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凡一下子就想到他們撞見侯震在車邊強吻吳晶的事兒，她猜是不是有別的認識侯震的人也看到了。

    足球隊自然也聽到了流言，有隊友問侯震是真的嗎，是哪個老師??？侯震答說都是胡說的。不過這話搪塞得了隊友，卻糊弄不過陳濤，一次訓練之后，陳濤還是找了侯震私下談了一回話。

    陳濤把侯震叫去聊兩句的時候，許海博就在外面等著，就怕真要動起手來，他好第一時間沖進去。不過事情并沒有預想的那么糟，侯震沒幾分鐘就出來了。

    許海博問他什么情況，侯震說沒什么事兒。

    許海博說：“少廢話，吳晶是我姐，當初你丫怎么跟我保證的！”

    侯震說：“我跟陳濤說我是喜歡吳晶，不過吳晶沒搭理我，陳濤讓我別給吳晶找麻煩，就這樣，沒說別的?！?/br>
    許海博沒再問下去，他希望這事兒就這么了結了，畢竟現在只傳侯震喜歡一個老師，也沒說是哪個，等過了這陣兒估計也就沒人提了，最好侯震自己想明白不喜歡吳晶了。

    許海博旁觀著，侯震確實收斂了，之前上英語課，侯震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吳晶，旁邊人但凡留意一下，一眼就能看出他看吳晶的眼神完全不是認真聽講的那種專注，課間還總第一時間上去幫吳晶擦黑板，至于私下還做沒做過跑去送飯這種小動作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日子，他沒再上去擦黑板獻殷勤，上課也不再盯著吳晶看了，通常情況下，整整兩節課就是低著頭對著自己攤開的書發呆，見他一副失神的模樣，作為他的朋友，許海博又有些同情他。

    從吳晶的狀態來看，許海博覺得她大概還不知道那些傳言，陳濤應該也沒跟她提過。然而沒過多久，這個只有幾個當事人知道的小秘密還是徹底爆開了。

    那是很平常的一個晚上，鄰近熄燈，許海博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和徐若凡發信息聊天兒，宿舍門敞開著，舍友們進進出出地洗漱，準備睡覺。忽然從樓道里傳來些吵嚷，似是有人在水房打架，他隱約聽見了曾駿的聲音，跟自己宿舍有關，便第一時間翻身從床上跳了下去。

    宿舍里的其他人也聽見了聲音，一起去了水房，到了才發現，曾駿不過是在勸架，跟人動手的那個是侯震。

    與侯震拉扯的男生是他們鄰近宿舍的趙劍波，同學院，不同專業，互相也都認識，不知為什么扭打在一起。將近熄燈，水房其實沒什么人，但兩人這一拉扯，少不得有聽見聲音的過來看熱鬧。

    許海博幾個人上去拉架，但侯震和趙劍波已然打急了，一時分不開。侯震掐著趙劍波的脖子，把他仰面往水池里按，怒不可遏地警告：“你丫別他媽胡說八道！”

    趙劍波反手撐著水池，用力踹了侯震一腳，罵道：“cao！你丫自己干師娘就別他媽怕人說！”

    趙劍波說完這話，人才起身，便狠狠挨了一腳，踹他的那個不是侯震，而是許海博。

    兩個男生打架時第三個人上了手，性質一下就變了，兩三分鐘之內單挑就演變成了群毆，兩個宿舍之間的群毆。

    侯震喜歡老師的傳言最初就是從趙劍波這兒傳出去的。起因很簡單，趙劍波一直在追求同班的左苗苗，而左苗苗眾所周知的喜歡侯震，所以在趙劍波無意間撞見侯震在車邊吻吳晶后，不久就告訴了女神。

    這事兒是左苗苗告訴侯震的，她跟他道歉說自己真的只跟兩個閨蜜說過，她們也不可能到處去說，不知怎么就傳了出去，希望沒給他帶來麻煩。

    那天晚上侯震洗漱時碰到了趙劍波，本不想把事情鬧大，但血氣方剛的年齡，互相存著怨恨，一個不屑的眼神，一個無禮的動作，甚至一個帶出蔑視的低哼都似花火落在干柴上，一點就燃。

