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以間之
但令女官也沒有想到的是, 蕭幼清再打完一巴掌后沒有因為她的狂妄而增添憤怒,反而很是從容的走到刑堂主座旁。 躬身站立的皇太子便連忙讓開站到一旁,蕭幼清端著手坐下,冷冷的看著女子也沒有進一步發怒, “吾知道你, 司政治中陸...”蕭幼清抬起洞徹的眸子, “潯, 哦不, 應該是原攬月樓繼柳氏之后的花魁娘子玥氏,后來被前吳國長公主駙馬呂士承贖走, 成為了她養在別院的外室才對?!?/br> 薛進匆匆入內,“啟稟皇后殿下,戶部左曹戶口案官吏悉數帶到?!?/br> 乾元改制,三司歸戶部, 分左右曹, 戶部左曹為戶部五司之一,下設五案, 除卻朝廷任命的官之外還有四十名吏。 戶部左曹案掌全國戶口、州縣戶口升降、賤民從良等,一眾青袍官員與無品不入流的吏員不明所以的被押到皇城司私設的刑堂內, 剛到門口瞧見排便時便都被嚇破了膽,入內后紛紛俯首在地。 皇太子看著這番景像皺眉, 自顧自的喃喃道:“酷吏之法會使臣子恐慌...” 戶部司郎中與戶部司員外郎跪著相視一眼旋即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殿下, 戶部司所犯何事, 刑堂...” “她的戶籍怎么回事?” 眾人看向一旁幾乎瘋癲的女子, 其中有兩名吏員早已是嚇得魂不守舍, 蕭幼清抬起手指著那兩名神色慌張的員吏, 兩個吏員旋即被禁軍從人群內提出。 吏員恐慌的連連磕頭,作為官下面的吏,她們連皇城都沒有進過幾回,哪里又這般近距離接觸天顏,“皇后殿下饒命,皇后殿下饒命...” “我來說吧,”女官推開幾個禁衛緩緩走到吏員跟前,“這兩個人收了奴家的銀子以及...”旋即俯下身,“身子?!?/br> 一旁的韓汜便傻了眼,亦不敢相信自己所見與所聞,女官抬起頭看了一眼韓汜,“人都有幾副面孔,韓相公也是吧,他們也是,到底韓相公是個男子,一點都不懂女子呢?!?/br> 而后陪審站立的大臣便開始私下議論,“我就說女官不可行,你看看這都是什么事兒啊?!?/br> 女官昂首挺胸道:“他們改了我的戶籍,與我同時出來的...長姊對調身份,其實我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她待我好罷了,名字也是從良后更改的,所以你們不會有人想到昔日的玥氏身上去?!迸儆肿呱锨?,旋即被禁衛阻攔,她便顫抖著發笑,“我今日全盤拖出,便是早在入仕之前就想好了的,我要讓你們嘗嘗微薄之人的無奈與無力,也讓你們知道千里之堤潰于蟻xue?!?/br> “皇后殿下,臣等一時鬼迷心竅才會上這個賤婦的...”吏員因恐慌而顫抖著跪伏的身體。 “拖下去!”蕭幼清呵道,“交往大理寺以同謀罪論處?!?/br> “皇后殿下饒命,皇后殿下饒命!” “是?!苯l走上前將兩個跪地求饒的吏官拖走,而后蕭幼清又將戶部其余官員遣退,刑堂內登時安靜了不少。 女官繼續鄙夷道:“你們自以為人上人,可以主宰一切,你們只看到了眼里所看到的,而不管不顧螻蟻的死活,倒頭來還要義正言辭的充當好人向天下人證明自己是對的,而被你們抹殺、忽略掉的一切都是錯的,你們...” “你錯了,”蕭幼清從座上站起,冷冷的盯著女官,“將自己逼向深淵的從來都只有自己,將自己逼入絕境的也只有自己,是你,是你的貪心,你的欲望,你的不滿足,將自己一步一步推向深淵,你迫切想要改變自己的身份、處境,想要擠進上層,可你以為憑你用一副身子換來的東西,就能讓你改變自己么,尊嚴,從來都是自己爭取來的,你為官也有不少年了,官家在做什么,你難道不知道?”蕭幼清從座上離開,一步一步走向女官,“若拋開你的過往,你只是陸簡,你從一個賤籍從良再到穿過上這身官袍,你問問自己,哪朝哪代的天子可以讓你如此?” “吾不否認你所說的道理,但是你自己呢,你帶著仇恨,連自己的國家都可以出賣,你因為仇恨,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你罵著別人,卻不知道自己在做著天下人都不恥的惡心勾當...” 女官欲要反駁,旋即又被蕭幼清喝止,“不要與吾說是被逼無奈,因為你有選擇,只是你一開始就選錯了?!?/br> 女官被蕭幼清的眼神嚇到,旋即后退了幾步,蕭幼清緊逼著上前,“你用你短淺的目光去仇視你恨的人,所以她在你眼里,所有之一切都成為了不恥,當你看到你所覺得的腌臜污穢時,殊不知你的眼里本就充滿了這些!” 蕭幼清接二連三的話都讓女官說不出話來,作為皇后所散發出來的凌人氣勢充滿著整個刑堂,致使當朝的儲君站在一旁都黯然失色。 女官旋即站定,又故作鎮定的看著蕭幼清,“那又如何,他他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他如意,說起來你也真是可憐...” “放肆!”皇太子上前斥責道。 面對斥責女子連瞧都不曾瞧去一眼,只是依舊盯著冷艷的皇后,“你這么在意他,守著他,可是你在意的人的眼里只有江山只有社稷,你們所有人不過都是他手里的玩物、棋子,包括當初的呂士承也是,還有那可憐的長公主,連自己被人利用被人賣了都不知道?!?