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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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里,南知意瞪圓了眼睛,指著那青衣男子,怒聲道:“人家父母喪期,你強行娶了,還好意思說這是你妻子?”父母喪期內,任何人不得嫁娶,若是違規嫁娶,則婚姻是要做廢的。三歲小兒都知道的道理,這男子竟這般膽大包天? 男子急忙辯解:“小娘子,我們是指腹為婚的。她父母臨終前,將她托付給我,讓我盡快娶她過門的?!?/br> 南知意捋著手中馬鞭,忽然笑了一下,權靨點點,比道旁的榴花更艷三分,眾人一時間竟是失了神。 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她抬起鞭子,帶著幾分溫和的笑容,猛地抽向了立在地上,離她極近的青衣男子。 沒料到她突然有此動作,青衣男子可謂是結結實實的挨了一鞭子,抬起頭,震驚的看著南知意。 “看什么看?!蹦现庥行┎荒蜔?,“滾一邊去,等會把你帶到衙門,自有定論?!?/br> 趙圓輕嘖一聲,“太|祖明令禁止指腹為婚,你還指腹為婚呢。還她父母托付給你,摸摸你的心,是真的嗎?我不信吶?!眲e管人家父母是否有一眼,就是她父母硬要嫁女,父母喪期也不允許。 南知意問道:“你叫什么?可有婚書?你父母已亡,誰做主你嫁過去的?” “奴名喚云娘?!迸訐u了搖頭,“不是指腹為婚,他原先是我堂妹的未婚夫,是我叔嬸做主我嫁的?!?/br> 聽說不允許指腹為婚,這男子也急忙改口了,“對對對,不是指腹為婚,我最開始是同她meimei定親,是她叔嬸做主的?!?/br> 云娘又說了許久,原是青衣男子家本身還算不錯,到了他手上后,因他愛賭博,便敗落了,人品也不怎么端正。她叔嬸舍不得云娘嫁過去,更舍不得當初得了的聘財,便做主讓云娘嫁了。 “別說她叔嬸做主,就是她爺娘,也做不了這個主?!蹦现夂吡藥茁?,用鞭子戳了戳青衣男子,“回去把你家婚書取過來?!?/br> 男子后退了半步,“小娘子啊,我們這樣的小事,實在是不需要諸位貴人們cao心的?!?/br> 南知意沒想到他還敢反駁自己,又驚又怒,“這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嗎?”她隨意點了幾個護衛,又讓云娘一起,前往青衣男子家中。 布置完一切,小姑娘深切的覺得自己今天又干了一件好事,心情好極了,抻了個懶腰后,讓赤騮帶她進了帷幔內。 見她率先進去了,其余人等匆忙跟上。 南知意騎的極快,馬身上的裝飾物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小姑娘一手握著自己鑲嵌了獨山玉的馬鞭,一面向前疾馳。 微醺的風吹拂在身上,神經繃的緊緊地,不一會便出了滿身的汗。 等她跑痛快了回道原處時,那男子已經帶著婚書,被侍從們押著回來了。 看到他南知意就覺得心情糟了不少,奪過婚書看了一遍,疑惑道:“這婚書上寫的女方,不是云娘呀。你父親喚林三,母親叫宋五,你排行第二?” 云娘搖了搖頭,“我父親喚林二,林三應當是我叔叔,我父母只我一個女兒。我叔叔家倒有兩個女兒,原本跟他定親的就是小的那個?!?/br> 南知意又將婚書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大呼神奇,趙圓幾人也覺得有意思,傳來傳去的看了一遍。 一時間,這婚書也不知道傳到誰的手上去了。 青衣男子膽戰心驚的看著眾人,期期艾艾的說:“諸位貴人可看好了,小人還要回去照管家中呢?!?/br> “看完啦!”南知意興沖沖的揮了揮手,“還他吧!” 云娘的神色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黯淡了下來,她抬起頭,眼含絕望,卻不敢再開口。 等婚書被男子拿在手上后,南知意又問道:“你看仔細了,這份婚書是你的吧?” “是我的是我的?!鼻嘁履凶狱c頭如搗蒜。 趙圓點了點頭,“是你的就行,這么多人作證,也不怕你耍賴,你們幾個趕緊把他押到衙門去?!?