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尼姑
白楹坐在凳子上,瞅了靜太妃一眼。 靜太妃沒好氣,道:“看什么看?讀你的書去,現在去還能趕得上孫夫子的課?!?/br> 靜太妃沒再提話本子的事情。 白楹今日說話做事招待人都讓她極為滿意,比起懷陽郡主姚家丫頭,也不遑多讓,甚至在心智上,還要更勝她們一籌。 靜太妃很滿意,比起白楹越發的出色,話本子這點小事情,她就不想在追究了。 阿舒說的也對,白楹再怎么樣也還是個孩子,正常人家里,也還是自由自在玩耍的年紀。 察覺到靜太妃態度松緩,白楹轉了轉眼珠子,這是不再懲罰她的意思了? 可她還想趁這個機會,多休息幾天的啊。 白楹揪了揪衣角,大著膽子問道:“阿楹還想再反省反省,不如今日就不去了吧?” 舒嬤嬤一個沒忍住,手背抵著唇,笑出聲。 “……”靜太妃額角跳了跳,恨不得撇下世家貴女的優雅,把她拎起來抽屁股! “你的小心思,一個都別想!”她咬著牙,手指門口,“出去,給我去學堂!” 虧她昨兒個還覺得關她幾天讓她長長記性,誰知道這就是個不思進取厚臉皮的!不讓她去太學,她還求之不得! “知道啦?!卑组浩擦似沧?,懶散地走出去。 看著白楹一副懶骨頭的樣子,靜太妃的眼睛瞪得越發大,“沒有外人在,她竟是一點都不懂規矩一點都不成樣子了!” 隨著相處,舒嬤嬤是完全把白楹當靜太妃的孩子看待,她隨口笑道:“這些日子楹丫頭不太舒服,又沒什么法子可醫,不過就是稍稍懶散一些,依奴婢看,不是什么大事,您看,在外人面前,咱們楹丫頭不是很好嗎?” 這倒也是。 靜太妃氣消了點兒,“嗯”了一聲,笑容也慢慢爬到臉上,“能和懷陽郡主她們交好,對她以后的路,肯定會有幫助?!?/br> 她拿不捏國師大人的想法,但國師大人將白楹交給她,還讓她將其收為養女,養在身下,不就是想讓她把白楹好好培養成一個合格的世家貴女嗎? 生活在皇宮,還去太學讀書,不僅認識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而且學到的東西也多。 這種環境下,哪怕是個傻子,也知道該怎么說話,怎么做事,不會輕易被他人欺了去。 日后長大,身后是霍家,洛家這等名門望族,又和懷陽郡主等人交好,豈會尋不到一門好親事? 靜太妃眼中蘊著笑意,想到白楹給她瞧洛妃贈她的暖玉,她就已經肯定,白楹是真正入了洛家的眼。 這小丫頭的運氣可真是好,且表面看著傻傻笨笨,乖的不得了,實際上聰明剔透,就連季原先生,都動了想收她作關門學生的心思。 越想,靜太妃嘴角的笑容弧度就越大,她朝舒嬤嬤道:“今日做些棗泥糕吧,放勺蜜,她喜歡?!?/br> 舒嬤嬤笑著點點頭,小姐就是嘴硬心軟。 …… 白楹到了學堂,剛好是休息時間。 懷陽郡主驚喜道:“原以為你會休息,沒想到來了!” “來什么來,關在房里不是很好?!备翟茘估淅涞?,看向白楹的目光是毫不掩飾的討厭。 白楹懶得理她,對著懷陽郡主笑了一笑,輕聲道:“太妃看阿楹還能堅持聽課,便讓阿楹來了?!?/br> 姚依依忍不住道:“靜太妃對你也太苛刻了吧?!?/br> 白楹一臉的純善,道:“太妃都是為了阿楹好,阿楹知道懷陽郡主和姚小姐也是歡心阿楹,阿楹真的很感激?!?/br> “也沒什么的?!币σ酪啦缓靡馑嫉?,“你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帶了蛋酥?!?/br> 傅云嵐看著她們幾人友好相處,都不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又鬧又怒又有點委屈。 