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兩側便有禁軍上前，將刀架在小皇帝的脖子上，只等著瑞王下令。

    小皇帝還算有幾分硬氣，梗著脖子不肯投降，頗有幾分玉石俱焚的架勢。

    “娘娘，不如你勸一勸陛下，他好像不明白本王的意思?！比鹜跻娦』实鄄辉俪雎?，轉頭看向湯鳳，“你算是他的長輩了，他不想活了，難道你也不想嗎？”據他了解，湯氏此生最愛金銀珠寶權勢地位，恐怕不愿這般輕易陪小皇帝去死吧。

    “王爺這是在威脅本宮嗎？”

    “如今本王尚且顧慮幾分，所以才費了這么多心思。倘若本王失了耐心，你二人恐怕不是死這么簡單?！比鹜踝旖倾曋?，將刻薄寡恩演繹到了極致。

    湯鳳盯了他兩眼，然后收回目光，道：“可以，你和你的人都在外面等著去，本宮可以替你勸一勸陛下?！?/br>
    “甚好?！比鹜踅z毫不擔心他們會逃走，如今整座宮城沒有他的命令連蒼蠅都很難飛出去。

    守在四周的禁軍撤到了門外，瑞王看了湯鳳一眼，陰測測地道：“娘娘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否則有的是比死還要難過的法子?！?/br>
    湯鳳瞪圓了眼睛，適時地表現出一絲驚恐，好全了這位準皇帝的自尊心。

    他們都走了，殿內除了十余具尸體便只剩下她與小皇帝二人。

    “陛下怎么想的？如今瑞王對皇位勢在必得，你要是不下禪位詔書，恐怕小命難保?！睖P走上前去。

    小皇帝皺眉，驚訝地看著她：“連你也沒有辦法嗎？”

    湯鳳：“……”

    呵呵。

    “你我素來不和，我就算有辦法也不會支給你吧？”湯鳳故意逗他。

    小皇帝果然垮了臉，冷冷地看著她：“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廢話了，盡管讓瑞王殺了朕好了?！?/br>
    “殺了你他也可以擬一個假的禪位詔書，你死與不死有什么分別？”

    “那他為什么非要朕親自寫？”

    “他要的是你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宣布禪位詔書，這樣他才名正言順?！?/br>
    “癡心妄想！”

    如今這樣的局勢湯鳳也感到頭疼，想來瑞王是特地等到馮弦機這個危險分子離京之后才發動叛亂的。如今她手里可用之人不多，能與瑞王一搏的更是沒有。該怎樣扭轉局勢呢？

    湯鳳將目光重新落回到小皇帝的身上，他察覺到了，警惕地道：“你不會是真的想讓朕去死吧？”

    “活著和皇位，你選哪個?！睖P問道。

    小皇帝怔了一下：“不能兩樣都要了嗎？”

    “你聽瑞王的話，將皇位禪讓給他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br>
    小皇帝并不相信這個皇叔，皇祖父和父皇在的時候他老老實實地在封地待著，等他一即位就放出了這樣的殺招，總有種捏軟柿子的嫌疑。

    “他的話可信么，萬一朕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兒將皇位讓了出去，他名正言順地即了位再來收拾朕呢？”他的腦筋轉得不慢，最可怕的結果就是既沒了皇位也沒了性命，而且到時候皇位是他親手給出去的，就連伸冤都沒有地方伸去，誰還會再聽他的。

    湯鳳頓了一下，似乎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像瑞王這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人，指不定還真能干出這樣的事兒來。

    “你就沒有人可用了嗎？”小皇帝抬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湯鳳：“你是不是沒睡醒?！?/br>
    “??？”

    “我為什么要拿自己的人救你？像你這種記仇的小孩兒，我此刻救了你說不定你轉頭就能把我的人逮出來一個個收拾了?！睖P抱胸，哼了一聲，俯視他。

    小皇帝怔了一下，張口結舌欲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纯此白龅囊磺?，好像并不足以讓湯鳳心軟，用她的人脈來搭救他。

