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肖一煬追問:“真不回去???我們經理知道情況,可都舍得為你豁出一個替補席了?!?/br> “不回?!?/br> 男人的聲音低沉懶散的,在夜色里慢慢蕩回來。 肖一煬從座位上站起來,扶著車門,不死心地喊:“為什么???” “沒為什么?!?/br> 肖一煬張口,還想說話。 那人最后一句話聲傳回來,繾綣著夜風里的涼意:“答應過的。原則而已?!?/br> “……” 等人影進了別墅,肖一煬才遺憾坐回去。 他發動起車,不甘心地嘀咕:“原則原則原則,就知道原則……也不知道秦家是拿多少清規戒律,才養出這么一位活祖宗的?!?/br> 再遺憾不滿,肖一煬也只能壓回去。他認識秦隱十幾年,深知一點—— 秦隱決定好的事情,就沒誰能動搖過。 · 那晚回學校后,談梨自閉了將近一周—— 網絡信號全斷,手機關機,每天規整得很,嚴格保持著早上七點走晚上九點回的規律,把自己浸泡在f大圖書館那知識的海洋里。 一周過去,談梨感覺自己的思想境界都得到了升華。 除了那頭扎成馬尾的長卷發還是乳白色的,使得在校園里回頭率100%外,談梨第一次覺得自己跟這第一學府的氣質如此渾然一體。 所以等談梨再次回歸網絡,登錄上xt平臺的賬號時,她后臺的私信箱里早就快被擠爆了。 多數都是粉絲來信,質疑或者詢問,關于她那天宣布停播的事情。 個別幾份,直接來自xt平臺官方。 畢竟是簽約主播,【梨子】這個id無論在國服排位還是在xt平臺上都不是無名之輩,“停播”豪言放得輕松,想貫徹到底卻不容易。 再加上因為圈里玩梗的liar第一女粉身份,她被直接掛鉤liar退役事件。這場風波一日不消,她那“沖冠一怒為藍顏”的事跡就一日不會平息。 迅速劃過一片私信,談梨沒看見什么想搭理的,她剛準備退出時,光標卻停在了其中一條上。 談梨左手慢慢托起臉腮,鼠標左鍵被輕輕一敲,她點進去。 【梨子,那天陪你排位登頂的輔助cao作好可怕哦。然后我剛好認識戰隊那邊的工作人員,聽他們內部說,那是sheng神的私人小號,真的假的???】 看完私信,談梨指尖在額角輕敲了下。她放棄了先和xt平臺談解約的想法,拿出手機。 剛開機,通話和信息之類的程序上,已經無數個紅色的數字提醒冒出來。 談梨沒理。 她打開通訊錄,快速撥出一個號碼去。 幾秒后,電話接通。 “梨子?”對面一個溫和聲音。 談梨:“笙哥,我看平臺私信里有人問起,你們戰隊里知道你小號的事情了?” “嗯?!?/br> 談梨皺了下眉,她無意識地伸手,摸到桌上的壓片糖盒子。 金屬盒涼冰冰的,讓談梨意識一醒,她輕吁了口氣:“對不起,是我那天太沖動,沒有考慮好后果,拖累你了?!?/br> “沒關系?!笔Ⅲ贤嫘?,“我是為了上分?!?/br> “那你們隊里有什么反應嗎?” “本來是該有的?!?/br> “本來?” 談梨意外于盛笙的這個用詞。 現實顯然是沒有。這件事發生在賽程期,雖說可大可小,但戰隊里毫無反應似乎也不太科學。 談梨正想問,就聽電話里那個溫柔聲音笑起來,似乎在對旁邊的人說話:“還差372組就完成了,加油?!?/br> 一個陌生又仿佛有點熟悉的慘叫聲隱約響起:“我死了我死了我要死了,這種訓練做500組還不如讓我跪死在基地門口!” “誰讓你在賽程期偷偷跑出去?” “我那是、是……” “是什么?” “是不能說的秘密啊嗚嗚嗚說了會被人滅口的?!?/br> “嗯,那你就不能怪經理罰你了?!笔Ⅲ嫌中?。 “盛哥你不能這么殘忍,我可是替你頂雷了,怎么連你也嘲笑我!” “那,謝謝?” “…………” 另一個人大約是被氣死在電話那頭了。 