/br> 南知意搖了搖頭,“誒,不用了不用了。直接去找方府尹就行,就說是我送過去的?!?/br> 青衣男子:??? 求求你們做個人吧?。?! “小娘子,這婚書也看過了,是真的,怎么還要將我送去衙門?” 南知意看傻子一樣看他,“婚書是真的,人是假的呀?,F在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吶?!?/br> 趙圓附和道:“還真是?;闀褪欠乐姑巴玫?,居然還有這么明目張膽的?!?/br> 青衣男子也不知是被曬得,還是被嚇得,面色蒼白,全無血色。被侍從帶走的時候,也沒什么反應,只是雙眼瞪得大大的。 南知意望著他們的背影,嘆道:“唉,真是煩人?!庇终泻舯娙艘黄鹜骠[。 趙圓在原地踱步了半天,忽道:“不行我得過去?!彼傆X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天色暗了下來,眾人陸陸續續的離開,南知意一個人也覺得無聊,干脆也回城。 行至半路上,道路側方奔出一騎,那人著一身玄色貼里,側顏凌厲如刀,斜斜的沖到她面前。 南知意驚訝的看著面前的人,疑惑道:“雍淮哥哥,你不是要明天才回來嗎?” “你知道我出門啦?”雍淮看著她,有些不是滋味。 南知意撓了撓頭,“當然知道啦,你不是告訴我了么?” 雍淮感覺自己喘不上來氣,咬牙切齒道:“那你為何,不給我回信?!?/br> “我回了呀?!蹦现庹f的理直氣壯的,“你沒看到嗎?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br> 雍淮眼神一暗,“那叫回了?”她整封信上,就一個大大的“哦”字,虧她還還好意思說! 南知意得意的哼了一聲,“你別生氣嘛?!彼龑偛彭樖终牧窕ㄟf給雍淮,“喏,這個給你,別氣了?!?/br> 雍淮滿腔怒火,在看到小姑娘遞給他的花時,一下子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他接過榴花,只淡聲道:“下次不許如此了?!?/br> 南知意卻不理他,她偏要如此,他能拿她怎么辦? 雍淮當然拿她沒辦法了,次次如此,也只能次次忍下,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明日我來接你,去我北郊的別院賞荷?!睌等瘴匆娝?,連書信也沒有傳來一點,他恨不能今晚就帶她去,只是天色到底晚了,便只得將她送回去。 南知意甫一回到府中,便見各處都在灑掃布置,她壓下心頭疑惑,直接去了正院。 家中眾人都聚集在正院中,小姑娘問道:“阿婆,今天怎么突然開始灑掃了?” 韋王妃淡聲道:“陛下今日遣了鴻臚寺的人來告,再過半月行納采問名禮,讓我們早做準備?!?/br> 第64章 熙紹十五年夏, 已數日未降雨,燥熱難耐。 天色將明,錦衣衛列于丹陛, 教坊司于承天門外奏樂, 宮中一派肅穆氣象。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烏云壓城,給人一種緊迫感。雖如此,這樣的跡象卻使得京中之人興奮不已,紛紛祈禱著甘露盡快降下。 上個月也有過兩次烏云蓋頂之時,卻未曾在京畿降下,而是去了他處,令人失望不已。 雍林著玄衣,頭戴十二旒冕冠進太極殿。文武百官跪拜叩首, 齊國公與于方定在執事官引領下對著皇帝拜了四拜。 而后執事官將納采問名制書與節奉出門, 由華蓋遮擋立于丹墀中間, 傳制官取過制書, 宣道:“茲擇薊北郡王長子、中軍都督僉事南垣第一女為皇太子妃。命卿等持節納采問名?!?/br> 齊國公與于方定二人又拜了四拜,而后制書與節從承天門出,執事官帶著前一日已經放置在鐘樓下的納采問名的禮物, 緊跟著出承天門。到承天門外,齊國公倆人取節和制書放在輿中。 儀仗與教坊在前方先行, 一列人至朱雀門外,齊國公二人由朝服換為禮服,騎馬往薊北王府而去。 眾官與儀仗、教坊司離去后,宮中霎時清凈許多,雍淮立于丹陛之上,眺望前方。 “二郎?!庇毫謴乃砗笞邅? “等取了她的名姓與生辰占卜,若是剩下的流程順利,明天初春,你就當娶妻了?!?/br> 雍淮點了點頭,“知道了?!彼а劭戳丝搓幇等缫沟奶焐?,估摸著待到下午或晚上,他還能去找他的小姑娘。 