    “朕……朕以后再也不為難你了，如果你能幫朕度過這次難關的話?！比嗽谖蓍芟虏坏貌坏皖^，小皇帝訥訥地道。

    平心而論，小皇帝坐這個皇位的確比瑞王來坐要對她有利得多，起碼小皇帝忌憚先帝的遺旨不會明著對她發難。瑞王就不同了，他這個人深藏不露，說不定就要拿她開刀以儆效尤呢。

    “先答應下來吧，明日瑞王便會召集文武大臣們商議禪位一事，到時候你再釋放出不想禪位的信號，大臣們應該能懂的?！睖P給他出了主意。

    “那萬一大臣們迫于他的壓力不敢反對呢？”

    “你只要表現出不情愿的樣子，他們自然就知道瑞王這個皇位來路不明，不會輕易讓他得逞的。再退一步，就算大臣們阻止不了他，到時候你留著一條小命也有殺回來的理由?！?/br>
    此時也沒有別的好法子了，小皇帝只能應承下來。

    “皇貴太妃……”他輕聲喊她。

    “嗯？”湯鳳挑眉看他。

    小皇帝抿緊了嘴巴，像是蚌殼一樣，想說什么但是又很難說出口。

    湯鳳似乎明白他的別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明日若是怕了就想想你父皇，他在天上看著你呢，別給他丟臉?！?/br>
    小皇帝眸光閃爍，從來沒有想到她也會有這么善良的一面，也從來沒有想到在這樣危急存亡的關頭她還能真心為他出謀劃策。

    如果能度過這次難過，他真的不會再為難她了，他可以對母后的牌位起誓。

    湯鳳并不知道他此時的脆弱，她擰緊了眉頭，想的都是如何在明日的集會上將小皇帝受到脅迫的事情傳達給周遂之，他定然有更好的法子阻攔瑞王。

    一刻鐘之后，瑞王帶著人進來了，湯鳳朝他點點頭，一切如他所愿。

    瑞王嘴角一彎，稱贊道：“果然還是娘娘有辦法?！?/br>
    ——

    周相府

    宮里發生的事情周遂之并不清楚，但他從晌午過后就知道小皇帝宣旨將皇貴太妃請進了宮去。如今已是亥時，卻還不見皇貴太妃出宮的身影。

    “會不會是瑞王已經動手了？”胥二猜測道。

    周遂之在腦海里分析著，瑞王之前來找過他，尋求他的助力，他也答應了?？善婀值牡胤絹砹?，既然他已經是瑞王隊伍里的人了，那為何瑞王近來的安排他一概不知呢？難道他的作用不在配合他發動宮變化，而是在其他地方嗎？

    “東簾?！彼麚P聲喊道。

    東簾是他的隨從，此時就侯在門外，聽到聲音立馬進來了：“老爺?！?/br>
    “今日除了皇貴太妃還有其他人進宮嗎？”

    “沒有，奴才讓人一直看著宮門口呢，只有皇貴太妃的車駕進去了?！?/br>
    “好，下去吧?！?/br>
    周遂之心里有了猜想，他轉頭給胥二說道：“夫人，瑞王已經動手了，皇貴太妃應該不是陛下宣召進去的，是瑞王假傳了圣旨?！?/br>
    胥二有些吃驚，不明白：“為什么會宣她進宮？瑞王要逼宮直接擒了皇帝便是，與公……娘娘有何關系？”

    “娘娘畢竟在內宮待的時日久，且素來有涉足朝政，他大概是想看著她以防她這頭出了什么岔子?！敝芩熘焖俚胤治龅?，“不出意外的話明日早朝定有大事發生。如今宮里已經不能傳信出來了，明日若朝臣們一進宮，黑白都由瑞王說了算?！?/br>
    “那咱們怎么辦？娘娘會不會有危險？”