白楹就是個禍害,晦氣得很,誰跟她在一起,誰都要倒霉,懷陽之前幫了她,不是連累自己兩次了嗎? 怎么一點兒記性都不長的? 自降身份,和白楹一個賤民去玩,也不怕讓人笑話! 傅云嵐瞪著白楹,恨不得把她瞪出個洞來。 但有之前的教訓在先,她已經不會沖動行事了。 孫嘉迎擔憂地看著傅云嵐,小聲道:“嘉迎永遠站在公主這一邊,公主不要生氣不要難過?!?/br> 傅云嵐悶聲道:“本公主才不會難過!” 孫嘉迎立馬高興起來,道:“公主才是最好的,她們要和白楹玩就讓她們玩吧!” “對!吃到苦頭就知道了!”傅云嵐哼道。 方小意低著頭坐在座位上不說話,她哪哪都好像融不進去,嫡公主不喜歡她,不愛和她說話,懷陽郡主也是…… 她又做錯了什么? 她難道比白楹還差勁嗎? 接下來幾天,雖然身體依舊不太舒服,但白楹過得極為舒坦。 休息天的時候,她帶上看完了的話本子,同靜太妃舒嬤嬤說了一聲,便要去壽康宮找懷陽郡主還書。 她們約好了,懷陽郡主昨天睡在壽康宮中,今日剛好可以找白楹一起玩。 臨出門前,靜太妃想起什么,叮囑道:“今日空遠大師被太后傳進宮現在可能還在壽康宮中,他與國師大人向來不合,你仔細些,不過想來他也不會為難你一個小姑娘?!?/br> 白楹記在心里。 這次她是一個人去的壽康宮,太后對她還算是有好感,哪怕沒有靜太妃和洛妃,態度也依舊同之前一樣。 太后身邊的蘇嬤嬤一聽白楹是來找懷陽郡主,便帶她去了側殿。 主殿太后再同空遠大師說話,白楹這也不是什么大事,還是不要打擾到他們為好。 懷陽郡主正在學刺繡,手指都千瘡百孔了,眼淚珠子不停掉,可就是繡不好。 蘇嬤嬤心疼道:“郡主千金之軀,不學這些也沒事的?!?/br> “那怎么行?”懷陽郡主擦掉眼淚,看見蘇嬤嬤身后的白楹,忍不住笑道,“你來啦!我都忘記去找你了,可不要怪我啊?!?/br> 白楹抿唇一笑,將話本子還給她,“郡主有事要忙,阿楹都看到了,又怎么會怪郡主?!?/br> 蘇嬤嬤退了下去,懷陽郡主拉著白楹面對面坐下,想起方才一臉淚痕,就覺得丟人到家了。 她還想把手放身后去,白楹已經看到了,“呀”了一聲,抓了懷陽郡主的手,眸中滿滿當當是心疼,“怎么這么不小心呢,這么多血,得有多疼啊?!?/br> 白楹簡直感同身受!她剛學的時候,繡花針都掉了好幾次,線都穿不進,更別說老是扎到手指頭。 光是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淚。 懷陽郡主愣了一下,手還在白楹那,不知道為何,白楹說出的話,表露出的心疼,在她感覺,要比蘇嬤嬤真實許多。 一句“得有多疼啊”讓懷陽郡主心下一片動容。 其實也就是一點點血珠,跟穿針的孔一般,但白楹這樣,不知怎的,她心里那點兒難過就沒了。 懷陽郡主任由白楹抓著她的手,小聲解釋道:“我之前從未學過刺繡,連針都不會拿,可慢慢長大,日后是要說親的,雖然我是郡主,可女孩子會的,我都想學會?!?/br> 說著笑得很不好意思,“我太笨了,在這方面都沒怎么天賦,讓你見笑了?!?/br> “郡主哪里笨啦?”白楹真切道,“阿楹前些日子也學了這個,連線都穿不進,那才是笨呢!手指頭比郡主還要慘,郡主今天是第一天繡嗎?已經很棒啦!” “真的嗎?”懷陽郡主高興道,“阿楹你真好!” 然后兩個人一起探討怎么繡花,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等懷陽郡主成功繡出了半片小葉子的時候,她非常興奮地跑出去,“外祖母!你看懷陽!” 白楹也跟著走了出去。 結果發現空遠大師竟然還沒有走! 白楹給太后行禮問安,乖乖巧巧站在一邊,那只叫嬌嬌看見白楹,歡快地叫了一聲,飛到她身上,嘰嘰喳喳唱著歌兒。 