/br> “如果你覺得與不愛自己的丈夫和離讓子女跟著自己以及跟著自己姓,你的弟弟不顧朝臣反對也要讓你的孩子記入宗牒,這叫做利用與出賣的話,吾便也覺得,你不需要拯救,”蕭幼清從她身側略過,“可憐的其實不是你生而為女子,而只是你身為女子卻看不起自己,你想通過別人來改變你自己,卻不曾去想如何通過自己而改變,難道你不知道這天下的人,”蕭幼清止步,旋即側頭冷眼道:“都不及自己最可靠嗎?” 蕭幼清正回頭提步留下后話吩咐道:“將她帶往大理寺,讓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御史中丞三位執法官至大理寺召開三司會審,押捕所有涉案官吏,”旋即跨出刑堂,“國法處置,絕不姑息一人?!敝皇E倮阏驹谛烫脙葐】跓o言,場上的眾臣也都虛驚了一口氣,皇太子瞧了瞧老師與女子便也跟了出去。 乾元十五年十月中旬,兵部司政治中以通敵叛國罪革職入獄,與其有染者皆因判國滅族之罪入族,皇城司查抄位于京郊之西的陸宅,發現與南吐蕃商人來往的密信,大理寺定其罪上呈監國,得到批復后罪犯被押至刑部大牢。 劉妙儀將擬好的赦令呈與蕭幼清,“皇后殿下,臣不知道這道詔書是要用官家的名義還是太子的名義或者...您的名義?!?/br> “用官家的吧?!笔捰浊褰舆^劉妙儀所呈的詔書。 “但臣用的是皇后殿下的名義?!眲⒚顑x躬身抬頭道。 “官家尚在...” “但是官家是讓皇后殿下全權處理軍國大事而非太子?!?/br> 蕭幼清的手僵在詔書上,看著人稱上的予字皺起了眉頭,“這不是劉舍人你自己的意思吧?” 劉妙儀直起身,“官家為您考慮了很多?!?/br> “可是她沒有考慮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嗎,她這樣做只會增加我的害怕,她明明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br> 十月中旬,罪犯判斬立決,法場設于開封府五朝門,治刑部各級官員失職之罪貶職降階或遷走,貶兵部尚書韓汜為兵部侍郎,由金紫光祿大夫降為正議大夫,罰俸一年,原兵部侍郎遷禮部且降為郎中,同月,蕭幼清以皇后之令宣布知樞密院事方之彥無罪釋放,官復原職,加賜“守正”功臣號。 斬首的前一日,刑部大牢內走進一個緋袍,腰后配銀魚袋,令一眾獄卒疑云四起,行過禮之后退到一旁圍坐在一起議論著不解。 “那個女人不是害得韓相公貶了職嗎,連紫袍都脫了,連降了好幾級,又害得兵部如此,不應該是恨之入骨嗎,怎么還帶著酒來看她呢?” “誰知道是怎么想的,不過一件袍子而已,他是皇太子的老師,再穿上是遲早的事,你這個不入流的獄吏瞎cao什么心?!?/br> 韓汜從侍從手中接過食盒旋即朝其揮手,轉身走到牢柱前緩緩蹲下,打開食盒取出里面的酒杯與酒壺,“你要是不認罪,也許別人就搜不到...遭殃的是整個兵部...” 女子剝去了官服靠在柱子上,“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忽視掉的所有卑微渺小之物都可能摧毀他這個主宰者所建立起的一切,人上人只會用人上人的態度俯瞰眾人,她們生來就有別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用著高高在上的態度來指責干涉別人的人生,果然這是世間所有人都是自私的?!?/br> 韓汜斟滿一杯酒伸手遞上,“我不同情你,因為任何不滿與怨恨都不可作為叛國的理由,你可以不忠于君,也可以不忠于這個王朝,但是國不一樣,你知道倘若中原失陷的后果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br> 韓汜將酒放下,起身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旋即搖頭轉身。 “韓景明?!迸油蝗粏镜?,旋即靠在牢柱上扭頭看著緋袍的背影,“別這么相信女子,尤其是前日刑堂你上面那位,女子一旦心狠起來,你們當真只是玩物罷了?!?/br> 韓汜抱合著緋色的袖子站定,“給女子機會相信女子的并不是我韓景明,“旋即提步,“而是官家?!?/br> ———————————— 斬首之前,朝廷突然下令將主犯從刑部大牢用露車押出,將刑場改設為西南蜀中經受戰亂之地,命遣皇城司禁軍押送,主犯經過街道便被百姓堵在道路中間謾罵、指責,更有因戰事失去了家園與親人的百姓瞪著怒紅的雙眼辱罵,一時間小報將此事傳遍東京城,使得整整半月內都在議論此事,亦讓朝臣不得不質疑女官制度的可行性,皇帝身體好轉,風聲也隨之傳入內宮,而后更有大臣伏闕上疏要求罷撤女官。 ※※※※※※※※※※※※※※※※※※※※ 就賣了個布防圖以及告訴了敵國京畿駐守的兵力有多少(當時她為了鼓動戰爭會謊報數字,以及沒有告訴別人火.器的厲害)冷兵器時代別小看□□~ 感謝在20200706 06:02:15~20200706 16:32: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eplove、27968822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一只花栗鼠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