覺得……”

    話說一半，吊起來。鄭克好奇：“什么？”

    謝秋歧抿了一口酒：“我甚至覺得，他有可能會來談和?！?/br>
    如果鄭士華被逼得太緊，示好不失為一種為自己爭取時間的計策。換了謝秋歧，他就會好好考慮談和這個選擇，談和的目的不是真的為了兩方握手言和——鄭士華和鄭克之間已經不存在‘共存’的可能，他們彼此心里都清楚，暫時的談和只是為了積蓄力量進行最后的一擊。

    “但是我不可能答應談和?！编嵖苏f：“談和對我沒有好處?！?/br>
    謝秋歧失笑搖頭：“那可說不好，他會做出讓步和承諾，而且是你最希望他做出的那種讓步，比如，他同意配合警方調查，去警察局接受詢問，甚至，他愿意去警察局自首，承認自己有雇兇殺人的事實，只要你不要他的命?！?/br>
    “我才不上他的當?！?/br>
    “他現在很有可能在拼命轉移自己的資產，也可能這兩年他已經向外轉移了不少，總之他要為自己鋪好后路。但能走后路的先決條件是他這個人還活著，不然只有一條黃泉路等著他。因為你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他償命。他很清楚，他為了活著，就必須犧牲一些其他東西?！?/br>
    “你想說，他準備逃走？”

    “如果形勢真的嚴峻，走為上計?！?/br>
    “他走到哪我追到哪?！?/br>
    “不用我們追。到時候國際通緝令一發，警察可以幫我們追。從前我們怕警察局和官方的人被他買通，現在倒是好了，何連珠專門就是搞政府關系的，她可以幫我們去和政府、警署溝通。只要她那邊能保證，我們就能把侯賽因交出去?！?/br>
    鄭克和他說說話，心里就有了底。兩人不約而同舉手碰杯，相視一笑。

    酒店房間的電話鈴打破了氣氛。

    鄭克無奈地從飄窗上爬下去，接起來：“喂，你好?！?/br>
    聽筒里沒有任何回應，鄭克又喊了一聲，對方這才發出了稀稀疏疏的聲音。

    鄭克正覺得奇怪，又等了幾秒，一個男人慢慢地開口：“阿克?！?/br>
    鄭克神色一凜，朝著謝秋歧比了個“鄭士華”的口型。謝秋歧放下酒杯過來，示意他按下公放，并拿手機開始錄音。鄭克拿著聽筒的手有點抖，被謝秋歧握了握手腕，鄭克鎮靜下來。

    “你還有臉打電話給我?！编嵖嘶卮?。

    男人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怎么，你那個親親男朋友沒有陪著你？阿克，你太讓我失望了，搞同性戀就算了，竟然還找了個當漁民的癟三。大哥大嫂要是知道了也會失望的?！?/br>
    “我和誰上床是我的事，二叔，你管得太寬了。沒事的話，我就掛了?！编嵖藨械煤退f。

    鄭士華叫下他：“等等，我有事要找你談?！?/br>
    “什么事？”

    “你把何連珠從我這里挖走了？”

    “是她自愿和我做生意的，我沒有逼她?！?/br>
    “好，你長本事了，會挖墻腳了。侯賽因也在你手上，我現在被逼到山窮水盡了，阿克，你總算滿意了吧？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啊?！?/br>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是來談和的?！?/br>
    鄭克一愣，瞪著謝秋歧。

    真是說什么來什么呀？

    鄭士華沒等到他回答，繼續說：“后天早上九點半，在你小學后面的紀念堂里，我等著你。我們各退一步，我不再逼你，你也不要再逼我了?！?/br>
    “什么叫我逼你？”鄭克心火一下燒上來：“鄭士華，你殺我爸媽兄長的時候，難道是他們逼你嗎？難道是我逼你的嗎？誰把刀子架你脖子上脅迫你殺了你親生大哥大嫂還有侄子的？你有什么資格講這種話？我告訴你，我不接受談和，做你的白日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