空遠大師一身袈裟,慈悲面相,手握佛串。 不論怎么看都仿佛感覺他在笑,空遠大師的身上有一種讓人很舒服的氣質,在他面前,你會放松情緒,寧靜致遠。 白楹提著心逼自己移開目光。 她剛才竟然盯著他看了最少有一分鐘! 和國師大人是完全不同的人。 “阿楹你來!”上頭懷陽郡主喊她。 白楹乖乖上前,她身上的嬌嬌紋絲不動,卻停止了唱歌。 哼!它才不要給別人唱歌聽! 太后慈藹地看著兩個小姑娘,聽懷陽郡主說是白楹教了她如何刺繡,臉上的笑容越發和善,她夸了白楹幾句,目光落在嬌嬌身上,心里頭都不免吃醋。 每次見了白楹,嬌嬌就像是看見什么似的往她身上黏。 她養了這么多年,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不過也可以看出小姑娘心地善良,有個有福氣的孩子。 不然以嬌嬌的脾性,又怎么會這么喜歡一個人。 太后朝一旁站著的空遠大師看了一眼,想到他說的話,眉頭不免蹙起,語氣也淡了下來,“空遠大師若還有要事在身,便先去忙吧?!?/br> 空遠大師撥弄著佛串,道:“阿彌陀佛,貧僧此次只為一件事下山,關乎國運,事情重大,貧僧不敢掉以輕心?!?/br> 他沒忍住,又不著痕跡看了懷陽郡主下面的白楹一眼。 原來是這個丫頭! 原來是這個丫頭! 心里掀起驚濤駭浪,空遠大師又泛起疑惑,這丫頭,怎么會和冷宮那位有瓜葛? 看著不像是膽大包天的呀…… 冷宮那位,是海水不可斗量,而這個小丫頭,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越看,空遠大師越覺得有夫妻相。 他的話讓太后暗生不滿,先不說他的話真假。 單說國運,事關國運才下山,旁的事情卻從來不管不顧,虧的世人敬重他! 一想到國師大人做出的貢獻,太后看白楹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慈愛。 太后道:“哀家今日傳召大師,聽大師一說,心里已經明白了。但事情重大,哀家要和皇上慎重考慮考慮,空遠大師先回去吧?!?/br> 這話比先前說的要直接許多,空遠大師也不是厚臉皮的人,事情慢慢圖之,不可太過急切。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這個道理空遠大師比誰都明白,他彎了一彎,道:“阿彌陀佛,貧僧告退?!?/br> 空遠大師一走,懷陽郡主又興致勃勃地說起來。 等白楹能離開的時候,嬌嬌還分外不舍地黏在她身上,不肯走開。 白楹只好軟聲軟語哄著嬌嬌,哄的鳥兒歡快地叫不停,方才離開她肩上。 心里松了一口氣,白楹走出壽康宮,途經御花園,卻看見空遠大師腳步極慢地走著,可看著不像是賞風景,倒是是在等人。 白楹不想多生事端,能不撞上就不撞上,大不了她繞遠路回去還不行嗎? 正當她轉身的時候,空遠大師叫住了她:“小姑娘留步?!?/br> 不是叫我,不是叫我。 白楹裝作聽不見,走了幾步。 空遠大師瞠目結舌,只好又喊了一聲,“白姑娘留步!” 在壽康宮的時候,他聽到了太后喊小姑娘白什么的。 白什么的小姑娘:“……”只好停下來。 她簡直要醉了!看著道貌岸然慈悲面相,沒想到是這么小心眼。 大人的事情,能不能不要牽扯到小孩子? 有本事找國師大人去??! 心里這么想,白楹卻轉過身一臉疑惑純良,“啊,大師叫阿楹,可是有什么事情嗎?” 此刻御花園中沒什么人,空遠大師慈悲笑道:“我觀姑娘面相,妙不可言,姑娘可有……” 白楹瞪大眼睛道:“我不做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