談梨聽完,已經大概了解全過程,她揚起毫無同理心的燦爛笑容:“賽程期偷偷溜出基地,難怪被抓典型,是你們戰隊那個新人打野嗎?” “不是?!笔Ⅲ系碾娫捓?,慘叫聲淡出背景音,“是中單,yiy?!?/br> “yiy?”談梨搜尋記憶后,自然脫口,“啊,就是聯盟里唯一和liar關系不錯的那個——” 話聲戛然一停。 一兩秒后,談梨遺憾地嘆了聲氣:“知識的汪洋大海竟然都洗滌不去這個狗男人在我心中的一席之地啊?!?/br> 盛笙的聲音里笑意淡去,帶上幾分兄長的嚴肅:“梨子,我之前就和你說過,liar只是一個符號。那個人寡絕到可以把自己的選手身份和私生活完全割裂,他就總有一天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不該陷得太深?!?/br> “……” 談梨面上笑意輕淡了些。 她手指勾起額前垂下的那一綹乳白色的微卷長發,慢慢在纖細的指節上纏繞,收緊。 “嗯,事實證明,你一語中的?!?/br> 盛笙:“你不相信我的話?” “不是不信,只是?!闭劺嫘ζ饋?,她看見桌角鏡子里,女孩眼底情緒里摻著水色熠熠?!拔抑皇菦]想到,那天會來得這么快、這么猝不及防而已?!?/br> 盛笙沉默。 談梨聲音輕快,像是愉悅:“笙哥,你說,我以后還會有機會見到他嗎?” 盛笙皺眉。 沉默很久后,他殘忍地開口:“你其實從來沒見過他。真正的liar,沒人見過?!?/br> 那綹微卷的長發輕顫了下。 然后桌前的女孩笑起來,微微仰合,像雨絲里搖曳的花枝,是明艷而動人的:“嗯,你說的對?!?/br> 盛笙嘆氣:“所以別再放任自己往下陷了?!?/br> “好。我會忘的?!?/br> 盛笙聽她保證,這才稍放下心。閑言幾句后,他提起另一件事:“xt平臺之前找我,說他們聯系不上你?!?/br> 談梨打了個呵欠,一本正經的欠欠語氣:“對,我關機了。圖書館里泡了一周,接受古今中外的先賢洗滌?!?/br> 盛笙無奈:“他們找到我這兒來了,那份直播合同你準備怎么辦?” “付違約金?”談梨不在意地說。 “他們不缺錢?!?/br> “?” “他們希望你繼續直播,至少到合同期滿?!?/br> “不可能?!闭劺嫦攵紱]想,“我已經決定好好學習,一心向善了。今天開始絕不殺生,哪怕是峽谷里的一個小兵都不行?!?/br> 盛笙難得也有被噎得上不來話的時候。組織了好一會兒的言辭,他才小心提醒:“你還記得,你當初簽直播合同的時候,差半年才能成年吧?” “嗯?!闭劺骐S口應了,托住臉頰,“所以呢,他們想搞鬼?” 盛笙:“如果你不肯履約,那他們可能會去聯系你父親?!?/br> 談梨一僵。 須臾后,談梨掀起眼簾。她握著金屬盒,單手打開,倒出顆藍莓味的壓片糖,卷進唇齒間。 談梨慢慢咬住糖片,然后一笑瀲滟。 “我會、履約的?!?/br> “……” 通話結束。 談梨面上笑意一點點松垮懶散下去。她的身體也跟著放松,沒骨頭似的慢慢滑進電競椅里。 談梨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眼神空空。 差點忘了啊。 她開始依賴壓片糖作安慰劑,就是在mama去世一個月后,從她的,父親,把一個陌生女人領進家門的那天起。 ……怎么會忘呢。 談梨咬著唇rou笑了笑,她抬手,食指和拇指之間捏著的長條金屬盒被她豎起,然后慢慢地晃。 當啷。當啷。 這個聲音里,談梨想起一雙漆黑的眼,還有…… “叮咚?!?/br> 開機后的手機不甘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