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之前和林衛達成了共識，林衛會把秦楚安送到這里，并且給我們他的血樣和細胞，甚至是一個接受了他基因移植的活體執法者?！?/br>
    雅典娜走在孫無情的前面，引領他走下教堂和修道院。教堂最隱秘的寶物，那些計算集群或者作戰資源，都被海水包圍著，透明的玻璃開辟出一條供人行走的路，墻壁上倒映出雅典娜清瘦的側臉。

    面前這個女人，是和東國吳天成相仿的角色。盡管她沒有像吳天成一樣，可以把自己的意識量子化導入計算機，但憑借超高的智商和與之相匹配的精力，她掌管教堂的所有權力，將近二十年。

    她是教堂的靈魂，無數大大小小的事務都不能壓垮她的大腦，甚至在經歷了這種恐怖的戰斗后，她也只是心靈上有些疲憊，這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

    恩賜或許有很多種形式，既然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體型，那也有可能改變人的大腦。

    而雅典娜，絕對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幾個人之一。

    “為什么你們想要這個恩賜？”了解到自己的兄弟原來不在教堂這里，孫無情輕松了不少：“難道余念不怕你們提前掌握恩賜的秘密？”

    “殺掉鐘離望是首要的任務，而且，他們本來以為能把你也帶走?！毖诺淠冉柚ＡУ姆垂饪戳藢O無情一眼，微笑道。

    說話間，兩人下到了一間實驗室，房門大開，而且空無一人。

    路途雖短，但本應該有代步工具。一路上連燈光都變得微弱，本來富麗堂皇的教堂基地，現如今顯得有些陰暗。

    “伊甸園，把‘創造’拿出來?！毖诺淠日驹趯嶒炇覂?，輕聲對空氣說道。

    話音剛落，布滿灰塵的試驗臺就發出了藍色的亮光，嗡嗡的機關聲響起，幾個透明的玻璃匣被送了上來，里面都裝著藍色的溶液。

    足有十幾支。

    “這些都是活體細胞，溶液只是為了讓它們保持活性?！毖诺淠葥崦蛔诱f道：“如果有實驗體不排斥這些細胞，那我們就能得到一個擁有恩賜的人造人。事實上，教堂在兩周內就做到了這件事?！?/br>
    雅典娜又打了個響指，墻壁一側的活版門打開，一具浸泡在培養液中的成年人體出現在孫無情面前。

    令孫無情驚訝的是，對方的長相，和秦楚安一模一樣。

    “這就是學院給我們送來的實驗體，被關在阿什隆市地底的小房間，然后被赫爾墨斯找到?！毖诺淠日f道：“學院把這些都考慮好了，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騙過你們的，但真的秦楚安確實出現在阿什隆市，只不過不是我們的目標。余念對那個人的保護也很到位?！?/br>
    “有了這個還有秦楚安的血液，還有卡塔爾，怪不得?！睂O無情走到實驗體的面前，腦海中浮現出卡塔爾黝黑的皮膚。

    教堂對創造恩賜看來已經研究得十分透徹，在無法去學院的情況下，這里是最好的學習場所。如果他來的再晚一點，或許這個實驗室會被余念端掉。

    現在，這里是孫無情的了。

    “我需要一點點適應這些細胞，然后還需要一個空間學習，需要一些鐵塊……”孫無情的大腦開始運轉，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我可以給你準備一個虛擬空間?！毖诺淠惹宄O無情需要什么：“我們用這些來給天使做適應性訓練?！?/br>
    幾番命令之下，房間再度變換，暗門送來了藏在地底的設備，房間被清空，給孫無情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似乎并不想留在這里，雅典娜交代完一切后就快步走了出去。離開實驗室，來到地面上的修道院，看著平靜的草坪和落日的余暉，輕輕嘆了口氣。

    教堂外，安靜的有些可怕。盡管“伊甸園”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各種事務，大不列顛島外忙得不可開交，國際形勢風云詭譎，但這里卻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雅典娜第一次想，如果能在這里建一間小房，看著大不列顛島的落日，似乎也是不錯的人生。

    關鍵是，夠閑。

    “你還真的把我們的老底都給了他?！碧m斯洛特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雅典娜身邊，陪她一同看著落日。教堂的人不剩下多少了，他們沒有必要再布道臺上裝樣子。

    “不是你說的嗎？”雅典娜抱著雙臂，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什么‘教堂供你差遣’，我聽得都要吐了，什么時候教堂會讓一個小孩子差遣，要不是他有喬治大人的信……”