    這場群架被趕來的宿管和同層的其他同學拉開，雖然沒有鬧到學校那兒去，但還是起了一些小風浪，和侯震“有關系”的那個女老師是吳晶的事兒便傳了出去。

    之后的一節英語課，吳晶一進教室，底下就有人發出曖昧的咳聲，是參與打架的趙劍波的舍友。吳晶假裝不在意，但局促的臉紅是藏不住的，她顯然也已經聽到流言了。侯震沉默了幾秒鐘，站了起來，班里人都以為有好戲看，結果他只是自己一個人出了教室。

    那節課直到下課，侯震都沒回來，他躲了，之后的英語課再沒去過。足球隊的訓練他也再沒出現，曠了三次訓之后，他讓許海博跟王教練說自己退隊了。

    臨近期末，侯震曠了幾乎所有的大課，甚至很少在宿舍住。許海博想勸勸侯震，但是又覺得這種事兒無從開口，說了反而戳人痛處。臨近各科期末考試的時候，吳晶給他發信息要侯震的聯系方式，他有些吃驚，把手機號給了吳晶之后，給侯震發了個信息：晶姐要你手機號，我給她了。

    侯震沒回，許海博也沒再問。

    侯震是周五下午收到許海博的信息的，那天下午有大課，但他上完上午的課就回家了，他不想碰到趙劍波那些人，他自己其實不在意他們的陰陽怪氣，但他不想讓這些流言繼續蔓延下去，給吳晶惹麻煩。

    他想起陳濤之前對他的警告，他說你喜歡吳晶沒什么，對你一點兒影響也沒有，即便被人知道也無所謂，但是吳晶呢，她是老師，才入職不久的老師，如果沾上“師生戀”的傳聞，她比你要麻煩得多。

    他不想承認陳濤全說中了，那天的英語課，那幾聲曖昧的咳嗽，她紅著臉強做鎮定的樣子，讓他心疼又自責。

    他退出足球隊，不是怕和陳濤碰面尷尬，不是出于對陳濤的羞愧，而是不想看見陳濤“被我言中”的蔑視。

    他覺得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幼稚的高中生了，但又怎么樣呢，到頭來，他還是讓她受到傷害的那一個。

    電腦桌上擺著煙灰缸，里面橫七豎八地散落著煙蒂。

    侯震靠在椅背上，掐滅手里見尾的一根煙，劃開手機，沒有任何陌生的未接來電或消息。

    其實看了也白看，從昨晚許海博說吳晶要了他的手機號，他的手機就幾乎沒離手，他每隔幾分鐘就要劃開看一次，怎么可能錯過她的電話。

    侯震點開吳晶的微信，把里面不多的幾條聊天記錄又看了一遍。吳晶已經好久沒上游戲了，他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已經猜到和她組隊聊天的人是他，再次退出游戲把他拉黑了。

    這些天他無數次看著微信聊天的界面，輸入了一句“好久沒見你上線了，今晚開黑嗎”，猶豫半晌，再刪去。

    忽地，手機屏幕閃出一條陌生來電，侯震心口一窒，鈴聲響起的一瞬便立時點了接通。

    “喂？”他把手機貼在耳邊，心口咚咚跳得厲害。

    似是沒料到電話這么快接通，對面沉默了兩三秒鐘才傳來吳晶的聲音：“喂……是侯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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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示：下一章全是副 cp 情節。

    第四十八章 浮木

    “喂……是侯震么？”

    “是?！?/br>
    “我是吳晶?！?/br>
    “我知道?！?/br>
    他聲音喑啞，好像許久沒喝水了，聽著讓人有些不忍心，但這不是她該關心的，吳晶拿著手機，按著自己事先想好的話，用一種老師關心學生的口吻說道：“我給你打這個電話是因為你已經曠了好幾次課了，我想問問你原因，如果是因為一些無稽的流言，真的大可不必，還是學習更重……”

