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定厥家
將沅陵縣主送走后, 衛桓揉著額頭舒了一口氣,坐回后撇頭看見楚王妃在一旁淺笑。 “王爺這meimei,好生有趣?!?/br> 原本盯著笑容犯楞的人回過神來, 眨了眨眼后將頭扭過, “jiejie這是…又想勸本王納妾了么?” 蕭幼清端杯的手定住, 旋即側頭看著楚王,“沅陵縣主...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如今宗室子嗣凋零, 成王在朝也有些權勢?!?/br> 楚王聽后旋即挑起眉頭看向她,“靖柔是宗女,嗣王嫡女怎可與人為妾, 再說她與我是同姓的血親,有悖人倫不說,我這身份也…”她盯著蕭幼清不動, 抬頭質疑道:“還是說jiejie想通了...” 蕭幼清將茶杯重重放下正色道:“妾不會離開的!”又緩和了些許語氣,“適才妾只是開個玩笑罷了,成王雖站中立的態度, 但胞妹之女是如今的太子妃殿下, 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偏私在里面?!?/br> “我不想聽這些?!?/br> “六王...”蕭幼清直直的凝著楚王, 眸中充滿了疑惑。 衛桓看著女子眼里的自己,“姐...王妃想問什么, 就問吧?!?/br> “六王如今所表現出來的, 是真的么?” 楚王愣住, “王妃...是什么意思?” “無論是感情還是對這局面無所謂的態度, 妾...真的看不透王爺, 可王爺總愛裝做不懂, 所以妾就當是真的了, 就當王爺...沒有騙妾?!?/br> 看著凝神的眸子四目相對,楚王抬起怔住的手,在半空停留了片刻,欲言什么又無從開口,便將手緩緩垂下,只是沉沉的呼了一口長氣。 帷幕內有各家自己攜帶的歌舞家妓與彩棚內的技藝人爭相演奏著當下最新潮的樂曲,又與開封府搭建的山棚以及宣德樓前露臺上的音樂演奏交融在一起,站在靠近城樓的地方還可聽見樓上傳來妃嬪的嬉笑聲。 開封府的軍士得到任職府尹的皇太子令旨,將牢中一批囚犯帶到宣德樓各家帷幕前臨時搭建的法場,中間靠北的位置擺了一張案牘,由開封府的判官當場審判罪犯。 “張全、李非于建平七年冬在京城市坊聚賭,依大宋律,判,”官員抬頭,“斬立決!” “張福、張祥藏匿賭徒,李民、周柯、周繼民…知情不報,依大宋律凡隱匿賭徒不報者與之同罪,判,斬立決?!?/br> “趙化淳、錢余開設柜坊,并其同罪,判,斬立決!” 怕見血的一些人,在此時也都湊到了這個臨時設的法場周圍,開封府的軍士則警戒著四周維持秩序。 “往年坐的都是權知府...今年怎是楊判官?!?/br> “不一樣咯,前任知府辭官,剛上任的是當今太子,太子殿下是儲君,怎么可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親鞫罪犯?!?/br> 宣德樓城樓上。 皇太子呈開封府名冊,“陛下,這是今年開封府的特赦名單?!?/br> 皇帝接過趙慈轉呈的名冊,掃了一眼后抬頭看向太子,“開封府那山棚搭的不錯,只是往后還要在政務上多用些心思才好?!?/br> “臣謹記圣諭,開封府的山棚是冬至時就開始搭建的,雖然如今國庫充裕,但奢靡之風日盛,于國于民終歸不好,臣便做主將這一切都從了簡?!?/br> 皇帝聽著將名冊合起,“勤儉治國是好,但也勿要失了禮數?!?/br> “是?!?/br> “傳朕口諭,大赦?!?/br> “是!” 城樓上傳來聲音,使得嘈雜聲安靜下來,帷帳前跪列著接受審判的罪犯紛紛昂首期盼。 “傳圣上口諭,念爾等初犯,特赦死罪,赦者,錢余、張全...” 獲得特赦的罪犯被解開枷鎖,紛紛走到宣德樓下稽首謝恩。 “多謝楊判官,小的這條命才能夠撿回來?!?/br> 審完這如同排練好的案子,開封府的官員從城樓前撤出,判官拍了拍剛剛獲得特赦的罪犯,“你該謝的是太子殿下,否則這錢家百十來號人,可都死在你手里了!?!?