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漫步
易姚當然收到陶融的郵件。她也當然明白陶融問她何時回國的意思。她不回復是因為她近期不可能回國。她本就是來頂替修產假員工的,人家若回來,易姚就得離開。產假最長是一年,易姚盼著人家不要提前回來,否則她就失業了,又要找工作了。既然無法確定日子,還是不回復的好。隔了幾天,她覺得她還是該給陶融一個回話,于是,她在回信欄里很誠實地寫到: 應該是明年一月。 如果這樣,那一下子就把回程支到明年去了,她又覺得不妥,全刪掉了,回復陶融的事就被擱下了。后來,她還是回復了陶融:今夏不回。暫定12月,等定下探親的日子會立即告訴你。她知道她的這個回答不是陶融要的,但是,她眼下確實不打算回國。盡管如此,她還是在心里盤算了一下,等休產假的人回來,她就不用上班了,那便回國一趟,把那事兒給了結了吧。 星期五。 王師傅打電話來,說他病了,重感冒,他怕傳給別人,便自我隔離,明天不練車了。 易姚嘴上說著:王師傅,您好好休息。心里卻想:太好了,明天不用早起了,可以睡到自然醒。 就快下班的時候,易姚被老板叫到他的小辦公室里。 “6月15日,是小生意報稅截至日,我想你是知道的,為什么這家公司你沒有報呢?” 老板的臉色很不好看。 易姚看著老板桌上的文件夾上的公司名稱,她努力回憶,為什么會漏了這家公司,向加拿大稅務局報稅,她可是一點都不敢馬虎的。終于,她記起這家公司還缺些材料,她打了電話去催,他們好像沒有把易姚要的東西送過來,再后來,易姚把這事給忘了,她手上有幾十家小公司,家家都要報稅。 “對不起?!?nbsp;易姚低下頭。已經遲了,無論她有什么理由,或解釋什么,加拿大稅務局的罰款是肯定的。 “交水電費遲了,都不是大問題。就是向 cra 報稅不能耽誤,不能馬虎。這不僅是有罰款的事情。萬一,如果,遇到一個特別“有興致”的稅務官把這公司以前的賬目翻出來查查,讓我們解釋一下45年前的某件事,再做個備注,明年后年的賬目也再細查查,這不是給我們自己找麻煩嗎! ”老板的臉上緩和了些,并向易姚解釋他為什么生氣。 “對不起?!?nbsp;易姚真的無話可說。 “這家公司的事情我來處理,希望你以后做事情一定要認真仔細。這樣的失誤決不能再有?!?/br> “謝謝老板!” 易姚的心情糟糕透了,她也責怪自己,千不該萬不該把替客戶報稅的事情給忘記了。 她迷迷糊糊地挨到下班,又稀里糊涂地回家,原打算下班后先去唐人街買菜的,也忘記了,算了,反正家里還有點吃的,可以明天再去。 易姚一走進公寓樓大廳就看見陳煜坐在沙發上等她。 “唉,你來了! 怎么,你哥哥給你放假了?走吧,上去吧!” 易姚心情差,話說得有氣沒力的。 “易姚?!?nbsp;陳煜站了起來,卻沒有挪動腳步。 “你是陳煜!”易姚有些吃驚, “理了發后,跟陳汐分不出來了?!?/br> “你剛下班! 還沒吃飯吧?” “嗯。但,我不餓?!?nbsp;易姚不打算跟陳煜出去吃飯,餓也是不餓,還有今天因為報稅的事情,她是真沒有心情。 “其實我是下午吃的東西,也不餓?!?nbsp;陳煜說,看了看大玻璃窗外, “你這個住處好,離湖這么近,我們去湖邊走走,可好?!?/br> 已經拒絕了吃飯,易姚便不太好意再拒絕,畢竟他是陳汐的哥哥,走走就走走吧,于是她說: “那我先回家換換衣服。 ” “你去換吧,我就在這里等你,你不用急,我左右沒事,閑人一個?!标愳险f著便又坐下了。 易姚一進家門就給陳汐打電話,她想告訴他陳煜在這里,但是,他沒接。 易姚換衣服的時候,她的手機滴了一聲,是短信,陳汐送來的: “有房屋買賣,在談判,等結束了就回你電話?!?/br> 陳煜坐在公寓樓的一層大廳里,等易姚。 兩天前,陳煜跟陳汐好好地談了一次,看似隨意,他卻是在心里已預備了幾日的。 那天,他們去尼亞加拉湖濱小鎮。 很小的鎮子,卻是極美麗的地方。因為是夏天,所有街道兩邊都設置了花圃,所有路燈上都吊著花籃,所有商鋪的門邊都用鮮花裝飾了。路上除了汽車,還有慢吞吞的噠噠的馬車,跟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一點都不相稱,但在,在這么個安寧的小鎮上,卻又是那么自然和諧。