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其實早就發現了管甚，赫爾墨斯能跟蹤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他在內。

    但問題是，他們跟不上管甚的速度。他的腦電波就像是暴風中的一絲棉絮，甚至當“伊甸園”收到管甚行走傳來的震動時，他人已經到了百米之外。

    這才是教堂如臨大敵的對象，與之相比，他們分配給孫無情的計算力可以說是少得可憐。

    但是“朋友”抓住了這個機會，雖然學院也很難在教堂布置的黑箱中獲得管甚的位置，但有了“朋友”的輔助，就簡單許多。

    畢竟管甚接到的任務，就是保護孫無情去到教堂的中心。

    所以對“伊甸園”來說，追蹤管甚的腳步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但對于“朋友”來說，管甚始終會找到他們。

    只要他們在開闊地鬧得足夠歡。

    “你修煉的不夠?！碑斈歉礉M血跡的棍子從“天使”的尸體上慢慢抬起來的時候，孫無情聽到了管甚久違的聲音。他的嗓音因為長時間的關押而失真，聽起來就像是一只缺水已久的鴨子。

    只是沒想到，孫無情聽到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我的……傷很重?！睂O無情的聲音比他還難聽，喉嚨里的鮮血因為缺水變得粘稠，然后把他的嗓子也撕出一道道血口。就算是“朋友”控制著他的骨骼，再度經歷了這種戰斗的他，身體機能已經受到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更別說在這種無法救治的情況下。

    “這不是借口，集中注意力?！惫苌踺p輕地抬起右手，遞過去一個裝滿營養劑的金屬管子?？粗鴮O無情顫抖的接過這罐營養劑，打開，分出一半倒進身旁林瓊露的補給口中。很快，兩道清涼稍稍緩解了他們的疲憊。

    戰甲背后的管甚瞇起眼睛看了林瓊露一眼，后者沒有戰甲，灰頭土臉，但是一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這讓管甚回想起了他所剩無幾的記憶，以及所剩無幾的朋友。

    不是那臺沒有感情的計算機，而是真正的朋友。

    “老師，我們有其它……計劃？”孫無情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發現兩道赫爾墨斯跟隨著他們來到了附近，安靜地立在一邊。管甚來到這里只過了不到十幾秒，教堂根本不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空氣中充滿了各種奇妙的命令式，或許黑塔的巫師早就熟悉了這種空氣，但教堂直接用科學把他們造了出來。他們掌握的所有恩賜，都不僅僅囿于一個執法者身上，而是這片土地，整個“伊甸園”的控制范圍下，都充滿了恩賜。

    雖然弱小，雖然無法阻擋已經成熟的執法者培養系統，但它代表了未來。

    未來，從來都是一個令過去恐懼的東西。

    “去教堂?！惫苌鯎u了搖頭，似乎自己腦海中多余的記憶干擾了他的動作，他重新拾起棍子，一道破空之聲刺透了他身后的一道黑影，粒子在空中飄散，但是連接他們的電磁波還在。

    活動了一下身體，管甚再次踏步離開了原地，轉眼間他的身影已經落到了遠處的一面墻壁上，空氣中只飄下一句話。

    “你的幻境用的很差，集中你的注意力?！?/br>
    這句話重復了兩遍，機械的就像是一個機器人。雖然管甚以前話就少，但現在似乎是更加少了。

    沒有人能跟上管甚的速度，孫無情也是。他深呼吸一口氣，拉著林瓊露站起來，再往教堂奔去。

    教堂可能很難再拿出像剛才那樣的試驗品，尤其是看到管甚對孫無情的保護，教堂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不過，管甚或許只能護住有限的這幾個人。

    “臥槽！你們在這里！”忽然，幾百米外的大樓上，遠遠的傳來了破壁者的聲音。電磁信號忽強忽弱，但孫無情還是收到了他的求救信號。

    他的身后也有一個“天使”追趕著他，但不管怎么說，他一個人都沒有任何能力能夠反抗這種對手，除了瘋狂逃亡，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同樣被“天使”砍中了幾次，那種自帶穿透的攻擊無視了他的戰甲，給破壁者造成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這種情況再持續五分鐘，破壁者就會死在路上。

    但孫無情同樣沒有辦法再騰出精力幫助他，這個時刻，當然是自己活命最重要。

    就算沒有失落綠洲的規矩，孫無情本來也不打算去幫破壁者。

    直到剛才管甚說了那句話。

    “為什么幻境恩賜的強度和之前完全比不了？”孫無情看著破壁者的求救信號，想起剛才自己的幻境基本沒有騙過敵人“天使”，并且，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恩賜強度明顯減弱。

