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四節照例是自習課，周放在教室前面坐著工作，順帶監督這幫十六七歲的小猴子們。

    十分鐘后，云響拿著本習題，小聲跟周放說了什么。周放點點頭，云響便出去了。

    他的動作很輕，離他遠一點的趙小柔甚至沒發現他不見了。她在統計上周周測的數學成績，統計完了要把成績單拿去給杜老師。

    老師并不是沒有課就可以離線，至少中學老師不是，S高的老師一天八節課都得在校，也就班主任以外的老師能在早讀和晚自習這點時間偷個懶。

    云響敲響辦公室的門，透過窗子他已經發現了，和杜嫻同辦公室的幾個老師第八節課一般都不在，這是他們的獨處時間。

    杜嫻倒是驚訝他又來了。

    “周老師不是在嗎？你偷跑出來了？”

    云響搖搖頭，熟練地搬過椅子，在她桌子那一面的側邊坐下。

    “我跟他說，我作業做完了，但是有很多題目不會，來找你開小灶?！?/br>
    “他就同意了？”

    云響點頭，其實周放還隨口說了一句：“你跟數學老師關系挺好的？”

    云響沒回答他，周放自覺問得有點問題，便沒多說什么點頭讓他去了。

    “你又想來給我當苦力？”

    “……真的有題目不會?！彼f的是實話，畢竟他真的不是天才少年，保持平庸很容易，少做幾個填空題和大題就行了，想得滿分卻是要花點功夫的。

    “咦？”杜嫻翻了翻他的習題，“這不是學校買的吧？這是江蘇那邊的題目，挺難的，你確定要做這個嗎？”

    她就是江蘇人，又在外地教了幾年書，自然了解江蘇的數學題都比較刁鉆復雜，基礎題還好，大題簡直就是為難人。

    但是她真的很喜歡數學，因為數學不像男人，數學你會就會，不會就不會，只要題目不出錯，她能接觸到的所有難題都有答案。

    她隨手翻了翻，居然有些懷念：“哎呀，果然還是那幫老狐貍熟悉的出題手法，還是這種想讓學生死的高難度壓軸題啊?！?/br>
    “……”

    “不過你連高一上學期還沒讀完，想靠自學就啃完江蘇卷是不現實的?！?/br>
    杜嫻無情地打擊了他。

    “下一次月考也快了，你數學能考班級第一我就單獨給你拉進度?！?/br>
    下一次月考就是下下周了，如果他上次的成績是真實水平，那班級第一就是癡人說夢。不過他回憶了一下，那張卷子他大概能考140 ，上次的數學班級第一趙小柔也就145，他還是有機會的。

    他在這邊聽杜嫻給他規劃以后的學習進度，那邊趙小柔也過來了。

    “杜老師，成績統計好了，云響你也在啊?！彼齺硭统煽儐谓o杜嫻，杜嫻瞄了一下云響上次的成績：95。平均線上7分，這個控分能力相當不錯。

    趙小柔顯然沒想到云響也在，她剛才出教室才發現他不在座位上，沒想到是在辦公室里。

    “杜老師，自習課的卷子是放學拿給您還是周一拿給您？”

    “放學拿過來吧，我周末正好改了?！?/br>
    “好的?！彼曇艉芄郧?，“您在給云響講題嗎？我以后自習課也能來找你聽題嗎？”

    “可…”

    “不行！”

    云響直接地拒絕了她，落地有聲。

    杜嫻：？？？你干什么！

    趙小柔沒想到云響居然會當著老師面不讓她來，她有些紅了臉，一向溫柔的聲音都提高了些：“為什么？！”

    云響自覺失態，且沒有資格拒絕，但他不想任何人破壞他們的獨處，便冷著臉繼續說下去：“如果你來，我就不會來?！?/br>
    “……”趙小柔眼圈都有些紅了，她從沒被人這么對待過，更何況是喜歡的男生，“我又不是為你來的！誰稀罕你！”她都不顧還在驚愕吃瓜的杜嫻，漲紅著臉跑了。

    她倒是沒想到云響是為了杜嫻拒絕他，她以為云響是嫌她糾纏太過而對她冷言冷語，她是跟他表白過，但是他婉拒以后她就沒提過這件事了，雖然偶爾會借著集體活動來試探他的心意，但是從來沒死纏爛打過，云響居然這么對她。

    趙小柔的少女心碎了個徹底。

    “你太過分了吧?！倍艐拱欀伎粗?，“干嘛這么兇，萬一傷害了我的得意門生怎么辦？”

    “……”

    “手機還給你，待會兒好好跟人道個歉?！彼阎形鐩]收的手機還給他，“當面道歉，不可以發短信或者打電話?！?/br>
    “……”

