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索言讓進，是護士長過來了。

    “陳姐?！睖餮哉泻袅艘宦?。

    “哎，吃完沒呢？”護士長跟耳鼻喉科楊主任是夫妻，在醫院很多年了，跟湯索言也很熟。

    湯索言說吃過了。

    陶曉東常來，護士長也知道他，互相點頭笑笑算是招呼過了。陶曉東站起來讓她坐。

    她擺擺手，笑著說：“我站會兒，坐久了累?！?/br>
    她過來就是有點事想說：“索言啊，上午病房那頭鬧得厲害，有個患者說是你讓收的，咱這邊沒床位，而且她那個情況……”護士長搖了搖頭說，“收不進來?！?/br>
    湯索言說了個患者名字，護士長點頭說：“對，就是她?！?/br>
    湯索言說：“我知道這個?！?/br>
    “太鬧了，家屬在護士站撒潑，新來的一個實習小姑娘都讓他給嚇哭了?！?/br>
    不管是什么樣的家屬護士長都見多了，不當回事。她跟湯索言說：“護士們說也沒聽你交代過收她，我就給攆走了。這種咱們科沒法收，而且床位也是真沒有，現在一個病房加兩張床了已經，這些你都知道?！?/br>
    湯索言搖頭道：“不用跟我說這些，陳姐，我了解?！?/br>
    這位患者湯索言從最初就沒收，針對她已經沒有方案了。醫院有醫院的規矩，這種癌癥晚期已經沒有方案的患者，幾乎是不給辦理入院的。醫療資源太有限了，對三院來說眼科尤其是。有的患者排個手術得排好幾個月，為了等床位，等有限的醫療資源給他容個空。

    所以這種給不了治療方案的患者收進來一個是占資源，另外也增加住院部其他患者的恐懼。醫院通常傳達的都是正向積極，眼見著患者死亡對同病癥的患者來說打擊是巨大的。

    “我讓他們去腫瘤科試試，人腫瘤科也不收。心外、神經、血管，誰也不收。上午家屬躺護士站前面喊著要自殺，還吵著要見你，我好容易給弄走了?！?/br>
    湯索言無奈道：“上周都堵我家去了，在我車旁邊等著?！?/br>
    “我的天……”護士長嚇了一跳，“你們認識？”

    “不認識?！睖餮試@了口氣，又問，“患者情況怎么樣？”

    “也就這一天兩天?！弊o士長眼神里也有些惋惜，“氧氣都摘不下來，自己走路都走不了了，心肺扛不住了?！?/br>
    護士長走了之后，陶曉東有點擔心地問：“就上次那個？”

    湯索言“嗯”了聲。

    “那就……”陶曉東眨了眨眼，“等死嗎？”

    湯索言低著頭，沒說話。

    生死面前人很渺小，束手無策。醫學一直在成長，可現在依然還很年輕，能做的實在有限。

    陶曉東坐了會兒之后說：“我晚上過來接你?！?/br>
    湯索言說：“我今天不知道加不加班，你等我電話？要是時間太晚你就先回去?！?/br>
    “不?！碧諘詵|有點不放心，上次那個家屬讓他心里沒底，“不管幾點我都接你，你加班我在你辦公室等你?！?/br>
    湯索言失笑：“干什么??？”

    “反正我得接你?！碧諘詵|也覺得有點夸張了，自己笑了，“我是不是過了?！?/br>
    “可以理解?！睖餮砸残?，說他，“沒太接觸過，時間長你就習慣了，不用當回事?！?/br>
    “剛當上醫生家屬我還沒適應好?！碧諘詵|說。

    這句話說完湯索言馬上抬眼看他，挑起了眉：“我天?！?/br>
    陶曉東說了句狂的，遭不住，湯索言問他：“你都是醫生家屬了？”

    陶曉東笑得都不好意思了，眨眼問：“那我……不是??？”

    湯索言笑得溫溫和和，身上的白大褂都顯得溫柔了起來：“我可不知道?！?/br>
    陶曉東看著眼前的這位醫生，覺得心里又軟又踏實。他站起來，問了句：“那我可走了??？”

    湯索言抬頭：“因為不給當家屬？”

    “對，沒臉坐這兒了也?！碧諘詵|拎上飯盒，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