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博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好像這話說出來便顯得他多在意她有沒有男朋友似的。

    不過說出來她也未必會多想，反正他以前肯定也會這么說。只是要問也得是她說完那句話時候馬上就問才顯得坦蕩，隔了這么兩三分鐘再問，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許海博到底沒說出口，帶著徐若凡從大樓的后門，進了小電梯。電梯空間不大，兩人離得有些近，他聞到她身上似有淡淡的花香。

    “你噴香水了？”

    靠，狗鼻子還挺靈，許若凡瞥了許海博一眼，他肯定又要吐槽她，說她香水兒味兒難聞或廉價，或者說她是因為身上臭才噴香水壓一壓，要么就說她肯定是覺得自己太爺們兒了，噴個香水證明自己是女人。

    好氣，早知道他來，今天她就不化妝不噴香水了，白白來給他吐槽。

    徐若凡沒答，許海博開始心生疑惑，又化妝，又噴香水的……難道真的交男朋友了？不會吧，沒聽他媽說啊，如果她交男朋友了，宋姨肯定第一時間來跟他媽說。

    是地下情？偷偷談的？

    剛剛應該問一下的，不管她怎么答，好歹能從她的反應中能看出些端倪來。

    徐若凡跟著許海博進了吃飯的包間，與海博爸媽簡單寒暄了幾句，他們一個勁兒地夸她說半年沒見又漂亮了，她這才又找回自信，心情好轉。

    吃飯的時候大家閑聊不免談到許海博高考。

    海博媽說她想讓許海博報考外地的大學，許海博卻不愿意出去，鐵了心考家門口兒的 b 大，海博媽說男孩子就得出去鍛煉鍛煉，早點兒自立，將來進入社會也能早些適應，老在家憋著沒什么出息。

    若凡媽從旁勸說：“咳，都一樣，你們兩口子一直這么忙，海博其實從小就挺自立的，不用非得出去上大學才能鍛煉，而且現在的大學不像咱們上學那會兒的象牙塔了，和外界的聯系多著呢，各種活動，照樣能鍛煉，聽凡凡說 b 大各方面的活動還挺多的，能鍛煉的機會多得是?！?/br>
    徐若凡雖然氣許海博挖苦她，但這種時候當然還得幫他說話，便接著她媽的話說：“嗯，是，我們學校這方面還真是挺好的，我們學?；@球隊就很好啊，海博打球這么好，去了肯定能進校隊當主力，我們學校還有足球隊，不過水平可能一般?！?/br>
    海博媽說：“還說呢，別的活動我倒是支持，籃球足球這種也就是個強身健體的愛好?！?/br>
    徐若凡說：“加入校隊也不光能強身健體，我們學?；@球隊實力還挺強的，去年還在一個全國的什么聯賽里拿了名次，明年肯定也沒問題，那可是全國比賽，特別正規的那種，期間與各省最優秀的大學都有交流聯系。而且不光是打球，球隊的隊員還要跟學校和學院的領導溝通，爭取支持，還要到社會上去拉贊助什么的，不過我們學校是籃球傳統校，據說學校在資金支持方面挺給力的，可能不需要像其他社團那種去社會上拉贊助，不過也真不光是打球，各方面能力都有鍛煉的?！?/br>
    海博爸笑說：“凡凡這小嘴兒，拉贊助肯定行?！?/br>
    徐若凡笑：“哈哈哈，那我回頭問問我們學?；@球隊的還缺不缺拉贊助的，等海博去 b 大籃球隊了，我們還能在一起照應照應?！?/br>
    海博媽說：“要說他去 b 大我覺得可心的，就是凡凡也在，能看著他點兒?！?/br>
    海博爸說：“哎呦，他多大了？十八了！你當他還是孩子啊，還讓人看著。再說了，人家凡凡沒事兒還老幫你看兒子啊，人家沒有這活動那活動的啊，再沒事兒還得談談戀愛什么的呢?！闭f著轉問凡凡說，“對了，談朋友沒有??？”