/br> “是是是,太子殿下仁德,大恩無以為報,還請楊判官代為轉達,若太子殿下有用得著錢某的地方,只要殿下一句話,錢某定肝腦涂地死而后已?!?/br> 判官深意深的笑看了他一眼,“本官會替你轉達的,只是...” 油嘴滑舌之人憨笑著胖臉,“小的只知太子是仁君,其他的,”罪犯瞇起雙眼討好,“小的一概不知?!?/br> 一直到入夜,華燈初上,月色與火光相交映,空氣中升起薄霧,使得人在燈光下顯得尤為朦朧。 至夜深,看著帳內的歌舞,衛桓伸起了懶腰,一個不經意間的轉頭便看到身側的女子已經靠在座椅上睡著了,見慣了清冷,如今呈現的這副慵懶之容讓她不愿移目,于是朝眾表演的舞女揮手,緩緩起身將自己的外袍脫下蓋到了女子身上。 一直到三更,小六子見宣德樓上一顆小紅紗燈球順著溜索滑到半空,于是轉身走近彩棚內,“阿郎,陛下已經回宮了,咱們...” 只見衛桓朝小六子比劃了個手勢,旋即起身走出,帳外突然響起擊鞭之聲——啪!——聲音傳處的一瞬間,山棚與城樓上下數十萬盞燈燭盡數熄滅。 不久后,城樓四周的道路上相繼響起了車馬聲。 “咱們還去大相國寺嗎?” 衛桓朝內瞧了一眼,女子仍在熟睡顯然是累極了,她便搖頭道:“不去了?!?/br> 又轉身入內走到蕭幼清身前將其橫抱起,蹙著眉喃喃道:“看著不重,抱起來才知道沉...下回我可不會再抱你了!” “阿郎要是嫌棄大娘子沉,叫醒便是,趁著人家睡著抱怨,可不是君子所為?!?/br> 她本想伸出腳,踢上小六子一腳,但是想到懷中的人還在睡,便只輕輕道了一句,“快趕你的車去吧!” 衛桓將蕭幼清抱上馬車小心翼翼的放下,“這幾日上元jiejie為王府cao勞之辛,我也不曾與jiejie道上一句…上元安康?!?/br> “阿郎這話應該等大娘子醒了當面說才好,這樣偷偷摸摸的,小人不知阿郎要冷到幾時才肯表露心意?” “小人猜想啊,等到阿郎肯了,恐怕大娘子也早已經心寒了,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若真成了空,阿郎該怎么辦呢?” 內侍的言語,楚王聽著,并未沒有生氣,只是靜靜的看著身旁的女子喃喃自語道:“我不想騙,可又不得不騙,真也好,假也罷,總之,我信了,那你呢?”明知睡著的人不會有答復,楚王又楞看了許久,不自禁的俯身靠攏,伸出右手輕輕撫過凝脂,“后來者,也許才是你想要的,為什么要說替代,明明是無可替代才對...” —————————— 上元七日節假剛過,初春的風仍舊寒冷刺骨,楚王奉詔出廷,經審官院詮注進入大理寺任左寺寺正,于二月初赴任,考課為期三月。 與此同時,三年一次的貢舉也將在二月舉行。 因皇太子為儲副,故任開封府尹時未有人反對,但是楚王出廷任職便破了太.祖所定的宗室不領職事的規矩,遂有御史臺的臺官上疏反對,但皆遭到了皇帝的駁回與政事堂的力壓。 月初,楚王赴任的第一日,四更時天還沒亮,臥房內就亮了燈。 楚王起了個大早,原來的紫金魚袋放置在一旁,身上衣服的的顏色從紫換成了綠,而帽子也換成了真正的文官官帽。 換完衣服的人在銅鏡前轉了一圈,“這身綠色穿在本王身上,怎么看也不像是個當官的!” 蕭幼清退置一旁瞧著,“像與不像,王爺自己說了不算?!彼肿呓?,理了理楚王脖頸間露出的白色中單。 “考課三個月,陳參軍說頭一個月尤為重要,所以jiejie今后晚上就不要等我了,若忙的話可能會住在官邸,不一定會日日回來的?!?/br> 蕭幼清點頭,“大理寺左寺負責審理京師百官刑獄,寺正是直接審理案件的官,京中百官,官官相護,很多事情都不似表面,王爺在大理寺...” 楚王打斷蕭幼清的話,“本王都知道?!毙从志徍拖抡Z氣補道:“我知道jiejie是關心我,雖然這個官才六品,但,人臣之貴,貴過王子?”她旋即走近一步,微微俯身湊到蕭幼清耳畔輕聲道:“別忘了,本王還有一個身份?!?/br> 楚王是國朝親王,除卻天子與儲君即是外朝名義上最為尊貴之人,“是妾多慮了?!?