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兔子肥碩的身軀能擋住元和的臉,兔耳朵沒精打采的聳拉著。 細嫩的手指幾乎要托不在肥兔子,“我起來喝水的時候發現兔子丟了,就跑出來找,然后就碰見了狼?!?/br> 小心的抬眼,她半咬著下唇,低聲問:“哥哥不會生氣吧?!?/br> 當青年的手越過高舉的兔子捏上她的臉時,元和不由生出一片雞皮疙瘩。 手上的力道重了些,拇指在她臉上壓出一個紅印,青年的嗓音冷淡的滴水,“雖然現在很乖,但哥哥還是好生氣?!?/br> 三更的風帶著寒意,鬼魅般的樹枝晃動,在地面上形成張牙舞爪的黑影,當月光被烏云吞噬時,靜默在林中的人低聲喃喃,“該怎么罰你呢?” * 天光大亮時,右廂房的門才從里打開,元和向外探頭,在院里看見青年時瞳仁縮了縮。 繡鞋在青板地面上落下,走近后又嗅到一陣惡心的血腥味,她嫌棄的退了兩步,“你在干什么???” 地面上落著一些沾著血的白毛,元和瞟了一眼就匆匆收回視線,只當他在處理獵物。 她在院子里轉了圈,準備擼一把肥兔子。兔子卻不見蹤影,院子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她捂著鼻子靠近青年,“哥哥,我的兔子呢?” 青年落刀的手頓了下,他手上盡是血,不像是在處理獵物,像是故意而為。元和順著他停駐的眼神看到模糊一團的血rou上,喉嚨發干,她退了兩步猶覺不夠又退了兩步。 眼神飄忽,有些艱難的開口,“哥哥,這是什么???” 溫瑾隨持刀將刀刃上的血左右擦在白rou上,rou上滲出的血又將刀刃染紅,越擦越臟,他不耐的嘖了一聲,像是才發現桌角有一方白布,刀尖挑起軟布,血跡盡數抹掉,刀刃還有些粘稠,修長的手指轉了轉刀柄,反光的刃印出模糊的人影。 只是兩瞬間他抬頭,輕啟唇,“不聽話的兔子殺掉就好,”眼眸在陽光下漸漸凝聚成一團墨色,慌張懼怕一一浮現在元和臉上,緊盯著她的青年有些疑惑的開口,“那不聽話的人該怎么辦呢?” 她像是要哭一樣的哀求,“我聽話的,哥哥,我聽話,你別這樣?!?/br> “就罰你吃掉兔子吧?!彼耘f是溫潤的君子,眉目清朗,就像不是他正在以刀指著血rou。 “放心,不會讓你吃生的?!?/br> 用飯時,一碟兔rou放在元和面前,端盤的人聲音清越,“爆香的,應該不錯?!?/br> 元和嗅著rou味一陣反胃,“哥哥,我……” “不聽話嗎?”指節在木桌上敲了敲,似在思索該如何是好。 一見如此,元和立馬改口,“不是,我聽話?!彼テ鹂曜?,扒了兩口飯,同桌人仍是淡淡笑著,元和咬牙夾起一片rou,嚼了兩下就忍著惡心將rou咽下。 青年臉上的笑深了點,他推了下碟子,溫聲:“多吃點?!?/br> 元和頭都沒抬的嗯了一聲。 * 他們并不是居深山中不出,溫瑾隨至少半月下山一次到附近集市上買一些東西,不過他每次出山都會將宅院的門鎖上。 “哥哥,這次可以不鎖門嗎?”元和圍在青年身后。 溫瑾隨正記著此次下山要購買的東西,聞言,似笑非笑的抬頭。 元和見此,撇了撇嘴,縮肩坐回去了。 翌日,晨時青年便出門了,在他身后是掩在樹林深處上鎖的宅院,那是斜陽照不到的地方。 驕陽當空時,溫瑾隨已經把東西置辦齊全了,正準備離開集市時,忽然想起宅院里的人最近幾天一直念叨的炒板栗,遂又轉身找了一家板栗鋪子。 竹編的背簍很重,但他每一步卻很穩,只是右肩像是很吃力的樣子。 繞開山道還要穿過一片密林,才能走到宅院。