    他很不開心，不是為了趙小柔，是因為杜嫻完全看不出他這樣做的緣由，還為了別人跟他語氣強硬。

    杜嫻當然不清楚他的緣由，獨處時間他們不是有的是，從晚上到早上，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干什么爭這么一點在校的時間。

    但是云響就是一分鐘都是不想放開她，抓住機會就會跑來見她。

    “你先回去吧?！?/br>
    “你趕我走嗎，老師？”

    杜嫻心肝直顫，好家伙，剛才還當她面兇了妙齡少女一頓，這會兒在他面前又變成了委屈巴巴小可憐。

    該不會云響段位比她還高吧？

    但是云響真的很委屈，如果不是過了那個年紀，他都能哭出來。如果是在幼兒園，他這會兒一定像以前那樣，受了委屈就抱著老師的腿，光掉眼淚不出聲，那會兒他就是因為這一點，得幼兒園所有老師的憐愛。

    小男孩香歸香，也是真的黏人。

    杜嫻只好放軟語氣哄他，好話說了一筐。

    最后她親了親他的嘴唇，說了好幾遍喜歡他，才把他哄回教室。

    云響回了教室就看到趙小柔在座位上，紅著眼睛，忍著眼淚。

    他對她本來沒什么惡感，但老師因為她兇了自己，這會兒他還是不太想搭理她。

    趙小柔都沒抬眼看他，只是下筆的力道更重了些。

    放學后，趙小柔收齊了作業，去辦公室送給了杜嫻。臨走時杜嫻叫住了她，告訴她剛才云響情緒不太好，因為他覺得自己成績很差，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丟臉。

    話里的暗示呼之欲出，趙小柔下雷暴的心忽然就放了晴。

    杜嫻覺得自己真是好炮友，還給小男孩當僚機，不過小男孩跟別人好上了她又要獨守空房好一陣子了。

    她理了理手中的卷子，算了，管他呢，到時再說。

    今天是周五，她要去那家新開的墨西哥餐廳大吃一頓。明天是周六，想懶在家里看電影喝酒。既然這樣，不如趁著天色還早立刻就把卷子改了，省得到家還要工作。

    S高的雙休也就高一的學生和老師還能享用一下，等明年升了高二，她的周末就只有一天了。

    她便又坐了回去，從筆筒里抽了支紅筆。

    趙小柔回了教室，周五沒有晚自習，周圍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是云響還在。

    她紅著臉走到他身邊，跟他說：“杜老師都跟我說了，云響?！?/br>
    “她說什么了？”云響很好奇。

    “她說，你趕我走是因為……你喜歡的人數學成績很好，你不想在她面前丟臉?！?/br>
    云響想了一下，這話居然沒錯……他喜歡的人的確數學成績很好，而且他也是真的不想在她面前丟臉，可是杜嫻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他的臉更冷了幾分：“她誤會了，我喜歡的人數學成績的確很好，但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我不讓你來，也只是想更高效地學習?！?/br>
    趙小柔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抱歉，剛才是我不好，我沒有立場不讓你去找她。以后你可以去找她，請你就當我什么都沒說過吧，對不起?！彼称饡?，打算去數學辦公室。

    趙小柔站在原地，只覺得十分丟臉。

    她在心里發誓：以后她再喜歡云響一秒鐘，她就是狗。

    云響去辦公室，剛好碰上鎖門的杜嫻。

    “咦？你還沒走啊，一起去吃飯嗎？”墨西哥菜，墨西哥菜，沖！

    杜嫻滿腦子都是好吃的，她還沒吃過墨西哥菜呢，墨西哥雞rou卷除外，在美劇里看過幾次，感覺酸酸辣辣的，很好吃。

    云響眼中翻騰著微微怒氣：“你跟趙小柔說我喜歡她？”

    杜嫻頓悟：“這件事啊，不客氣?！?/br>
    “……”

    她歡快地提著包拉著人去吃飯，走了兩步才發現小男孩的步子有些沉緩。

    “你生氣了？”

    “嗯?！?/br>
    “為什么？”杜嫻不明白。

    “……我不喜歡她，我喜歡你?！彼凵裆盍藥追?，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你也說過喜歡我，不是嗎？”

    “我是喜歡你呀，你又好看又可愛?！倍艐姑念^，“可是我們不會有未來的，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br>
    杜嫻聽著樓下走道學生放學時的歡快聲音，轉頭看向校門口的人群。

    “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她不想在學校里跟他糾纏這件事。

    云響只能點點頭答應她。

    “我先回家去取車，你在小區門口等我，乖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