    “因為我在控制你，呆子?！薄芭笥选睕]有理會破壁者的求救，直接帶著孫無情繼續往前走：“你可以認為你的恩賜總量只有一百，以前咱們分出一半給其它恩賜，你的幻境。但現在，我需要用完那塊區域所有的細胞，才能勉強你這個破垃圾袋動起來，懂了嗎？”

    說實話，“朋友”沒有進一步說的事實是，它就算榨干了孫無情所有的腦細胞，都沒法阻止他的體力不斷流失。執法者的消耗遠高于常人，而他們攜帶的補給，僅僅夠兩天的高強度戰斗。

    但按現在的情況看，他們受的傷遠高于之前的計算，任務理論上已經失敗，即使拖著這個身體走到教堂，孫無情也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你的控制，我的恩賜還是可以用？”

    “如果你想要站著不動的話?！薄芭笥选鳖D了頓：“當然是可以?！?/br>
    “對方的‘天使’是人吧?！?/br>
    “當然是，但別指望像剛才那樣給他制造虛假的幻境，對方可是有計算機來修正的?！狈路鹗侵懒耸裁?，“朋友”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更快的往前沖去。破壁者的聲音被落到遠處，已經聽不到了。

    但孫無情叫停了“朋友”。

    破損的身體迅速往回折返，教堂很快反應過來，但他和破壁者一前一后相距太近，下一刻，孫無情就在一棟大樓內部撞上了穿墻而過的破壁者。

    “哦，謝天謝地?！逼票谡邉x住車，濃郁的血腥味從他身上傳來，他慌忙躲到了孫無情和林瓊露背后，在他眼里，有孫無情在的地方，勉強可以說是安全。

    但他不知道的是，現在孫無情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在“朋友”的控制下和“天使”再干一架，要不請“朋友”離開他的腦海，用幻境來干一架。

    “這樣你真的動不了，我現在甚至在壓抑你的神經突觸……”

    “我只想知道我還能不能用自己的恩賜?！?/br>
    “當然可以，這是你的大腦，它現在還算是活躍的，只是有點缺氧?！?/br>
    “如果你離開了，給我上呼吸機?！睂O無情沒有猶豫。

    “這樣你就真的只剩下一個大腦！”“朋友”吼道：“你動不了，但別人的身體素質是七級！甚至接近八級！你這樣根本活不過一秒！”

    “你說得對，一秒有點短?！睂O無情忽然想到了什么，轉身爬到了破壁者的后背，還沒等后者反應過來，孫無情就對“朋友”說道：“你需要離開一會了?！?/br>
    “呼……希望還有連接你大腦的機會?！薄芭笥选彼坪跻琅f不能反抗孫無情的命令，就在下一秒，它立刻中斷了連接。

    這份寧靜有些難得，但很快，孫無情立刻感受到了如山瀚海般的疼痛。

    身體的每一寸都疼，但他根本動不了。自己的每一寸骨頭外都覆蓋了堅硬的納米戰甲，就仿佛是無數鐵片插進rou里，痛不欲生。他的呼吸甚至受到了影響，但戰甲自動把呼吸機塞在他的臉上，讓他感覺好了一點。

    但一口氣還沒吸上來，一把長劍，就這樣闖進了他的視野。

    “喂……孫無……”

    “別廢話，快跑?！睂O無情無力的抬起眼皮，盯著近在咫尺的“天使”，感受著自己的恩賜：“但讓我看到他?！?/br>
    破壁者沒有猶豫，一手拉著林瓊露，背著孫無情，就這樣潛入了地板。

    一個人能在金屬間自由行動，但另一個人則可以短暫的無視物理障礙。格拉海德的恩賜的確不同凡響，破壁者只是這種恩賜的一個延伸罷了。

    但這一次，他的背后有孫無情。

    他盯著“天使”的雙眼，腦海中回蕩著管甚剛剛說過的話。因為“朋友”的關系，他放松了對自己恩賜的訓練，以致于在剛才的戰斗中，他沒有派上用場。

    幻境恩賜是很有用的東西，不然白夢河也不可能靠它統治“無名”十幾年。但自從孫無情得到以后，唯一的用途，只是來制造迷惑敵人的幻想。他更信得過自己手里的刀，而不像白夢河，這可是他用來保命的東西。

    而現在，孫無情也落到了同樣的境地。

    但下一秒，“天使”停止了攻擊。

    “我需要你停下，并且解開你的戰甲?！薄疤焓埂倍吇厥幹@句話，并且在他眼前，站著的已經不是破壁者和孫無情。

    而是雅典娜。

    要知道，孫無情恰好在剛才見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