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以間之
——甜水巷益國公主宅—— 內侍拿著用紙裹著的冰糖葫蘆走入后院, “公主,糖葫蘆買回來了?!?/br> 益國公主仰起脖子從里面挑了一串,“快把他們裝起來, 放到食盒里一會兒帶進宮給爹爹與娘娘也嘗嘗?!?/br> “是?!?/br> 一個十三四歲的入位祗應從拱門走進院子,“公主, 前侍御史求見?!?/br> “前侍御史是誰?” 入位祗應走近一步叉手回道:“姜穆公的嫡孫姜洛川?!?/br> 益國公主咬下一個山楂, “他來做什么, 惹爹爹生氣還沒挨夠打嗎,你們快去給我打發走,我不想見他?!?/br> “他說他是...”小內侍抬著猶豫的眸子,“他是來告訴公主別人不敢告訴的秘密的?!?/br> 益國公主咬著一顆山楂不動, 旋即從嘴里拿出,“秘密?” “是, 他說他只要一刻鐘的時間?!?/br> 益國公主將山楂放下,“彥川、小蘊,給吾梳妝吾要見客?!庇殖胛混髴愿赖溃骸白屗街刑玫群虬??!?/br> “是?!?/br> 一刻鐘之后案上的熱茶變成了溫茶,姜洛川背著雙手在太師椅前來回走動。 “一刻鐘到了, 姜御史為什么還不離去?”益國公主帶著侍從跨入中堂,沒有絲毫親近之意。 姜洛川便連忙轉身拱手, “下官說的一刻鐘是與公主交談的一刻鐘?!?/br> “吾和你沒什么好說的,要不是你是太婆的外甥我才不會見你呢?!币鎳髯叩街髯?。 “下官有些話,”姜洛川走上前望著益國公主的左右,“想要單獨與公主說?!?/br> “彥川與小蘊是吾最親近的人...” “能語者只公主,”姜洛川抱著袖子再次躬身, “一人?!?/br> 益國公主皺起眉頭, “你們都下去吧?!?/br> “可是公主他...” “下去?!?/br> “是?!?/br> 益國公主看著姜洛川旋即端坐著撇過頭, “吾一會兒還要去大內問安呢, 你最好長話短說?!?/br> 姜洛川見人都離去便端著袖子走上前,“下官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嚇到公主?!?/br> “哎呀,我說你哪兒那么廢話故弄玄虛!”益國公主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似覺得多瞧這人一眼都覺得礙事。 姜洛川抬起頭,“其實公主并非官家親生?!?/br> 益國公主聽后愣了一會兒,旋即深陷著眉頭否決道:“放肆!你算個什么東西,竟敢質疑吾與爹爹娘娘?” 姜洛川瞇著眼睛,“天下人皆知,唯公主不知,原是因為官家曾下過旨不允任何人議論?!?/br> “怎么可能,爹爹待我那樣的好,那樣疼我,你休要在這里挑撥離間!”益國公莊再次言辭拒絕。 “公主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問乳母,官家寵愛公主眾所周知,但那只是因為官家只有息子沒有息女罷了,之前宮中傳出官家要立皇太女可最后官家還是立了大王為皇太子原因就是因為…”姜洛川盯著臉色大變的公主,“公主并非官家親生,公主可以仔細想想,國朝公主出嫁前皆是隨母居住,官家又為何要趕著為公主建府難道真的是因為寵愛公主嗎?若真的是寵愛會忍心將自己的女兒送走?若公主還是不信也可以親自去問問官家?!苯宕粗鎳髦饾u生疑與心慌的神情再次拱手道:“此事原先在大內傳過風聲,后來官家下詔不允許人議論這才停了風聲,一直到現在公主長大成人十余年過去,大內的人換了又換,知道的人便也不多了?!?/br> 益國公主攥起自己的雙手,“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不是爹爹的女兒呢...” “下官知道的都告訴了公主,該說的也都說了,公主適才說還要去大內問安,那下官便就此告辭?!?/br> 益國公主抬起頭看著后退的人,“如果你說的是假的,我一定帶著人到你家在打你一頓,我可沒有你這樣的舅舅?!?/br> 姜洛川抬起頭冷下臉,“皇后殿下早已不姓姜了,臣也不敢做國朝公主的舅舅?!?/br> 一輛普通的馬車從公主宅離開后,內侍從后院又駕出一輛由四匹黑馬所拉的車輿。 益國公主乘車至大內,得知皇帝在垂拱殿后不顧看守阻攔提著食盒硬闖了進去。 皇帝在偏殿內看奏章沒有接見大臣遂也沒有責怪她闖入內朝,“怎的突然跑到這里來了,不是差人喚你晚上入宮用膳么,這個時辰還早?!?/br> “女兒前陣子在瓦子里看戲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一個點心可好吃了,可是那個翁翁不是東京人士,女兒尋了好多天才再次碰著便買了一些想給爹爹嘗嘗?!?/br> “如華還會為爹爹想呢,來讓我瞧瞧是什么好吃的竟然能讓國朝的最受寵的小公主都念念不忘?!?/br> 益國公主將食盒提上打開蓋子,“看,它叫冰糖葫蘆?!?/br> 皇帝拾起一串糖葫蘆,“這里面不是山楂么?” “可是它比山楂好吃,一點都不膩,太子妃殿下不是近日吃不好么,女兒每次吃了這個都可以吃好大一碗飯?!?