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衣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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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收到消息的十分鐘內,尸體被運入檢測機,尸檢報告已經出來了。 聯邦又一次展現了它快速高效的一面,不需要命令的層層傳遞,所有人只需要執行“朋友”的命令。 但即使是這樣的效率,也沒有辦法發現曉東清身上的程序病毒。 “這是檢查不出來的?!薄芭笥选睂O無情說道:“病毒擁有了改變堿基對的能力,只需要計算好投放量,他的細胞會主動釋放出有毒物質,直到達到致死劑量。死亡時間不一定很準確,但勝在手段足夠隱蔽。我們總不可能追查到病毒是哪里來的?!?/br> 孫無情看著曉東清的尸體,門外,張曉曉正對其它的看守人員發脾氣,當然,也包括負責一切決策的“朋友”。 “我都說了沒辦法?!薄芭笥选辈粩嗟卦谒难坨R上發出解釋的話,但張曉曉根本聽不進:“總不能把那么多的計算量調撥到一個人身上,即使她有a級權限也不行,這只是數據調用的權限?!?/br> 但孫無情大概能理解她。 對她來說,曉東清同樣是找到孫傳庭和張依瞳的重要線索?,F在孫無情已經安全了,就剩他們了。 這一年來,張曉曉一直提著這一口氣。這一刻,因為過度勞累爆發了出來。就連警察局長,在她面前,也被罵成了一個豬頭。 有些出乎意料地,孫無情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給了她一個擁抱。 張曉曉身上的肌rou十分結實,而且她比孫無情要高出半個頭。如果她愿意,下一刻可以把摔到地上。 但她愣了一下,身體竟然微微顫抖起來。孫無情感覺到她的身子逐漸放松,肩膀上正裝的氣味往自己鼻子里鉆去。 “她的眼角肌rou在收縮?!薄芭笥选钡姆磻恢焙芸欤骸八蘖??!?/br> “你閉嘴吧?!睂O無情在腦海里回到。 張曉曉那張一直保持著冰霜般的表情忽然皺在一起,孫無情溫暖的擁抱喚醒了她的記憶。十幾年前,自己抱過這個小孩子。十幾年前,jiejie也是這樣抱過自己,陽光照進雪白的窗簾,溫暖且溫柔。 一年了,他們失蹤已經一年了,整個聯邦最后只能查到這個孩子的消息。 “瞳姐,你們在哪??!”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腦袋緊緊靠在孫無情身上,好像再也不想松手。 “我找不到啊,真的找不到??!” “你們孩子已經回來了,少爺已經回來了,你們在哪??!” 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警署的地下室,聲音里凝結了一年來辛苦無望的奔波勞累,所有人心有戚戚,都不敢上來勸阻。 “有辦法讓她睡一會嗎?”孫無情輕拍她的后背,卻在腦海里對“朋友”說道。 “可以用藥嘛?” “沒有副作用就行?!?/br> “朋友”沒有回應。但很快,警署的藥品室,一個機器人很快配好了一小瓶藥劑。藥劑倒入通風口,沿途管道引導著藥劑流向地下室,然后,通風口的風扇把藥劑散成迷霧,吹進了走廊。 聞到藥味的張曉曉很快反應過來,猛地抬起頭,但頭腦一陣眩暈,連日勞累讓她站不穩身子。 “睡一下吧,曉曉姐。我來幫你找?!睂O無情知道它配的藥劑藥性不強,對他們這些精神的人沒有太大作用,于是低頭安慰。 張曉曉聽了這句話,卻瞪大了眼睛,死死抓住孫無情的衣服。但剛張開口,藥劑涌入大腦,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孫無情把她交給身旁一個人,警察局長不知道這個少年的身份,正要上前詢問。但孫無情沒有看他一眼,慢慢脫下了自己的黑色外套,反穿,露出了肩膀上的白色圖案。 執法者穿白衣,肩膀上是黑色圖案。張曉曉誰都認識,所以懶得穿制服。 所以當孫無情穿起這件特殊的制服時,很多人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是卡梅爾聯邦數據中心特許對外執行員?!