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次日,江若茵罕見的起了個大早,甚至都沒□□荷拉著她起來梳洗更衣,江若青用早飯的時候想去叫她,發現她已經收拾妥當了。 “今兒怎么起的這么早?” “早飯備好了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苯粢鹇犚娝穆曇袅吮銢]有回頭,而是對著鏡子比量著帶耳飾。 “備好了的,你要去哪兒啊起這么早?” “西郊大營?!?/br> 江若茵收拾好了自己,竟然一點都不拖延的先出了門,還回身問江若青:“不是去吃早飯么?” 江若青頭一次見著這么積極的江若茵,迷惑的咋吧砸吧嘴兒,“行吧?!?/br> 江若茵雖然難得的起了個早,但是她卻并不著急,說要去西郊大營,但還能在家里悠哉悠哉的喝完一碗梨糖水。 “你不是起了個大早,怎么這會兒又不著急了?”江若青問。 江若茵放下碗,拿手帕擦了擦嘴,“我起早呢,是因為氣得睡不著覺,我不急呢,是他都不急,那我急做什么?” 江若茵也并不是真的因為謝迎書要去前線而感到生氣,她只是覺得她急成了那個樣子,他卻連個信兒都沒給自己,先叫自己安心,最告訴她今天午時過后他就要走了,這才是最叫她生氣的事情。 或許他是為了有什么話可以當面說,但是這無疑讓她覺得有一點點不公平。他如今也做到了讓她魂牽夢縈,夜不能寐,但是他卻要去上戰場。 此去一別,相隔萬里,江若茵自認她還沒有那么長的手能伸到那邊兒去。只在京城里,她還尚有能力去幫他尋些他知曉不了的死角,她還尚能為他左右走動著,幫他了解謀劃著。 可是他去了戰場。 到了那邊,她就再什么都做不到了,她去不了戰場,也不能上陣殺敵,她就是死乞白賴的跟去了也只能做他的累贅。 那是她涉足不到的地方,她也確實不想讓他去。 她怕這一去,便又是生死永隔。 不過江若茵雖然說著要讓謝迎書著急,但也確實沒敢真的卡著點過去,怕剩下的時間太少,想說的話說不完。 喝完了糖水,江若茵便叫上春荷帶著東西過去了。 她給謝迎書準備了一些東西,是昨天晚上睡前就吩咐了小廚房要做的,無外乎就是一些路上能用的點心吃食,估計張懷靜也會給他準備著,但是張懷靜的心思是張懷靜的,她的心思是她的。 沖突了不要緊,吃不了也沒關系,那么多親兵,總能分得完的,她只是不準備些什么,就沒辦法安心。 江若茵是約在辰時三刻到的,跟她平時起身過來的時間也差不多,謝迎書正在點兵,細數兵馬糧草,確認無誤。 瞧見她過來了,才放下手中的事過來找她:“你過來了?” “我還以為你都不想見我了,搞的這么著急,就不怕我起不來,就這么睡過去了?我春天也還是比較嗜睡的?!苯粢鸨镏粡埬?,也不笑,就那么走過來看著他。 早春三月末,大中午的也不算涼,但江若茵卻依然把雙手縮在袖子里,輕輕的握著拳頭,用袖子掩飾著她的緊張。 她也怕她說的太狠了,謝迎書會覺得難過。 但謝迎書卻拉出她手,把小姑娘緊緊握著的手給攤開了,“我當然想見你,但是怕你罵我,所以只好讓你著著急?!?/br> “你還知道我要罵你?” 男孩子看著她的手笑,壞心眼的用手指撓她的手心,弄的小姑娘忍不住把手往回縮。 “我看你是想我打死你?!?/br> 謝迎書放了手,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紙包,打開后里面躺著的一只玉簪,和上次那只有些像,但也不完全一樣,他拿起那只簪子在她的頭上比了比,“上次那支碎了,這支本來想等成婚的時候再送給你的,但是我這一去……” 他話說到一半,被江若茵用手指抵住了雙唇,做完這個動作之后,她也有些尷尬的往后稍了稍,微微低了點頭,“有些話,是不能講出口的?!?/br> 她怕這個,最怕說出來的話都會靈驗。 謝迎書說:“好,我不說?!?/br> “不是非你不可的事情,你為什么一定要去?我之前就與你說過的,如今局勢風云變幻,你父親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他對北疆邊韃的了解你比我更知曉,怎會突然落陷?這背后的原因你不至于不清楚,明知山有虎,總該來問問我的,或許……或許我能給你一些別的答案呢?”江若茵也不敢說自己能說得清楚什么,這背后的原因她還尚未摸清楚,也不敢真的就自恃過高,能解決于謝迎書于水火之中。 