    “他不只是有這個?！碧m斯洛特淡淡的說了這么一句，雅典娜反對的聲音就慢慢弱了下來。

    她無話可說，現在的教堂，就像是賭桌上毫不起眼的一名賭客。

    一舉一動，都要看莊家的臉色。

    而孫無情背后，站著的自然是莊家之一。

    自從孫無情來到這之后的一天半，大不列顛島周圍出現了難得的寧靜。不是因為聯邦停止了攻勢，而是因為孫無情帶來的這些兵和物資。

    盡管這些東國的機器人并不靠近這座島嶼，但它們的存在，表明了態度。

    與此同時，東國開會通過的三項計劃，也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和他們相比，教堂反倒更像是放棄了抵抗。

    “喬治大人確實輸了，這是很難理解的事，但確實輸了?！碧m斯洛特說道：“但他是愛這片土地的，所以如果有一點可能性，我們都要把握住?；蛟S東國有很多辦法逃離甚至解決這場災難，但現在擺在教堂眼前的路，就只有這么一條?！?/br>
    雅典娜不置可否，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太陽慢慢落下海平面。她現在不喜歡看到黑暗，前幾個月的戰役，無不是在黑暗中爆發，他們的人，也都是死在黑暗之中。這一點，蘭斯洛特比她的感覺更深。

    只不過，在黑暗中，或許也有他們的朋友。

    “我找了一圈，原來真的只剩你們兩個人了?！闭斞诺淠葍扇藴蕚浠厝バ菹?，走過修道院的殘骸時，一個虛影擋住了他們的路。

    沒有觸發任何警報，“伊甸園”也在下一刻把來人的身份告訴了他們。

    “赫爾墨斯，你不應該離開了嗎？”雅典娜沒有停下來，邊走邊斜著眼看著赫爾墨斯：“黑塔的走狗?！?/br>
    愣了一下，黑影之中傳來了赫爾墨斯淡淡的笑聲。他轉向蘭斯洛特，戴著盔甲的騎士并沒有說什么，但也沒有看他。

    赫爾墨斯，本來就是黑塔的巫師。而黑塔在這一次的戰斗中，站到了教堂的對立面。宙斯沒能從阿爾卑斯山趕過來，有他們的功勞。

    至于赫爾墨斯在期間起到了什么作用，好像還是個不解之謎。

    他只是沒有形態的量子，恩賜把他變成了游蕩在世間的鬼魂，除了對執法者靈敏的感覺，和穿梭于天地的自由以外，什么都沒剩下。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死。

    “我去聯邦逛了一圈?！焙諣柲购呛切χ?，跟在兩人的后面，再度走進了教堂：“針對大不列顛島的進攻，應該很快就會來了，嘿嘿嘿?！?/br>
    “特地回來就是嘲笑我們的嗎？”雅典娜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嘲笑？不不不，我只是在這里看到了有意思的東西?！焙諣柲沟恼Z氣總是如此的討打：“我看到你們把孫無情和東國人放進來了，怎么說？喬治大人不在，連國家都賣了？”

    “喬治大人這個稱呼也是你能叫的？”蘭斯洛特終于開口，沉悶的聲音連赫爾墨斯都打了個寒顫。

    “別誤會?！焙諣柲沽ⅠR換了一副語氣，虛影停留在原地，對著兩人的背影說道：“諾達大人從未對我有過安排，喬治大人也是一樣。我只是……至少要在戰場上呆著，我安靜不下來?！?/br>
    沒有理會他的解釋，兩人走進了休息的院子，大門緊閉，如果赫爾墨斯還敢亂闖，強電流和磁場絕對能把他消滅在這里。

    夜幕籠罩在這片大地上，院子前的黑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你會怎么辦？”

    一向沉默的圓桌騎士長，現在對雅典娜的問題越來越多。

    “這本來就是真的，傻子都能猜到?！毖诺淠缺硨χm斯洛特，揮揮手走回自己的房間，空氣里只留下這一句話：“只剩下該怎么做的事情而已?！?/br>
    蘭斯洛特一個人站在走廊間，仿佛一尊沉默的鎧甲。圣喬治在教堂停留的時候，曾經也住在過這一層，但現在，這里只剩下蘭斯洛特和雅典娜。

    所謂的神靈，原來如此的不堪一擊。

    。。。

    教堂的地底，現在是屬于孫無情的時間。

    一個巨大的原子構造圖浮在他的面前，就連他的腦電波也被“伊甸園”實質化，就像一把把剪刀，把那些連接原子之間的鍵剪斷。

    這就是教堂的恩賜模擬系統，相比之下，就連“太初”也無法在恩賜教導上與它媲美。

    最關鍵的是這里的數據，每個國家或者組織都掌握著自己獨有的數據，不管誰來解密，都無法把這些秘密從這里帶走。

    不然，國之將傾。

    現在是趁虛而入的最好時候，不然再晚一點，這些秘密都只算是教堂的遺產。

    頭疼在加劇，孫無情沉下心，把其它的恩賜趕出腦外。他需要在腦海中模擬千百遍這個恩賜的使用，并且要嘗試注射那些含有特定基因組的干細胞，從而讓自己更快的掌握一個新的恩賜。