/br> 皇帝低頭看著手里的山楂旋即將女兒攬到身側,“如華知道嗎,山楂活血化瘀,不利于胎兒?!?/br> “啊...差點我就打算送一些去東宮了,還好先到爹爹這里來了?!?/br> 皇帝抬手摸了摸益國公主的后腦勺,小公主坐到皇帝身側伸手扯著她腰間的革帶,覺得后腰的玉帶銙有些冰涼。 “爹爹?!?/br> “嗯?”皇帝咬了一口山楂,原以為會很酸,“果然再難吃的東西到手藝人手里都能變寶貝?!?/br> 益國公主抬起頭,“爹爹還記得答應了如華一件事么?” 皇帝扭過頭,“你是說上次戶部缺錢?” 益國公主點點頭,“女兒想到要什么了?!?/br> “哦?我家小姑娘想好要什么了?” “女兒知道爹爹立了哥哥做太子...”益國公主支支吾吾的看著皇帝,“但是他們說哥哥太仁善了所以爹爹并不喜歡,女兒,”抬起眼盯著皇帝一動不動,“要做皇太女?!?/br> 皇帝聽著益國公主的話當即冷下臉,將糖葫蘆扔回食盒不悅道:“誰告訴你的這些?” “爹爹生氣了么?” 皇帝皺起眉頭,“如華,你告訴爹爹,究竟是什么人告訴你的?” “爹爹是不愿意答應如華的要求?” 皇帝起身背起雙手,“儲君乃是國本,廢立皇儲乃動搖國家根基,爹爹什么都可以答應你,但是唯獨此事不行?!?/br> “難道就因為如華不是爹爹親生,因為如華不是爹爹的骨血,爹爹才替如華建公主宅讓如華搬離大內...” 皇帝轉過身,“誰與你說的?” “爹爹這般模樣,看來是真的了?!币鎳魈鹗帜四ㄑ劢?。 皇帝沒有像有心人預想的那樣發怒而是很心疼的坐下,“你聽爹爹解釋?!?/br> “是如華奢望過多,是如華太自以為是,也是如華高估了自己在爹爹心中的地位?!?/br> 皇帝抬起顫抖的手輕輕擦拭著女兒眼角不斷涌出的淚水,“你聽爹爹說好么?” 益國公主不斷的擦著淚水,似乎無法接受,“我不想聽,爹爹為什么要給如華希望,又為什么要親手撕毀?!?/br> “你真的想當皇帝嗎?”皇帝坐近撫著益國公主的臉龐,“你是爹爹的女兒,你只是爹爹的女兒,爹爹怎么會不了解你呢,這座宮城將爹爹困住了,同時也困住了太多人,爹爹不愿你也肩負著這不屬于你的東西?!?/br> 益國公主聽著皇帝的話旋即顫哭的撲入懷中,“女兒不想做什么皇帝,只是害怕爹爹突然會有一天不要女兒了,害怕爹爹會舍棄女兒?!?/br> “傻孩子,”皇帝心疼的抬起手輕輕安撫著益國公主,“你永遠都是爹爹與娘娘最最寵愛的小公主,自將你抱回來的第一刻起,爹爹就在自責,爹爹將你娘娘困在了這里如今又如何能再自私的將你也困住,爹爹為你建府不是要將你趕走,而是不想將你困在這座囚籠里困一輩子,爹爹說過永遠不會禁止你入宮,有爹爹與娘娘在的地方永遠都是如華的家,你日后的郎君也都由你自己選,爹爹不會橫加干涉?!?/br> 益國公主蹭在皇帝的肩膀上哭得愈發厲害,“如華錯了,如華不該跑到垂拱殿來跟爹爹這樣說話?!?/br> 皇帝輕輕安撫著女兒,“從你長大那一刻開始我便時常擔憂他們會走漏消息,也擔憂你會因此與爹爹生分,爹爹答應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拋棄如華?!?/br> 亦不知道哄了有多久,直到皇帝沙啞的嗓子干涸,益國公主倒在皇帝懷中漸漸睡著,深冬的天夜幕降臨的極早,還未到一更鼓天色便已經黯淡了不少。 皇帝將益國公主橫抱起,幾個內臣見狀紛紛將動作幅度減小躡手躡腳的吩咐著抬肩輿的內侍。 乘坐肩輿時皇帝又命人將自己的大氅取來蓋在了益國公主身上,送回坤寧殿后恰好太子過來定省,只待了不到一刻鐘便又折回垂拱殿處理適才耽誤的政事。 用完膳后蕭幼清回到益國公主居住的寢閣擰干帕子擦拭著眼角處的淚痕與哭花的妝痕。 “爹爹...爹爹...”益國公主從睡夢中驚醒,睜眼時看到的卻是母親,“娘娘?” 蕭幼清將帕子放下起身坐到益國公主的榻沿,“在爹爹與娘娘心里,你是我們唯一的女兒,你爹爹對你的疼愛你自己是可以體會到的?!?/br> 益國公主想著這些鼻子一酸旋即撲倒母親懷里,“是如華錯了?!?/br> “你沒有錯,你只是害怕,而我與你爹爹向你隱瞞就是怕你會自己想不開?!笔捰浊遢p輕拍著女兒的肩膀,就像小時候哄她睡覺一樣。 “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如華不要什么駙馬,不要郎君,若是一定要嫁,如華也只愿嫁爹爹這樣的人?!?/br> 蕭幼清睜著慈愛的眸子伸手撥弄著她耳畔的碎發,“我與你爹爹只希望你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能夠一直開心不被世俗浸染,娘娘和爹爹也會一直陪著你守護著你?!?/br> ※※※※※※※※※※※※※※※※※※※※ 感謝在20200711 17:18:55~20200712 06:12: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ue望舒 20瓶;電影館里的耗子 5瓶;三點意思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