    周遂之單手抵住額頭，在屋子里來回走動。

    胥二知道他這是在思考對策，一時間也不敢驚擾。

    “夫人，此事恐怕要你出手了?！敝芩熘径?，轉頭看著自己的夫人，她是上過戰場的人，身手不凡，這些年雖困于內宅，但始終沒有荒廢自己的武功。

    “你盡管說，我去做便是?！瘪愣眯湃吻覉远ǖ难凵窨粗约旱姆蚓?，她知道他的判斷從來沒有錯過。

    周遂之走回來，握著她的手，道：“如今瑞王控制了京城，各重臣府邸周圍定然也埋藏了眼線，咱們要想先發制人就得把宮里的局勢散布出去，也好讓大家心里有個底?！?/br>
    “我可以挨家挨戶的去通知?！?/br>
    “你親自出面太危險，容易暴露身份?！敝芩熘砰_她的手，轉頭坐在了書桌的旁，提筆，一邊寫一邊道，“我來寫幾封信，你投擲在他們的臥房即可?！?/br>
    “好?！?/br>
    “還有一點，瑞王手中有兵，他掌控了宮城便是掌控了兩萬禁軍，若我們這邊沒有足夠實力抗衡，到時候就算拆穿了他的陰謀也沒有辦法化解?！敝芩熘Z速極快地說道。

    胥二連連點頭，可又有些迷糊：“夫君，你之前不是說國賴長君嗎，怎么這個時候又愿意幫助小皇帝了？”

    周遂之抽空抬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含著一抹微笑：“誰當皇帝無所謂，我只想替你把公主保護好，她才是你的希望，不是嗎？”

    胥二有片刻的恍惚，看著燈下的丈夫白面如玉，俊朗依舊，仿佛與當日那個“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探花郎沒有任何分別。

    無論過去了多少年，他的人生信條不是忠君，而是忠于她。

    作者有話要說：　　四舍五入我這算不算雙更啊，嗚嗚嗚嗚……

    周氏夫婦的愛情我磕了，你們隨意。

    本文he，不會太虐女主的，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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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清掃障礙

    這一晚, 湯鳳睡得很不踏實。今日與瑞王交了手才發現他早已不是印象中那個溫和有禮、知進退的王爺，他藏了二十余年的野心終于大白于天下，他甚至懶得在人前偽裝。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一個人的底線降低了, 那他會做出什么事情就難以預測。

    快天亮了湯鳳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床榻前跪著一小宮女，正不厭其煩地喚她。

    “娘娘, 該起了?！?/br>
    “什么時辰了？”她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疲倦, 頭疼。

    “五更了, 朝會快要開始了?！毙m女扶著她坐起來，用溫熱的帕子給她洗臉, 然后漱口，更衣。

    一晚上沒有休息好, 湯鳳坐在梳妝臺面前看自己都是重影兒的，她閉著眼任由宮女們給她梳妝。只是這宮女大概是瑞王從其他地方調來的, 疏于做這種精細的活兒，三兩下就把湯鳳的睡意給扯沒了。

    “娘娘, 奴婢該死?！彼仓雷约菏稚?，不常給娘娘們梳妝, 所以下手沒個輕重。湯鳳每皺一下眉頭她就要顫抖一下, 見她不悅地睜眼，更是嚇得雙膝一軟趕緊下跪。

    湯鳳抬手揉了揉被扯疼的頭皮, 側身看她：“你以前是哪個宮里的？”

    “回娘娘，奴婢是浣衣局的，昨日才調來養心殿……”

    果然，瑞王里里外外換了人，連宮女太監都沒有逃脫。

    “行了, 慢點就慢點，別再薅本宮的頭發了，本來也沒多少?！睖P瞥了她一眼，轉過去，正對著鏡子。

    小宮女如獲大赦，趕緊爬起來，不再趕時間，慢條斯理地給她梳起了發髻。

    后半程順順利利地梳完妝，湯鳳站起來，對著鏡子照了照，道：“手藝還行，以后多練練就好了?！?/br>
    小宮女心里一喜，雙手交握，激動地道：“多謝娘娘夸贊，奴婢以后一定勤加練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