睂O無情撿起張曉曉接收數據的眼鏡,紅綠相間的數據條出現在眼鏡上,這幾乎是其它執法者一貫的形象。他的情況是需要保密的,應該還沒有人相信“朋友”可以直接進入人類的大腦。 “我有權臨時代理張曉曉的工作。還請各位配合?!?/br> 一片嘩然,誰都沒想到張曉曉身邊的一個如此年輕的男生也是一個執法者,而且她還叫他少爺? 局長搓著手,也一時沒了主意,就算是在安慰張曉曉的時候,孫無情的表情也是如此冷漠?,F在披上制服,周身都有了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 “張執行員累了,麻煩姜局長安排個房間?!痹捯魟偮?,“朋友”已經把房間安排好,并且把信息發到了警察局長的手環上。 “曉東清的判決已經下來,尸體用不到。麻煩按要求處理?!闭f完話,有關曉東清的資料全部備份聯邦電腦,地下室的焚尸爐已經打開,可以就地火化。 根本沒有其它人插手的空擋?!稊祿ā愤€未開始正式實施,一區所有的決策還由人類完成。即使是張曉曉,也沒有命令“朋友”去做這種事。 “是不是太暴露了?!睂O無情皺皺眉頭。 “本來就是要執行的東西,何必浪費時間?!薄芭笥选睗M嘴不屑的語氣。 發現一切安排妥當,孫無情最后看了張曉曉一眼,離開了警察局。 “你什么都會幫我做?”聯系到了一輛飛行器,孫無情坐了進去。 “這肯定不是。你的權限并不是最高的?!薄芭笥选闭f道:“再加上,還有我不能做的事情?!?/br> “你都幫我殺人了,說什么呢?”孫無情想起了在賭場下它的指引。 “我沒有幫你殺人!我告訴你敵人的位置,是屬于‘保護執法者’的行為!”它似乎很注重名詞的解釋:“賭場那天,所有人在法律上已經判別了死刑。判決在你殺他們之前已經下達了,整個過程符合聯邦法。我沒有任何!執行!錯誤!” “行吧?!睂O無情關上了飛行器的門:“但你現在知道我要去哪吧?!?/br> “k城郊外,圣諾伊療養院?!薄芭笥选闭f道:“聯邦軍隊已經封鎖了那里?!?/br> “我有權限進嗎?” “有?!?/br> “那走吧?!痹捯魟偮?,飛行器瞬間提到急速。所有交通信號為它讓道,以極快的速度前往幾百公里外的k城。 孫無情坐在飛行器里,不停地調用最新的數據看著。 k城郊外,聯邦軍隊已經對這里實施了封鎖。一個月前,這里發生過一次人質拯救行動。相關人員已經被遣返,病人已經換院。 整件事情,隨著曉東清的死亡以及叛亂的結束基本告一段落。這里留下了一隊軍人和工程師,正在把這片區域納入“朋友”的監控范圍。 “為什么會有你監控不到的地方?”孫無情站在遠處,看著療養院變成熱火朝天的工地。他甚至對這個地方都不太熟悉。 “所謂的‘監控’,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薄芭笥选闭f道:“兩百年前,人們用的是普通的電子監控器。那玩意只能記錄二維的圖像信息。而且分布不全,基本是廢物?!?/br> “但這些不一樣?!薄芭笥选笔疽馑聪蚬さ?,一個機器人正在調試著什么,但它面前卻什么也沒有。 “建筑體內需要重裝吊頂,墻壁里埋入傳感器。而戶外則是大量的微型機器人。漂浮在空中,里面的傳感器不僅可以收集圖像,也包括溫度,壓強等物理數據??吹綁Ρ谏戏涑惨粯拥臇|西嗎?沒電了它們會像蜜蜂一樣過去充電,就算蜂巢被毀了,它們也能持續工作一個月。有了它們,才是真正的監控。無論隱形還是其它,只要是有質量的物體經過,我就會知道?!?/br>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睂O無情有點不喜歡它的嘮叨。 “這叫鋪墊!年輕人怎么那么沒耐心!”“朋友”繼續說:“整個聯邦有34.7%的區域未納入監控范圍。其中,卡梅爾城監控數據獨立,由人類處理;非城市范圍;以及這種偏遠城市的郊外。因為成本太高。低成本的監控很容易被鉆空子,而高成本的監控難以為繼。如果不是核能源達到絕對安全和免費開放,利用我來直接決策的‘數據法’不可能通過?!?/br> “我只是一個電腦。有了這些傳感器,我才有手和腳。沒有足夠的數據,無法做出精準的預測。比如你現在的死亡概率,會在一個范圍內波動?!?/br> “朋友”說完話,孫無情開始往前走。