/br> 楚王從旁側離去,蕭幼清旋即轉身喚道:“王爺...” 回首的人呆愣,“王妃可有事要說?” “天涼,帶件大氅去吧?!?/br> 楚王便眨了眨眼的輕點頭,又道:“這幾日是月初,案件堆積,如果忙的話就不回來了,若是府里有事就派人給我傳話,等…”最后一句話,似乎難以啟齒,旋即轉過身還是道了出來,“等我回來?!?/br> 未曾想到的人稍作遲疑,隨后柔聲淺笑道:“好~” 聽到回復,楚王才跨步出了屋子,候在門口的小六子便跟了上去,問道:“阿郎是先去大內還是直接去大理寺?” “大理寺?!?/br> “是?!?/br> 途徑庭院時,瞧見喜春迎面走來,身后還跟著幾個挑擔的廝兒。 “姑爺?!?/br> “你們這是?” “哦,姑娘吩咐要的,姑爺這是要去大理寺赴任了嗎?” 楚王點頭。 “奴恭喜王爺?!?/br> 楚王只是淺淺一笑,“恭喜什么的談不上,只是君命難為而已,六子,走了?!?/br> “是?!?/br> “姑爺!”喜春叫住楚王。 “喜春姑娘你又怎么了,今兒可是阿郎第一天赴任呢?!边@次不耐煩的人變成了小內侍。 “姑爺若是有心,就多陪陪姑娘,若是有意,便…多問問姑娘?!?/br> “好了好了,知道了,喜春姑娘快去忙你的去吧,啊~” 楚王推開擋在前面的小六子,走到喜春跟前疑惑的問道:“姑娘的話,是什么意思?” “有些話姑娘不讓我們說,我們這些做下人也不敢說,姑爺若真想知道,就親自去問姑娘吧?!闭f完,喜春便福身帶著幾個廝兒繞道走了,倒也不怕楚王責罰無禮。 因為知道楚王不會計較,六子看著主子往東院瞧的眼里充滿了猶豫與疑惑,便開口問道:“阿郎,要去找大娘子問話嗎?” 衛桓搖頭,“等旬休的時候再回來問吧?!?/br> 馬車駛離楚王府,旋即又有一輛馬車從王府后院駕出,那幾個挑擔的廝兒便將大大小小幾個箱子都搬上了車。 “我只去三日,三日后日落前必回,喜春這次就留在府中打點,不用跟著我去了?!?/br> “姑娘...還是讓奴陪您去吧,王府里有趙總管,再說還有那么多管事和女史的...” “正因為人多我才不放心?!?/br> “明明姑娘已經嫁入王府了,為什么不讓王爺陪著去呢,赴任也不差那么一時半會兒,大娘子也是...” “好了,喜秋做事向來細心,就留下來從旁協助喜春吧,我不在這三日,你們切勿偷懶?;?,事無巨細,王府比不得普通宅第,凡事都要親自過目了方可?!?/br> 兩個女使只得福身,“是?!?/br> 審官院內。 翰林學士呂維找到正在修訂銓注的陳煜。 陳煜見緋色袍子擋住了光線,抬頭道:“春闈馬上就要開始了,呂內翰怎么還有空到我這審官院來溜達?” 呂維一副沒心情閑談的樣子,“你怎將六王派到大理寺左寺去了?” “依照規定驗六王品格,剛正不阿,足能勝任,去左寺有何不可?” “不妥,他是親王,左寺寺正負責審查京師百官,怎能…” “正因為他是國朝的親王,有這層身份才能鎮住那些個貪官污吏,這個國家能夠少些光拿俸祿不辦事的官員,不好嗎?” 呂維苦著老臉,連連敲打著自己的手心,抬手顫指著陳煜,長嘆一聲,“哎,你這是將人往火坑里推?!?/br> ※※※※※※※※※※※※※※※※※※※※ 轉折,真相,馬上就來?。?! 考課:按一定的標準對官吏的政績進行考核,以決定其升降賞罰。 銓注(quan 二聲 zhu):對官吏的考選登錄。 荀休:宋代官員的月假,一般是十日一休。 親鞫:親自審問 小縣主就出現了那么一小會兒…大家對梁的敵意這么深的嘛~ 后續還會有一些人物出現,會慢慢推進,就沒有人猜,小桓是故意冷的和故意在她跟前提柳jiejie的嘛?。?! 不過我還是不能劇透?。?! 感謝在20200218 08:20:10~20200218 20:06: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風里有詩句 40瓶;因果 10瓶;喵喵皮卡丘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