密林中樹間短,樹枝橫生很不好走,可今天不一樣。 攔人的橫枝被盡數砍去,塵土翻揚明顯不是一人所為。 他沒有轉身迅速離開,而是走近密林,至到穿過密林都沒有一人攔他。 宅院大門上的銅鎖被撬開,只剩一半的銅鏈歪掛在鎖環上。 青年停下腳步,從樹后沖出一群士兵,紅纓□□一舉穿過他右肩,帶著的慣力讓他踉蹌的兩步,拿了一路的袋子無力落下。 一袋猶帶著熱氣的炒板栗在地上滾散開,最近的一顆就滾在他腳邊,裂口處粘上了塵土。 作者有話要說: 炒板栗好好吃的,我今天才吃過~ 我今天好勤奮啊,更了五千五,真棒! 第49章 染血的尖頭扎在肩頭, 士兵可不管他疼不疼,幾人將其按在地上。 紅櫻□□拔出時濺出的血灑在他臉上,他悶哼了一聲, 肩上皮rou破開, 自傷口處依稀可見白骨。 “將軍?!陛p甲士兵單膝跪地行禮。 一只靴子伸到溫瑾隨面前,他半張染血的臉被挑起,與著背陽而立的彥初對視幾秒后,溫瑾隨驟然哼笑,越笑越大聲,肩頭的皮rou被拉扯開,瞬間染紅了半身衣裳。 黑靴收回,彥初眼波詭譎,他打量溫瑾隨的慘樣, 無甚同情心的嘖了一聲, “你爹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生出你這種東西?!?/br> 盛陽下的海棠花姿瀟灑, 溫瑾隨漸收了笑,艷色從他下頜處滴落,一張臉半邊是如玉公子, 半邊是索命惡鬼。 溫瑾隨眼神詭異,緊盯著彥初進院子的背影, 看守的士兵看清他神色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士兵罵罵咧咧的上前拿出一條黑帶系在他眼上,“一介罪臣看什么看?!?/br> * 廂房打開時,元和緊張的起身,看清來人時大松一口氣,而后又緊張的問:“他呢?” 還未得到回答, 元和便被攬進懷里,溫暖的掌心停在她背后,無依無靠的日子遠去,終于不用再為性命擔憂。像是抓住最后一塊浮木,她攀上彥初的肩,細弱的嗚咽。 元和哭得鼻尖通紅,哽咽道:“我真的好害怕?!?/br> 彥初將人抱得更緊了,那張容貌稠麗的臉上滿是心疼的神色。 隱在深山里的宅院門前擺著華麗的轎攆,金光閃爍,連珠的鳳鳥在樹林成蔭中避出一條山道,元和出來時,一眼就看見了被綁住的溫瑾隨,他眼上綁著黑布,身上全是血。 她步子頓了一下,但未停下,走過他時,溫瑾隨似是聽見了腳步聲,他抬頭對著虛空啟唇,“又不聽話了?!?/br> 元和邁不動步了,明知道這個人沒法看見她,但她就是不敢走了。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被人拿捏住性命的印象實在深入腦海。就像又回到出逃的夜里,樹影如鬼魅,野狼的尸體散發著腐尸味,他跨過腐敗的枝葉,蒼白的手指牢牢扣住她手腕,無血色的唇啟開:“又不聽話,嗯?” 跟在她身后的御林軍見她停下疑惑的詢問:“長公主?” 如大夢初醒般,她搖頭,“無事,走吧?!毙奶鐡艄?,她能感覺到有道陰冷的眼神落在她背上。 剛上轎攆她腿便軟了,她于隨行的御林軍高呵中回頭,溫瑾隨仍舊一身狼狽的跪在地上,這次他沒能抬起頭,因為他肩頭扎著一根紅纓□□,□□另一頭在彥初手上,他神色淡漠似在和跪在地上的人說著什么。 轎攆晃蕩走過山林,轎頂的金鳳展翅,于晨陽中落下一身金色。 彥初從遠去轎攆上收回視線,跪在地上的人不知死活,“嚇唬一個姑娘算什么,有本事你沖我來?!?