聯邦軍隊在前面拉起了折疊柵欄,有人攔住了孫無情。 “我有權見這里的最高長官?!睂O無情給他看了自己的徽章,手環很配合的亮出自己的身份。 “執法者”前來,自然無人敢怠慢。王義放下手里的面條,打開了視頻,看到了孫無情的臉。 孫無情認識這個人,準確說來,一個月前剛見過。 他是張曉曉的副手,是她的老朋友。據說,也認識自己的父親。 王義軍銜高至中將,是一區軍權實際掌握者,僅從軍銜來看,比分區執法者還要高。 王義有些意外,但還是隔開了一個房間,單獨見他。 “曉曉呢?” “曉曉姐累了?!?/br> “那你來干嘛?這里沒你的事?!?/br> 孫無情喝了一口茶,他對這些軍銜沒什么概念。王義救他出來時第一時間查看了他的傷勢,后續的安排,他都親自負責。 孫無情覺得自己可以相信這個人。 “中斷監控會上報?!薄芭笥选彼坪踔浪谙胧裁?。 “報虛假數據會不會?”孫無情似乎也摸通了這個機器的脾氣。 “‘虛假’這個舉動也會留檔。但不可能有人類會調檔”“朋友”發出了兩聲壞笑:“很聰明。你可以說你想說的了?!?/br> 腦海里的爭斗在瞬間完成。孫無情看向眼前的王義,斟酌再三才開口。 “王伯。我通過了‘執法者’的體質測試?!?/br> “我知道?!蓖趿x穿著軍裝,并不年輕但依舊健壯的身體仿佛一只猛虎,坐在他眼前,好似一座大山向他壓來。 資歷說明了一切,和平年代,普通人家出身的他卻能在軍界站穩腳跟。并且這一待就是三十年。 “執法者”的身體測試雖然對外保密,但他略有耳聞。這也是為什么,張曉曉總是一個人在執行任務,而很少協同作戰。 孫無情兩指稍微用力,瓷制茶杯應聲而碎。這樣的怪力,早已經不是普通人的水平了。 “曉曉姐說,十七歲前,我沒受過任何執法者的訓練。我的骨骼基本定型,已經錯失了成為執法者的機會?!睂O無情看著王義毫無波動的眼神,他并沒有否認他的話:“但我現在已經通過了體質測試,我的拳力高達20t,已經超過了曉曉姐當年的水平?!?/br> 聽了這句話,王義眼睛里閃過一絲精芒,伸出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然后叫來他的副官,低聲吩咐了幾句。 “他在做和你同樣的事。虛報數據?!薄芭笥选绷⒖谈嬖V了孫無情。 他毫不意外。 “說吧。你想說什么?!蓖趿x似乎開始對這個少年刮目相看。 “我沒有了以前的記憶。即使曉曉姐再怎么證明,我都想不起來?!睂O無情繼續把手里的瓷片攆成齏粉,說道:“不論如何,我都要試一試所有可能的辦法?!?/br> “關著我的房間,我要再進去一次?!睂O無情站起來,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王義嘆了口氣。 很快,兩人穿過寂靜的療養院。只從外表看,這里幽靜清深,純白雅致的外墻看起來令人心曠神怡。 但走進大樓下的地下室,卻是另一番景象。殘破灰黑的毛胚墻,地上是發臭的積水。幾間大的房間互相連起來,可以看出原來里面都擺著一些儀器,但都已經搬空了。 “沒有數據上報,沒有可疑資金來源,沒有人員轉移。這就是為什么聯邦一直沒找到你的原因?!蓖趿x屏退左右,一隊軍人沉默地跟在不遠處。 “但是你的聲音被路過的傳感器捕捉到了?!薄芭笥选痹谒X海里補充到:“你的聲音作為搜索的證據被記錄下來,才有了后面的行動?!?/br> 對這個說法,孫無情也沒有絲毫的記憶。按這個地下室的構造,除非是自己出去了,不然怎么可能收到他的聲音。 盡頭的一間房間,一張高椅子正等著他??吹竭@張椅子,孫無情皺起了眉頭。 他記得他有記憶起,就是坐在這張椅子上,張曉曉在他面前。 房間的門已經被鋸斷,狹窄的房間里,除了一張椅子和一道放過桌子的痕跡,就什么也沒有了。 逼仄的空間連伸展身體都做不到。 孫無情專心致志地看著這張椅子,絲毫沒注意周圍的聲音離自己遠去。 過了一會,他直起身,心里卻涌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猛然轉身,身后已經沒有一個人影。門已經被鋸掉,但走廊卻是空的。 王義本應該站在他的身后! “沒想到你還會回來?!?/br> 這道聲音帶著一聲輕笑,卻不是他熟悉的“朋友”的電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