    “沒有沒有?！毙烊舴布t著臉扯了扯嘴角，怎么話題莫名其妙扯到她身上了。

    海博爸哈哈笑說：“是不好意思告訴我們吧，肯定是你爸媽管得嚴，沒事兒，別聽他們的，該談戀愛就談戀愛，怎么著，許他倆上大學時候搞對象，不許我閨女交朋友，有沒有天理?！?/br>
    徐若凡被海博爸逗得直笑，想著這話題說到這兒大概也就結束了，誰知她媽又接了一句：“哪兒啊，我可沒攔，我倒是想呢，這丫頭這方面缺根兒弦兒，干別的事兒都挺好的，就不會談朋友，跟她爸完全相反?！?/br>
    許海博偷瞄了徐若凡一眼，這么說，她肯定沒男朋友，而且聽話音，短期內大概也不會談。

    而另一邊，徐若凡卻轟地一下紅了臉，她覺得她媽大概是想夸她單純，畢竟“單純”這種品質在父母這輩人眼中是極大的優點，如若在場只幾個大人，她也無所謂，隨他們去說，偏偏許海博在場，她媽說她缺跟弦兒，不會談戀愛的話，就讓她覺得特別尷尬丟臉，她余光掃了許海博一眼，似乎看到他彎了下嘴角，他肯定在笑她了。

    她很生氣，氣她媽當著別人說這話，甚至有點兒氣自己執著什么啊，隨便找一個還湊合的先談著，也不至于現在被許海博看笑話，但她也不好表現，只是紅著臉傻傻地一笑。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局促，她爸嘖嘖笑道：“怎么又扯我……再說了，我閨女是眼光高，追她的男生多了去了，我們是不正眼看?！?/br>
    “哎，這話說得對?！焙２┌纸釉捳f，“挑剔是對的，可不能隨隨便便找一個，就是你們干，我都不干。凡凡，聽叔叔一句話，談戀愛我們雙手支持，但是必須得慎重，挑！必須挑！那些一般二般的，連排隊的資格都沒有?！?/br>
    雖仍是話題中心，但她爸和海博爸的話卻解了她媽那句話帶給她的狼狽，不免釋然地笑了笑。

    海博媽有些八卦地笑著問徐若凡：“跟姨說說，那些追你的男生里，就沒一個好點兒的？”

    徐若凡被問了話，傻笑是混不過去了，只得回說：“也確實沒什么好的……”頓了頓，想著自己這么說好像有點兒不夠真，就跟借著他們的話，故意證明自己不是沒人追似的，想了想又道，“有一個我們班的還挺好的，不過也沒什么感覺?！?/br>
    這樣就顯得真些了，她也不是撒謊。

    “緣分，都是緣分?！焙２┌肿詈笠痪?，結束了這個話題。

    徐若凡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給自己盛了一碗湯。

    徐若凡安心喝湯，許海博卻有些吃不下飯了，開始聽著還好，可徐若凡最后這句，卻又讓他心下犯起了嘀咕。

    干嘛特意提一句她班上追她的那個男生啊，別人不提，單單提他，還用“挺好的”做評價，什么“沒什么感覺”，沒感覺你提什么？

    第十二章 暗戀

    那次飯局的兩周之后，海博媽拿著許海博語文月考試卷皺了眉頭：“怎么考這么低？”

    許海博沒言語，海博媽當即給他語文老師打了個電話，了解他最近的學習情況。

    許海博從旁聽著，有生以來第一次希望老師說他成績下滑，得補課，然而語文老師怕他媽過分苛責他似的，一個勁兒在電話里說他成績還不錯，比較穩定，這次考試大概是沒發揮好，有些錯誤一看就是失誤，從平時成績來看還不至于去補課。

    不過他知道他媽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果然在他媽的一再關心詢問下，老師說他作文是弱項，寫作如果再提高些的話就更好了。

    他媽和語文老師打了二十多分鐘的電話，掛了電話后問他說：“要不給你找個老師點撥點撥你寫作吧?！?/br>
    許海博假裝不高興地拒絕：“不要了吧，我一周補兩次數學，兩次英語，還要補語文啊，還讓不讓人活了?！?/br>
    海博媽說：“不找老師，你自己學嗎？你要是自己一門心思學習，我至于到處給你找老師嗎？你這一年的補課費都夠人家在國外留學的學費加生活費了，我為了誰??？都什么時候了，你周末還出去踢球去，你只要成績不掉，我也不攔你踢球，關鍵是你看看你的成績，你們老師也說你的作文兒寫的不行，這作文兒占了多大的比重啊，不能湊合?！?/br>
    “得得得，我補行了吧?！痹S海博佯作妥協，“不過我這天天往外跑去上課，功夫都耽誤在路上了，要不還找凡凡得了，她不是語文挺厲害的嗎，號稱作文還老被年級傳閱的，她給我說說寫作文的心得就得了，她學校離得近，來咱家也方便?！?/br>
    不知是不是他表現得有點兒急切，語氣沒有拿捏好，聽他說完，他媽并沒言語，只微微蹙眉睨著他，目光中有種洞悉一切的犀利，他覺得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被他媽給識破了，心虛之余又有些臉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點兒小九九?！焙２尩脑捵屧S海博心里忽悠一下，還好緊接著便聽他媽話鋒一轉，“你是覺得凡凡好說話，管不住你是吧？讓她來給你講，是讓她來當幌子，不耽誤你玩兒吧！”