說到底,她重生一世,終究是什么都沒做到。 她依然沒能阻止這一場戰役。 謝迎書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她最近好像是瘦了一些,個子也長了。少女抽條的越發動人,獨屬于十幾歲姑娘的那點rou感也漸漸消失。 他們確實是有一陣子沒有見過面了,也不知道下次再見,她會長成什么樣子。 “因為我必須要自己去,這是我家的仇。邊韃與謝家是世代不滅的仇恨,就是我父親真的折在了北疆,那也得我親手捧著他的失骨回來。更何況……如果不是今年,他想讓我在京中好好讀書,能考取功名,或許他未必會死。就像你之前覺得,那些事情都是因為你開了口一樣,面對父親的事,我也沒辦法說服自己,這其中沒有我的責任。謝家兒郎一輩子都應該在沙場上博取功名,那沒道理我就要縮在后面?!?/br> 有些事情說服別人容易,但是用來說服自己卻并不管用。 江若茵抿了抿嘴唇,最后也只是放開了唇齒,抬頭看他:“那……好好保重,還有……一定要好好活著?!?/br> “這次,可真的要拿了軍功才能回來娶我了?!?/br> “好?!?/br> 江若茵沒什么好特別用來囑咐謝迎書的,她對戰場上的事情也不盡然了解,也就只是陪著他,做最后的準備。 等兵馬大軍已然準備好了,謝迎書也已經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江若茵才□□荷把她帶的那些東西拿過來,“思來想去我也沒什么能給你的,就給你準備了點路上能吃的東西,可能有點多,吃不了就分給將士們一起,別浪費了。我估計侯夫人也給你準備了,但我就是……你就當我為了求自己一個安心吧?!?/br> 她捧著其中一份食盒,心中千言萬語,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句話,“一路平安,若是京中有什么動作,我會盡量第一時間告訴你的?!?/br> 從京城到北疆,途經月家,對她來說倒也不算求助無門。 “那你自己也也要小心,齊王盯著你,不要給自己惹禍上身,我這次可趕不及來救你了?!?/br> “我知道的?!?/br> 謝迎書把出發的時間壓的很死,已經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江若茵并沒有拉著他,再去膩歪些什么,而是放了手。 少年騎著馬,馬背上掛著大周的旗號。他一身軟甲,身負□□,紅纓迎著風隨著旗幟一同飄蕩。 她想,若要說她喜歡,那還是最喜歡這樣的謝迎書。 他在他的記憶里,本就是君子如玉,將門良才,為有少年縱馬,拋頭顱灑熱血,為了他心中的那一份道義去拼搏,這才是謝迎書讓她動心的根基。 那她就只好等,等她的少年打馬歸家。 謝迎書走了有小半月的時候,往京城送了兩封書信,一封給張懷靜報平安,一封給江若茵。 信上所言: 我已經平安到達,來時副將已經將家父救出,如今仍然重傷不醒,但性命尚且無礙。只是我與副將殺死那商酌之后,認為軍中定有人勾結邊韃,以至于父親中了邊韃人的圈套。 北疆軍中如今至少有兩成人并非我們的心腹親兵,近日觀察,暫無響動,想來是等待時機。 但北疆軍受創的情況比我預先想象的還要糟糕,這幾日邊韃與鐵真,云胡等部落如今集合在一起,我方微有寡不敵眾之勢。若是再過半月,依然如此,怕是還要請求京城調兵,請求援助。 但如今京城之中,老將的局勢,我并不敢請此調派…… 江若茵念到這里,便就不念了,她看向江戎和顧明霜,父母顯然更明白這背后究竟寫都是些什么。 “若是邊韃與另外兩個部落聯合起來,他這個將軍怕是并不好做?!苯肿灾x迎書所擔心的是什么,“再要有人率兵前去的,大約就躲不開齊王了?!?/br> 齊王早年與云胡人打過幾次仗,不管是算熟悉,還是算能力,京城里都找不到第二個人比他更合適了。 不過事情還未至于此,也就還不是他們為此擔心的時候。 四月清明,江若茵照舊隨顧明霜到山上去祭拜。 這次沒有遇到舊人,也沒有遇到死死綿綿的清明煙雨。只是那天雖然沒有雨水,云依然壓低的嚇人,悶得叫人喘不過來氣。 江若青還未出門就病臥在家中,依然唯有江之年和江若茵陪著顧明霜去。 顧明霜還說:“雖然從前你們那兩個jiejie也不怎么往咱們院子里跑,但真的都嫁出去了,竟然還覺得這家里怪冷情的?!?