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曾幾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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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前的提烏斯學院,寬闊的宴會大廳里,只坐著寥寥幾人。 “喂!誰允許你這個土包子和我們吃飯的?”一個金發碧眼的公子哥,走進大廳,把手里的盤子啪的一聲放到管甚面前,聲色俱厲,湯汁都濺到了他的臉上。 管甚的飯才吃一半。 “是不是沒吃過那么好吃的東西,嗯?扒拉扒拉的,和豬玀一樣?!彼砗蟮母嘁舶咽掷锏谋P子丟到管甚面前,言語間沒有一絲客氣。 但管甚只是停了一下,然后繼續默默的吃飯。他的臉久經日曬,有些黝黑,又沉默寡言,看起來便不易近人。在原來的鎮子上,就沒有多少鄰居敢惹他,也就是些混混,打又不敢打死,下一次還敢惹事。 但眼前幾人可不是混混,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議員的兒子,其余幾位,家里都是有權有勢。 他們不喜歡東國人。入校第一天,管甚就領教過了。 挨了打,行李被扔到走廊外面,還被潑了水。但幸好這里是單人單間,設施一應俱全,管甚也沒說什么,撿起來收拾好了,也算睡得舒坦。 聽說今年是這個學院第一批大規模招生,所有新生,加起來也就十三個人。 只有管甚一人是從首都外來的。 也只有他有著東國的血統。小眼睛,塌鼻梁,被曬黑的臉龐和雙臂,所有人都以為是學院招錯了人。 “喂,黃猴子!問你話呢!”他們也不坐下,手里拿著一塊牛排在管甚面前晃著,一會兒便丟到他的盤子里,像對自家的狗一樣。 管甚輕輕推開這個盤子,端起另一個盤子繼續吃。自從知道這里吃飯不要錢,他的食量便大增。本來練武就容易餓,在家里管勤抓飲食又嚴,難得有一頓飽飯。 盡管心里已經把這些公子哥用棍子砸死了十遍,但現實中,管甚還是不敢動手。這里的人和整個學院,都精致無比,他們的衣領和大廳窗沿下的角落一樣,纖塵不染。就仿佛古老神話里的藝術品,容不得一點碰撞。 而管甚只是一塊頑石,怎么摔,怎么撞,都不會碎的一塊頑石。 那便忍吧。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也是管勤教他的話。 他以前不習慣忍,現在也不想忍。但他明白,這里是首都,這里,有他要找的東西。 “喂,問你話呢!”公子哥見他不出聲,好像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極大的挑戰。他沒有在意四周射來的目光,舉起自己的湯碗,上面粘稠的湯汁,一點一點地,澆到了管甚的頭上。 這讓人怎么忍? “說話。你們東國人都不會說話?” 湯汁滲進了管甚釘子一樣的短發,有點燙。 他手里沒棍子,但這么近的距離,他很輕易的就能扭斷他們的脖子。 大不了,把他們打個殘廢,自己打道回府。他還沒成年,法律應該判不了多久。 母親的病,總會有別的辦法的。 總會有的。 他緊緊攥起的拳頭又放下,深深吸了一口氣,端起盤子,低著頭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他身旁出現了兩個人。其中一人拿出紙巾,正欲把他腦袋上的湯汁擦掉。 “夠了!”另一人走過他身邊,白色的衣裙上飄來醉人的幽香。她雙手叉腰,聲音比他們要高上幾度。管甚低著頭,看到她腳上的一雙火紅的高跟鞋。 “他和我們一樣,都是新生,你有什么資格欺負他?王墨,你以為你是誰?” 此言一出,整個宴會廳都安靜了下來。 王墨,聯邦三十六議員之一王邙之子。放在首都外,便是可以隨心所欲的角色。 但是在首都,倒不是沒有人敢動他。 只是這個女子,好像也沒多少背景。 “張依瞳?”王墨的臉色有些動容:“你幫他說話?你喜歡這只黃猴子?” 似乎這句話聽著有些刺耳,張依瞳皺了皺眉,二話不說,高跟鞋挑起面前的椅子,右手一撈,椅子帶著勁風,朝王墨的臉砸去。 沒有想到這人會直接動手,王墨大驚失色,猛地把同伴拽到身前。 但張依瞳卻猛地把椅子下壓,砸到了桌子上,半條椅子腿掉在了王墨腳邊。把他驚得跳了起來。 “張依瞳!你有種!”王墨被她的氣勢嚇退半步,又拉不下臉去揍一個女孩子。心里想著一定要暗中搞死她,撂下兩句狠話,就往門口走去。 “呵?!睆堃劳砹死碛行┝鑱y的短發,小臉又恢復了以往的俏皮模樣。 但還沒等王墨走到門口,一個披著黑色披風少年就攔住了他們的路。 “大家都是新生,互相欺負,不太好吧?!鄙倌暾Z氣很是和藹,略帶傲氣的眉眼滿是溫和的笑容。 “你……你是……”王墨看到這個少年,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昨天的開學典禮上,校長好像對某個同學另眼相看。 “這條路我要走,你們走后門吧?!痹掍h一轉,他大步上前,朝王墨等人伸出了雙手。一股無形的力量撞到了他們身上,當管甚抬起頭時,正看到幾人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就像幾只黃金色的炸蝦。 “擦不太……干凈?;厝ァ傧匆幌掳?。不好意思?!睅凸苌醪翜呐⑸乜s回了手,似乎很少和男生說話,黑框眼鏡下的小臉通紅??此臉幼?,倒好像是她把湯汁倒在管甚頭上一樣。 管甚露出抱歉的微笑,站在原地,端著盤子,也不知道該不該走。 這附近,好像瞬間就有了不一樣的氣氛。 “王清野?聽說你評級是s?”張依瞳看著朝他們走來的少年,眉毛一挑,眼神靈動,是說不出的神氣與俏皮:“好巧,老娘也是?!?/br> 她知道他在開學第一天就覺醒了恩賜,但言語之間,沒有一點低聲下氣的意思。 “張依瞳,呵呵,張依瞳?!蹦晟贂r的王清野,鋒芒畢露,看似溫和的表情里,透露出一股張狂:“后面那位是……你meimei?” “叫曉曉?!睆堃劳珎冗^身子。張曉曉很不好意思地和王清野打招呼,眼神在往管甚手里的盤子瞟著,似乎再思考要不要幫他拿一下。 “你是……”王清野看向狼狽的管甚。 “管甚?!彼詧蠹议T,和王清野四目相對,語氣不卑不亢。 “以后就是同學了?!蓖跚逡吧斐鍪?。卻沒想到管甚舉著盤子,示意自己沒手可握,竟是一言不發,扭頭就走,把王清野晾在了原地。 三人面面相覷,有些尷尬。 “他是不是……生氣了?!睆垥詴噪p手握在胸腔,看著管甚消失在拐角的身影。 王清野搖搖頭,腳踩在管甚剛剛做過的位置上,感受到堅硬的石磚地板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腳印。他在座位上看得清楚,管甚站起來前,屁股一直沒有沾到椅子上。 “這個人,很有意思?!蓖跚逡班哉Z,黑袍無風自動,對上了大廳里看熱鬧的剩下幾道目光。一個侏儒對他舉起了酒杯,臉上滿是意味深長的微笑。 。。。 半年后,提烏斯學院的一個角落。 管甚第三次舉起棍子,王墨正在他身下求饒。 他忍了這家伙很久了,又不能每次都要人幫。 打斷他一條腿,不過分吧。 “住手!”就在這時,一道爽朗的聲音傳來。語氣里沒有絲毫的急切意味,抑揚頓挫的聲調就好像在唱戲。 管甚回過頭,樹林里,慢慢走出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他看起來十分年輕,穿著一身花哨的紅色西裝,連圍巾都是夸張的七彩色調,在下雪的冬天里,十分引人注目。 是校長。 二十二年前,開學典禮上的校長還是真身。因為學院根本沒幾個老師。 第一屆新生,大都熟悉他。 “校長先生……”臉已經腫得像一個豬頭的王墨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往校長那邊爬去。 管甚把棍子背到身后,嘴唇緊緊抿著,沒有說話。 “學院禁止打架斗毆?!毙iL語重心長,扶起了王墨,拍掉他褲子上的雪。然后,從身后也拿出了一根棍子,看起來,和管甚的鐵棍很像。 他把棍子塞到了王墨手里,王墨哪里拿得動,差點又摔回地上。 校長很真摯地說道:“但是可以比武?!?/br>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雪地上,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王墨一臉錯愕,管甚愣了一下,則是露出一道久違的笑容。 看來,這個學校還是有點意思。 十分鐘后,他在回去的路上又見到了校長。他正站在樹林邊緣,看著雪地里玩耍的女生們,臉上露出了滿(wei)意(suo)的笑容。其中就有張依瞳的身影。 “開學典禮后,我就出差了。剛回來,一直忘記你的事?!毙iL沒有看管甚,但聲音,還是很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邊。他朝虛空中一點,藍色的屏幕出現在管甚眼前。 上面,是一個病人的病情分析報告。 那個病人,是他母親。 三天前,他剛接到管二發來的消息。 母親病重,想讓他回去。 “你母親的病,聯邦目前還沒找到解決的辦法。據資料顯示,她的壽命大概只剩一個月?!毙iL滿臉抱歉:“但是我認為,不能放棄任何一點希望?!?/br> “管甚,你幫學院一個忙?!笥选涂梢则v出手,我會傾盡聯邦的力量,找到這個病的治療方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