    許海博心里暗舒了一口氣，欲擒故縱地回說：“我玩兒什么啊，這不是因為之前您找她幫我補過會考，我這才想起她來了嗎……得得，算我沒說啊，您愛找誰找誰?！?/br>
    海博媽想想之前凡凡的確是幫海博補課順利過了會考，而且凡凡寫的作文也確實好，便放松了警惕回說：“你覺得合適，人家未必有時間啊，老麻煩人家也不合適?！?/br>
    許海博輕描淡寫地回說：“有沒有時間問問唄，再說作文兒這種事其實也就說說技巧心得什么的，還能補哪兒去啊，來個兩三回就差不多了?！?/br>
    海博媽似被說動了心，想了想說：“我先問問你宋姨的?！?/br>
    得了他媽這話，許海博便覺事情成了，她媽只要跟宋姨開口，沒有不行的道理。

    許海博在得意自己的計劃進行順利之時，又想補作文這種事確實一兩次也就差不多了，有什么方法能讓徐若凡多來幾次，可他想了一晚上也想不出什么借口，只腹誹徐若凡怎么偏科偏得這么厲害，但凡數學和英語哪個能拿得出手些也好啊。

    許海博的如意算盤沒能再打下去，第二天他媽興沖沖地說給他找了一個老師說作文，這老師前幾年跟著判過高考作文，說不用你跑多遠去找人家，人家老師父母家就在咱們小區，我留了電話，哪天人家來的時候，你可以直接去。

    許海博被嘩啦潑了一大盆冷水，透心兒涼。

    兩天之后，許海博敲響了資深語文老師的家門，對方是一個年近五十的謝頂大叔，說話拿腔拿調，看上去和藹熱情，但看他的眼神中總有種“孺子不可教”的輕蔑，本就郁悶的許海博內心暴躁得想要罵人，完全是良好的教養讓他恭敬地聽著對方吹了一個多小時的牛逼。

    回家后他媽問他怎么樣，他說不怎么樣，感覺還不如我們老師課上說的呢。

    他媽只說他是沒認真聽，不過見他一副抵觸的樣子也沒強求他再去第二次，只給人家老師打了個電話，客套感謝的話說了一堆，說孩子回家說挺有收獲的，兩人聊到最后，對方隨口說了一句“其實高考作文有很多技巧，比如同樣水平的作文，字寫得干凈漂亮，分數肯定會高些”。

    于是，許海博偷雞不成蝕把米，日常課業增加了一項：田英章楷書全套，一日一篇。

    為了不讓自己的高三生活徹底陷入地獄模式，許海博沒敢再搞什么幺蛾子，只是暗戳戳地視jian徐若凡的朋友圈。

    看她一邊抱怨自己又漲了兩斤，一邊曬各種美食照，擺盤精致的特色西餐、碟碗滿桌的日料自助，噴香熱辣的牛油火鍋，或者僅僅是半夜的一碗泡面加鹵蛋，緊接著第二天的朋友圈一定會發立志減肥的內容。

    看她沉迷了一陣手工發飾，三天兩頭地發自己手作的各種蝴蝶結頭飾，在評論里一大長串地回復“給你留著”、“當然有你的”、“哈哈哈快來申領”，他媽還拿回來三四個，感動地說是凡凡親手給她做的，他覺得樣式有些夸張，但他媽顯然很喜歡，每天戴著上班。

    看她和朋友們約去唱歌、密室或逛街，大部分都是女生，偶有男生，也都是三五個人一起的合照，但他還是會眼尖地發現某個男生居然一個月內在她的朋友圈里出現了兩次！某張照片背景里的男生是不是在偷偷瞄她？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確認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是她后面那女生的，還是貼在她旁邊的那個四眼兒挫逼！