這是個美麗的讓人流連的小鎮。 陳煜和陳汐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吃冰激凌。 這是一家有了近百年歷史的冰激凌店,陳煜一直在心里琢磨這店主有著怎樣平和的心態可以在這個小鎮上如此長時間地經營冰激凌店!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加拿大一年里有近半是冬天,而這小鎮,無論在夏天時裝扮地如何美麗,也躲不過漫長的冬季。陳煜想像冰激凌店主這樣堅韌的心境也許正是他所缺少的。 “小汐,你會跟佟欣分開嗎?你和易姚會有未來嗎?” 陳煜直奔主題。 “我不能離婚,為了大衛,我不能,我必須要和佟欣一起照顧大衛。當然,如果佟欣提出離婚,我會同意,可我知道她不會提的?!?/br> 且不論他和佟欣間還有沒有感情。生出大衛這樣的孩子,他覺得他虧欠了佟欣。他也不清楚是不是因為佟欣說的太多,總之在他的心里,在他的潛意識里,他覺得對不起佟欣,所以,他不能,也不應該提出離婚。如果佟欣想要離開他,他便放了她。 “你回答的明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打算追求易姚,當然,我會先把跟可可的事情處理好?!?/br> “哥,你對她是一見傾心?你才剛剛認識她,就因為她長得像于婕?!” 陳汐微蹙眉頭,此刻,他品不出冰激凌的香甜。 “剛見到她時確是因為她跟于婕有些像,可在我眼中她不是于婕的翻版,她很溫柔,恬靜,我喜歡。 ” 陳煜望著小汐,認真的說: “我是認真的,既然你和易姚沒有未來,可否成全我?” “哥,此時說這話太早,你還是先把跟可可的事情處理好吧?!?nbsp;陳汐的心里有點不是滋味。陳煜來訪的第一天他就覺察出了,現在,只是陳煜親口告訴他了而已。他不想也不愿意跟陳煜談論易姚,雖說此刻易姚也在他的心尖兒,可他也不想易姚成為他和陳煜之間的矛盾。 “真的,為時太早?!?nbsp;陳汐看了看陳煜,說, “你只是來加拿大渡個假, 。。?!?nbsp;陳汐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很想說:你人還在美國,且后方已經失火,這會兒又想在加拿大也燒一把,真是個兩頭燃燒的蠟燭。 易姚換了身 t恤牛仔褲,和慢跑鞋,下來了。 陳煜見易姚出了電梯便迎上前。 “走吧,這里,出了大樓沒幾步就是湖邊了?!?nbsp;易姚說,便在前面引路。 “我過來找你好像唐突了?!?nbsp;陳煜道。 “沒事兒,你陳汐的哥哥??!” 易姚笑了笑,搖搖頭。 陳煜喜歡易姚的那些小動作,但是聽她說這樣的話,心里又一點酸酸的,她的言外之意是:因為陳汐,她才陪我走走的。 湖水在夕陽下泛著金色的光芒。易姚跟陳煜沒什么話說,倆人真就這么走走,純散步。 “我這里離陳汐家挺遠的,你是怎么來的?” 易姚沒話找話,她也覺得不說話有些別扭。 “這兩天,小汐很忙,我就租了輛車,自己到處轉轉?!?nbsp;陳煜中規中矩地走在易姚身邊。 夕陽無論怎樣燦爛輝煌,也改變不了很快落山的命運。 陳煜望著面色略顯疲憊的易姚,問: “是不是上班很疲勞?還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都有!” 易姚說, “我只是個臨時工,必須賣力做事情,要討好老板啊。但是,總有疏忽,今天讓老板剋了一頓?!?/br> “說說吧,說出來,心里舒服?!?/br> “沒什么,已經過去了,以后我會加倍小心的?!币滓卮?,她很想說:我想回家躺會兒。 “那回去吧! 回去休息會兒?!?nbsp;陳煜說,仿佛他知道她的心事一般。他停了一會兒,又說, “回去別做晚飯了,我叫外賣,讓他們一個小時后送過來。能把你當手機號給我嗎,好讓外賣聯系你?!?nbsp;真是個好的借口向女生要電話。 “不用叫外賣了,冰箱里還有吃的?!?/br> “不多你這一份,我反正要叫的,小汐和我也要吃的?!?nbsp;陳煜堅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