    但現在看來，創造，不是那么簡單的東西。孫無情對它的使用非常陌生，在他的記憶里，創造還只是徒手搓鐵塊的玩意兒，卻沒想到秦楚安擁有這個恩賜僅僅過去了不到兩年，就整出那么個復雜玩意兒。

    切割，重組，再創造，對上百種元素做精妙的cao作。當孫無情看到無數個巨大的原子架構經過一瞬間的切割，變成了另一種物質的時候，他第一次再人類的技術中感受到了上帝的存在。

    不過另一方面，他有些頭疼。

    自己確實是執法者中的異類，孫無情擁有掌握多種恩賜的可能，但不代表他能天然的獲得這一點。他并不缺努力、恒心和毅力，他缺的是時間。

    或許，還有方向。

    “這東西不是這么玩的?！焙鋈?，虛擬空間之中，孫無情感覺到“太初”用電流刺了一下他的大腦，瞬間清醒過來的他立刻就看到了立在自己面前的黑影。

    他第一時間還以為是鐘離望。

    幻境和臣服同時出手，赫爾墨斯眼里，孫無情已經從原地消失。

    不過他當然還能感受到這個執法者存在。

    “教堂十二主神之一，赫爾墨斯?！焙芸?，“伊甸園”也給孫無情送來了資料，兩大超級計算機立在他的身后，掌握著世界上三分之二的秘密。

    “你來干什么？”孫無情同樣不解，赫爾墨斯原本屬于黑塔的人，諾達在黑塔的時候也說過，赫爾墨斯算是他在教堂的眼線。

    但這個執法者的恩賜實在詭異，或許不管是喬治還是諾達，都沒能真正控制住他。

    “我是在說你這個恩賜的訓練方法不對?！笨赡芤呀浭橇晳T了大家對他的態度，赫爾墨斯沒有多少廢話，直截了當道：“我這里有些好東西?！?/br>
    對方說話的時候，“伊甸園”居然在給孫無情播放幾個小時前發生在修道院上，赫爾墨斯與雅典娜兩人對話的場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授意。

    人類擅長故事，尤其是在這種時候，與赫爾墨斯這種人交談，十分危險。

    他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無權無力的普通少年了，擁有著東國給他的物資，現在的他在別人眼里，就是一塊肥美的rou。

    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東國和失落綠洲給他這些東西不是讓他去揮霍的，事實上，想要殺掉余念，只擁有這些東西都還不夠。

    所以孫無情還要來教堂爭取更多。

    但赫爾墨斯，又是從哪里跳出來的執法者？他不是應該跟著諾達走的嗎？

    “沒有興趣?！睂O無情對著“伊甸園”的屏幕說道：“他是你們的人，難道也不管管？”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又進入了虛擬空間。

    “這屆年輕人為什么都沒耐心！”赫爾墨斯痛苦的彎下腰，“伊甸園”正在使用電磁波干擾他的身體。

    但下一秒，他還是把自己的記憶傳輸給了“伊甸園”這臺電腦。

    這就是他掌握的秘密的一部分。

    雅典娜先看到了這個視頻，眼睛里一道亮光閃過，撇撇嘴，然后把視頻丟給了孫無情。

    還在虛擬空間訓練的他，首當其沖的，是一個巨大的“兵”字。

    這是以某個人的視角所看到的景象，這個人環顧四周，孫無情覺得場景有些眼熟。

    再然后，這個人似乎走進了一家武器店。

    “這就是秦楚安的視角?！本驮诖藭r，雅典娜再次放開了赫爾墨斯。雖然這個人看起來并不像朋友，但似乎也不是敵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監控之下，現在孫無情同樣是教堂的座上賓，赫爾墨斯不會有機會下手。

    但這個視頻，還是讓所有人有些意外。

    因為這是秦楚安在聯邦地底城市，十二區的唐人街附近，一次自由行動。

    更重要的是，當看到從武器店走出來的那個老人時，雅典娜皺緊了眉頭。

    孫無情或許不認識余念，但雅典娜一定認識，喬治口述過他的長相，和赫爾墨斯記憶中展現的一模一樣。

    周圍沒有其它人，而且，這是第一視角。秦楚安的聲音說明了他的身份，而余念的所作所為，也暴露出這是一次巧合的相遇。

    那為什么這段記憶會在赫爾墨斯的腦海里？

    “看來你不止效忠于教堂和黑塔?！毖诺淠嚷氏瓤赐赀@個視頻，然后通過“伊甸園”，對地底的赫爾墨斯發問。

    “我也不效忠余念?！焙諣柲箵Q了一個語調，就好像一個身體里塞進了兩個靈魂。

    “雅典娜小姐，你可以叫我相子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