    他有時也會在她的朋友圈下留言，她幾乎都會回應，跟他你來我往地調侃幾句，但也有偶爾不理的情況。與之相反，吳磊在她朋友圈僅有的幾次留言，她卻次次回復，而且回復的字數都比給他回的多。

    每當這時候他就會把手機往床上一扔，郁悶地搓搓臉或揉揉頭發。冷靜下來后，看見鏡中頂著一頭炸毛的自己，難免自嘲一聲傻逼。

    許海博覺得高三生活怎么這么漫長，別人每天都在感慨時光易逝，轉眼同窗就要各奔東西，期盼時光啊你慢些走，慢些走，他卻天天在想，怎么你媽的還不高考！

    那感覺大概就是發現某家小店有一款心儀已久的限量版球鞋在售，還正好是自己的鞋號，想著拿到下個月的零花錢就能湊夠錢去買，每天忐忑不安地就怕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一模，二模，三模，日盼夜盼的許海博終于挨過了高考。

    得知被 b 大錄取的當天，許海博就給徐若凡打了電話，堂而皇之地說：“我考上 b 大了，你請我吃飯吧?！?/br>
    “恭喜恭喜?！毙烊舴舱f，“不過你考上大學，不是應該你請客嗎，怎么要我請你?！?/br>
    “誰讓你當初看扁我考不上的，現在考上了，你不得表示表示嗎？”

    “我那話是對你的激勵，激將法懂嗎，你考上也有我的一份功勞，還是你請我才對啊?！?/br>
    徐若凡以為許海博會懟回來，沒想他回了一句：“那行吧，我請你就我請你?！?/br>
    嗯？這么痛快？徐若凡有些意外。

    “你想去哪兒吃？”

    “隨便，你請客就你定吧?！?/br>
    “西餐，日料還是火鍋？”

    徐若凡有點兒不適應許海博突然的殷勤大方，覺得火鍋可能便宜些，回說：“我都行，要不……火鍋？我好久沒吃了?！?/br>
    “大夏天的吃火鍋？”

    “嘿！這不是你給的選項嗎！”

    “那就火鍋吧?！痹S海博說，“明天中午？我去接你?！?/br>
    “不用了，你告訴我哪家，咱們在店里見就行?！?/br>
    “我去接你吧，我晚上先搜搜哪家火鍋好吃，我十點左右到，快到你家的時候給你打電話?！?/br>
    徐若凡想說十點有點兒太早了吧，可人家請客，自己也不好這么多事兒，便回說：“哦，好，明兒見?！?/br>
    掛上電話，徐若凡覺得有些不對，許海博這是專門給她打電話請她吃飯的吧。

    她認真回想了一下，兩人有三四年沒有單約過了，好像是從她上高中開始，除了他高二時她給他補了三個多月的課，兩人每次見面都是家里大人約飯聚會或旅游。

    他肯定是有企圖，可要說是因為進了 b 大，想讓她這個學姐多關照關照倒也不至于，到時候還不定誰關照誰呢，那他這是忽然覺得她這個發小兒的寶貴，想要鞏固一下友誼？

    第十三章 四舍五入也算約會

    許海博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看了一下手機，九點一刻。

    昨天約的十點鐘，他到早了。

    他拿著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在外面等會兒再給她打電話。

    其實現在給她打電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她沒準備好，肯定會叫他去她家坐一會兒。他不是沒去過她家，也不是不認識她家人，可如今他心境不一樣了，總有些心虛，好像某個不經意的小細節就會把他的那點兒情思暴露于人前。

    許海博到徐若凡家小區對面的公園轉了一會兒，籃球場上有兩撥人在打籃球，但他既沒心思加入，也沒心情多看，只時不時地看看手機時間，盤算幾點給她打電話更合適。

    九點四十五分，許海博一邊從公園往外走，一邊給徐若凡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快到了。

    徐若凡電話里回說：“你直接來我家吧，讓司機把車開進來，我還得等會兒?！?/br>
    “沒事兒，反正我也得幾分鐘才到呢，我一會兒就在大門口等你吧，空氣挺好的?！?/br>
    “哦哦，那我趕緊著?！毙烊舴舱f完便匆匆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