雍林看著他那仿佛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模樣,有些無奈,忍不住道:“老子給你cao心這么久,你能不能給點反應?”真是白養了! 雍淮看著他,嘴角扯出一抹笑來,淡聲道:“有勞父親了?!?/br> 從朱雀門至薊北王府大門前的道路上,于前一日晚便開始清道、布置帷幔,防止行人牲畜亂入、打亂了流程。如此重重布置與防衛之下,使者一行暢通無阻的往前行去。 于方定騎在馬上,肅著一張臉,行至居民區,差點被自己余光所見給驚下馬來。 “這是在作甚?”于方定側首,小聲問身旁的齊國公。 齊國公疑惑的看了一眼四周,也很是摸不準,可他對于方定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很是不屑,暗想這人果然上不得臺面,低聲道:“于師傅,肅靜。莫要砸了陛下和殿下的臉面?!?/br> 這么大個人了,還一點見識都沒有。不就是一些趴在自家屋頂上圍觀的百姓嗎,大驚小怪的,皇帝居然讓他做副使,齊國公一想到自己跟他名字連在一起的日子,還很有段時間,便很是郁悶。 于方定好歹是皇帝器重的人,又是三孤,走到哪向來都是受人尊敬的,哪料到他竟然會這樣對自己。一下子,他的臉就漲紅了,說到底他也是有脾氣的,哼了一聲后,轉過頭也不再看齊國公。 儀仗有條不紊的往前走著,忽然聽得“咚”的一聲,眾人霎時警戒起來,往四下看去,生怕有人鬧事。 找了半天,才發現是旁邊一人看儀仗與教坊司過于投入,從自家房頂上摔了下去,才發出這響聲。 了解清楚后。眾人這才放下心來,又在心中暗自嘀咕從未見過這種事,第一次碰到清道后,還有百姓敢趴在墻頭明目張膽的偷看的,簡直是不知所謂!這順天府,真真是養了一群刁民! 儀仗行遠后,圍觀的眾人不復先前的斂聲屏氣、連呼吸都不敢重些,開始了大聲討論起來,研究著先前都看到了些什么。 “你們瞧見沒,那聘禮里頭,光是羊、豬、鵝這三樣牲畜,便不知有多少了。再加上那些裝在箱籠里的金銀絹帛擺件,還不知有多少呢?!?/br> “沒見識!這是納采問名的禮物!聘禮還早得很呢,你是沒娶過媳婦嗎?再說這滿京城里隨便找個達官貴人,都不可能才這點聘禮?!?/br> 皇太子娶妻給就薄薄的抬這么點過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先前發話那人訕訕,撓了撓頭,“我們這種小戶人家,哪管得了那么多,有個媒人說項就差不多了?!?/br> 旁人哼道:“就你一個人不講究,我們哪個不是規規矩矩走的六禮,更何況是皇太子娶妻,女方還是縣主?” “也不知縣主何時出嫁,到時要又像現在這樣清道,我們怕是難得看到了?!?/br> 眾人皆是嘆惋,“縣主怎么說也是咱們看著長大的,竟是不能看她出嫁了,也是可惜了?!?/br> “有什么可惜的?!币幻麐D人道:“縣主做皇太子妃,你們竟然還敢不高興?一個個的都欠抽是吧?依我看吶,以后我們全大楚都要風調雨順了?!?/br> 她說的也很有幾分道理,眾人回想一番后,齊齊點頭。也不再糾結這點小事,重新開始討論先前的禮物,細細算著究竟有多少抬。 家住的遠些的,也站在房頂上看,卻看不到什么,頂多能看到遠處騎在馬上使者的梁冠尖尖。一個個嫉妒的看著靠街道旁的住戶,手里不停地絞著衣服,恨不能將這么好的位置給搶過來。 “真是好命,明明我們這條道還近些,居然就不從我們這走?!币粋€小姑娘咬著手絹,都快哭出來了。 另一個大些的小姑娘說:“誰叫我們這條路狹窄,人家那邊是大道呢,哼!”她氣憤的看了那邊一樣,假裝滿不在乎的轉回頭去。 薊北王府外早已設好使者的帷幔,府中氣氛嚴肅,臉上卻都是帶著喜氣的。 南垣著朝服,頭戴七梁冠,腰系玉革帶,配玉佩,足蹬云頭履鞋,端坐于內院中。 他穿著這一身已經在這待了許久,又熱又累,內心有個小人人在瘋狂尖叫。 看出他的緊張之色,杭榛安慰道:“你怎么這副模樣?又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納采問名而已,等到昏禮那天,你不得嚇暈過去?” 南垣抿了抿唇,“我這不是頭一回,不熟悉嗎?”他往常都是往外派使者那個,什么時候迎過使者? 杭榛抽了抽嘴角,“咋的,你還能有第二次???”這人怕不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