/br> 顧明霜雖然看不上那兩個妾侍,但也不是那種苛待庶女的人,也就是江若蘭沒事兒老沒辦愛惹惹麻煩,即便她不會太上心,也算是一視同仁。大的那個看的比較通透,過了門之后回門的時候也沒有只顧著看她生母,過來與她說了好多的話,新姑爺對她也不錯。 倒是那個嫁去齊王府的,這幾個月都沒個音信,算算孩子都有了八九個月了,都快要臨盆了,都不知道回家里跟娘家說一聲。 許是嘮叨著江若蘭,竟然還真叫他們在廟里碰上了。 江若蘭看上去有些憔悴,大約是日子過的不好。 見到了顧明霜等人,倒是勉強擠出了個笑走過來了,“母親,三弟弟,五meimei,你們也來了?!?/br> 江若茵往她的身后瞄了一眼,周城不在,就只有幾個貼身丫鬟,還是從江府一起跟出去的。 “怎么就你一個人來的?”顧明霜問。 她跟這個女人之間,雖說沒什么話講,但也沒討厭到愿意瞅著她過不好的份兒上。 “是,周城他忙于別的事情,沒有時間陪我過來?!彼亩亲右呀浐艽罅?,求神禮佛的時候都要人攙著才能起的來,她看向江若茵又往后瞄著,像是優化又不敢說的樣子。 江若茵看了一眼那些身后的丫鬟,果然跟當初方翎漪的是一回事兒,雖說跟著大部分都是她陪嫁出去的丫鬟,但也不是沒有生面孔。 周城對她不信任,雖然不像當年她跟周珩吵架的時候對江若蘭管的那么嚴,不叫她出門,但多少也都是看著的。 江若蘭腦子笨,有人看著,她也想不出什么掩人耳目的主意。 江若茵意會,噙著笑跑過去攔著江若蘭的胳膊,“我與二jiejie好久不見,有些話想同二jiejie說說,不如我們找個地方?” 旁邊不少來祭拜的貴族子女,尤其是還有幾個從前跟江若茵不對付的,拿著江若蘭當槍使,瞧著她倆竟然關系這么好,都驚呆了,不知道江若茵這又是抽的哪門子瘋,都懷疑她是不是終于動了殺孽要把她這個二jiejie給埋了。 然而江若蘭卻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的,回握住了她的手,勉強像她那樣笑著,然后問顧明霜:“那母親……” 顧明霜知道江若茵想做什么,她現在無外乎是借著江若蘭在齊王府的身份,想靠她打探點什么出來,能幫著謝迎書一二。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這個小女兒究竟是從哪兒來的自信一定能幫顧明霜和離,但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她做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琢磨不透的。 顧明霜也就不去琢磨了,縱使她做的再危險,只要不是什么涉及底線的事情,她跟江戎都能保她的周全,總好過像是原來的路子走,嫁到齊王府去,與虎謀皮。 江若茵也沒拉著江若蘭走的太遠,只是在寺廟里隨處溜達著,身后的人沒有跟的太緊,也不影響他們兩個說話。 之前跟方翎漪就玩過這么一招了,江若茵對此駕輕就熟,便就拉著人走,順便也好去看看方翎漪在哪兒修行。 拐過了一個彎兒,江若茵才壓低了聲音問江若蘭,“你是有什么話想跟我說?” 江若蘭只是握著她的手,什么也不說,卻一直抖著袖子,最重塞在她的手心一樣東西。 江若茵用手握了握,應該是個紙條。 “二jiejie見過方翎漪了沒有,她跟三哥哥鬧的那件事兒,不知道你在齊王府有沒有聽說,我帶你去見見?”她這話是說給身后的那幾個人聽的。 齊王府的人一直都以為她跟江若蘭關系不好,在對待她的事情上似乎也不是很緊張,并不怕江若蘭會對她說什么。 方翎漪修行的地方是一個偏院,要比這兒很遠到隔壁的庵里去。他們進了門,只留著丫鬟們在外邊守著,時不時的傳出來兩聲笑,掩人耳目。 江若蘭壓低了聲音對江若茵說:“這是我從周城的桌子上找到的,也不清楚有沒有什么用,周珩那邊我去不得,齊王那邊我更是難見。齊王交給周城辦的事情不多,再多的,我也找不來了……” 江若茵拿出剛才江若蘭遞給她的字條,快速的讀了一番,然后塞給了方翎漪,“你尋個沒人的時候燒了,千萬別叫別人看見?!?/br> 方翎漪點點頭,把她塞給自己的東西攥進了手心。 字條上的內容不多,是北疆那邊寄過去給齊王通信的,問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