    “不是流言，我是喜歡你?！彼驍嗨脑?。

    電話兩端的空氣似都因這一句話瞬間凝固了，她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他自己也沒想到會突然說出口。

    他以為她會馬上掛斷電話，但是她沒有，卻也沒有應聲，回應他的是一陣靜默，他甚至聽不到她的呼吸聲。他不知道她現在是怎么樣的表情，不知道她是愿意聽他說下去，還僅僅是沒想好怎樣拒絕他，怎樣讓他閉嘴。

    趁著她還沒有掛斷，他開口道：“對不起，應該我主動去找你，是我給你惹來了這些麻煩，我不是想逃避……我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見我，我怕再讓你為難……”

    “我明白?！彪娫捘嵌说膮蔷ЫK于開了口，語氣很平靜，“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說這事兒，其實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嚴重，對我沒什么影響，真的，所以你不用為了避嫌不上課，回去上課吧，馬上就考試了，別因為這些事影響學習?！?/br>
    吳晶頓了一下，又道：“清者自清，不必在乎別人說什么，縱有什么惡意揣度也都不攻自破?！?/br>
    她這句話不僅是在給他寬心，也是在拒絕他，我們什么關系也沒有，我對你，清者自清。

    “我明白了?！彼鹫f，“我會回去上課的，你放心吧?！?/br>
    “那就好?！?/br>
    “但是我喜歡你這件事兒不會有任何改變?！?/br>
    吳晶握著手機，不知該怎么答他，讓他別喜歡她？他現在這種語氣，她大概說了也是白說。而且，她覺得其實也未必需要她多說，他曾經也信誓旦旦的如何喜歡她……

    他的喜歡，或是緣于她當日的不辭而別，或許那一次“分手”由他提出來，讓他把她甩了，他大概就不會有這樣的錯覺了，他大概是沒被女生主動分手過。

    她不應該把他的“喜歡”當回事，等他遇到真正喜歡的女生，自然就釋懷了。

    吳晶沒做回應，沉默了片刻，轉道：“其實我今天打電話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我打算辭職了?！?/br>
    “嗯？”

    “不是為了這件事，也不是因為你?！眳蔷Ы忉尩?，“只不過剛好有這種打算，怕你知道了誤會，所以先告訴你一下，別多心?！?/br>
    “那因為什么？你剛入職一個學期吧？”侯震問。

    “就是因為工作了一個學期，所以知道這工作真的不太適合我?！?/br>
    侯震想了想，回說：“是有點兒不適合，一個學期了，上課時還會臉紅?！?/br>
    吳晶以為他會勸她，沒想到會這么說，不禁脫口道：“也沒那么差吧……”

    她下意識的回應，沒有刻意的距離和防備，侯震心中一動，憶起兩人電話傳情的日子，他調侃她游戲里不是一個合格的輸出，她回說“也沒那么差吧”。

    他那時總愛逗她，他說想聽她對他撒嬌，她說她不會撒嬌，但是她不知道，她最自然的回應，靦腆的，溫柔的，克制的，比所有刻意的嬌音都讓他心動。

    他輕聲笑了笑，她意識到氣氛微妙的變化，又淡了語氣：“那我……”

    “你辭職后有什么打算？”他搶先開口，不讓她說出“那我掛了”。

    “還沒想好?！彼蜌獾胤笱?，想要盡快結束對話。

    “你的小說寫得怎么樣了？出版了吧？”他問，“你不是一直想專職寫小說，當一個作家嗎？”

    吳晶怔了一下，沒想到他還記得。

    有一瞬間，她特別想向他傾訴，說她之前的那本小說已經出版了，而且還賣出了影視版權，不過一直沒拍成影視作品，不知道是不是流產擱置了，但她還是很開心，那是她第一部作品，有這樣的成績應該已經很好了，她覺得她的那點點才華得到了肯定，她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可以專職寫作。她想說她已經開始創作第二部作品了，是一部懸疑小說，她甚至想跟他分享故事的內容，給他看一個開頭，聽聽他的意見和評價。