/br> 用來遮眼的黑帶過長,系于腦后的部分偶爾隨風鼓動,他頭低垂著,聞言也未作聲,只是在人看不見的地方,遮眼的黑帶顏色愈來愈深,如被打濕了般緊貼在鼻翼處。 * 下山后,轎攆換成了馬車,元和上馬車時才看見此地的全貌。 竟然只是京郊,再往北去就是她來過多次的千明寺。 車簾放下后又被掀起,彥初走進車內,神色冷肅不知在想什么。元和注意到他換了身衣服,想起跪伏在地上身上滿色血的人,她本能的不愿深究。 修長的手指捏上她的臉,漂亮的臉蛋近在咫尺,他湊近了嘆氣,“又瘦了?!?/br> 元和訥訥的,“沒有吧?!睖罔S也沒少她一頓吃喝,不過他就是喜歡做些素菜。 “怎么沒有,”捏在臉上的手順著向下勾住她腰,隨手捏了兩下,“腰上都沒rou了?!?/br> 元和臉漲的通紅,心里那點古怪的情緒也隨著他的話消散干凈了。 她手指攪著衣帶,慢吞吞的詢問:“父皇怎么把你放出來了?” “本來也沒什么切實的證據,陽平縣長早就畏罪自殺了,他能拿出什么東西?”說起這,彥初懊悔的嘆息,“起初我以為他是沖我來的,誰知道是調虎離山?!?/br> 元和破涕而笑,推了他一把,“你還真能自夸,為什么你就能是老虎了?” 彥初透光的黑眸倒映著她的模樣,元和看見他愈發清晰的下頜線時怔了一下,心中酸楚,她軟軟的趴在彥初的肩頭,細聲:“你瘦了好多?!?/br> “那你要不要摸摸?”鳳眸微轉帶著情意,輕潤的吐息飄忽忽的全灑在她臉上。 元和被他看得一顫,趕忙將臉轉過去,把紅透的那半張臉藏在他衣服里。 溫軟細聲,“登徒子?!?/br> 依靠著的人似乎是笑了兩聲,微風正好,窗簾掀起的一角掃過她的臉,元和瞇了瞇眼,有些困頓的哼哧,“好困,我又想睡了?!?/br> 彥初讓她枕著自己的腿睡,“睡吧,我陪著你?!?/br> 元和一手抓著他袖子,一手握住他的手,她費勁的睜開眼,煞有其事的說:“那你要保護好我?!?/br> 笑意于黑眸中散開,彥初輕咳一聲,“嗯,保護你?!?/br> * 寶源殿內,圣上剛下早朝就風風火火的趕來,親眼看見元和安然無事時才放下心,但在瞧見殿內兩人相依在一起的身影時腳步微頓。 遂從旁側擊,“彥愛卿,你是腿腳不好?” 彥初聞言站遠了點,元和眼巴巴的跟著望過去。 無法,他安慰道:“等會再讓你靠著,圣上看著呢?!?/br> 聽見了所有的圣上,少見的黑了臉。 圣上于政事上英明神武,他心系子女的情意大數灌在太子身上,一番關心的話他說的含糊。 而元和還是聽得紅了眼眶,她鼻頭紅紅的,眼里是打轉的淚花。 圣上嘆了口氣,他起身走下殿階,溫暖干燥的大掌拂過她頭發,“好了,不哭了,等會去看看你母妃,她也是生熬了這些天?!?/br> 元和點頭稱是。圣上又說了些家常話后才讓元和離開。 殿內的小太監打開殿門,暖陽照耀,在一束束的光暈下能見細小的灰塵飄忽在殿中。 元和已行至門口,又聽圣上嘆口氣說道:“要是有時間也去看看元若吧,再過兩天就要下葬了?!痹湾e愕的回頭,在朦朧的暖陽中,她看見父皇神色黯然,“她糊涂了一陣子,害得你遭了這些罪,但人死事了,你多體諒些吧?!?/br> 元和被這消息砸得愣住了,顫聲問:“元若她…?” “受人蠱惑害你至此,她許是心中有愧,一時想不開便自裁了?!笔ド涎壑新冻鲂┰S傷痛,“朕將她安葬在皇陵,前生功錯就由祖輩們來評判?!?/br> 自殿中離開,元和還未能回過神,從小長大的親人說走就走了,初回宮時,她也揣測過元若為何要如此,但沒想到再見時竟然只是一抬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