    這些心事憋在自己心里太久，她太想與人分享，向人傾訴，他是唯一知道她在創作小說的人，是最適合傾訴的人。

    只可惜，他卻又是最不適合傾訴分享的那個。

    “就……還好?！彼?。

    “或許你可以找份和書、或者寫東西有關的工作，雜志社，出版社，圖書館……”他說，“你不是想開一家書店嗎？這些也接近吧？”

    吳晶嘴唇翕動，意識到心中有種莫名的情緒劃過，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和他說下去了。

    “也挺晚了?！彼f，“不妨礙你休息?！?/br>
    “吳晶……”他喚她，想要留住這片刻的時光，留住她的聲音，留住她。

    “想著回去上課，好好考試，我掛了，再見?！?/br>
    甚至沒給他說再見的機會，吳晶便掛斷了電話。

    侯震看著手機屏幕和吳晶的通話記錄，她辭職的話，他就沒法再常?？吹剿?，她才回到他生活里卻又要走了。

    不過他有了她的電話號碼，她不再是他的老師，他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她了？

    另一邊，吳晶掛上電話，并沒有過多的停留在和侯震通話的情緒上，她辭職后，他們就不再會有任何交集，她有種至少解決了一件事的釋然。

    她現下最需要花精力應對，是她提出辭職后，要怎么面對來自父母和陳濤的風暴。

    她還沒對他們說她辭職的打算，她也不打算說，她準備先斬后奏，向學校正式提出辭職后再告訴他們，否則她覺得自己很有可能頂不住來自他們的勸阻，改變辭職的決定。

    她真的不適合當老師，她其實從小就有些演講恐懼癥，站在講臺上她覺得特別局促，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了，沒想到還是無所遁形。

    當初進高校當老師也并非她的本意，她回國后準備和兩個朋友一起合開書店，她把自己第一本小說的版稅和賣影視版權的錢都投了進去，但是她沒敢跟家里說，因為她知道她媽一定不會同意。這個時候陳濤提議她去試一試應聘 b 大的英語老師，她偶然跟家里提了一下，得到了她媽的極力贊成，沒想到最后真的應聘成功了。

    她當時并沒有覺得欣喜，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她哥說她傻，為了應付咱媽而已，你隨便考考被刷掉就算了，還真認真備考。

    她只是無奈笑笑，她其實也不是沒想過，但是她怕她媽會失望。得到這份工作，唯一讓人她感到欣慰的，就是她媽很高興，她似乎終于能得到母親的肯定了。

    而她辭職后，要面對母親怎樣的苛責，她甚至不敢深想。

    其實辭職的念頭從她進入學校的第一天就有了，她也和朋友說過，但朋友勸她再考慮考慮，畢竟這確實是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在外人看來，大學老師好像相當清閑，她以前也這么認為，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利用業余的時間寫作，但真的入職后才發現與預想的相去甚遠，她的所有時間都被工作占得滿滿的，甚至是周末，所剩無幾的那點時間還要擠出來和陳濤去約會，她根本沒什么自己的時間。

    讓她下定決心辭職的，的確是因為這次的所謂流言，但并不是因為不堪此事壓力想要逃避。相反，在流言初起的時候，她甚至有些期待這些流言蜚語能讓她的工作陷入困境，最好學校因此把她開除了才好。如此，失去這份工作就不是她自己的責任了，她以一個無辜受害者的身份，被動的失去這份工作，面對母親的時候或許還能理直氣壯些。

    但是，這些流言并沒像她想象的那么嚴重，甚至根本沒人把它當回事兒，因為沒有人會相信她和侯震會真的有什么關系。同事和領導還都安慰她，說像她這樣的年輕女老師，被學生喜歡追求很正常，她這回遇見的還不算什么，以前還有當眾送花，課上求愛的呢，讓她別往心里去，清者自清。

    意識到自己對此大失所望，她才發現自己有多不喜歡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