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里，霓虹燈閃，車流涌動。

    唐棠心情顯然非常好，一路都在哼歌。她時不時用余光觀察正在開車的男人側臉，這樣近的距離，他的氣息清晰可聞?；毓⒌穆氛f長不長，眼看要到了，季衍居然沒開口說一句話。唐棠有些心癢癢，想撬開這個人的嘴巴。

    “我明天還可以見到你嗎？”

    “明天我不在?！睕]表情的回答。

    “那后天呢？”

    “也不在?！?/br>
    “是不是又要出差？”唐棠語氣難掩失落，“你這么忙啊……”

    “嗯?！奔狙艿?，“畢竟我是個深陷詐騙局的投資人，公司又剛剛擴建，哪兒都要用錢，不努力多掙點怎么行?！?/br>
    唐棠微愣，似乎……這是他第一次提及這個話題。對于一個投資者來說，這事應該是投資生涯的一大滑鐵盧吧？反正唐棠覺得他挺不開心的，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就說：“那你什么時候在公司了告訴我一聲唄?！?/br>
    “找我干什么？”季衍問。

    找他還能干什么，當然干點戀愛的事。

    唐棠笑了：“我在寫一個科幻題材的愛情故事，想請你當顧問?！?/br>
    “我很貴?！边@男人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冷漠且帶著一絲高不可攀，“你可能付不起這個錢?！?/br>
    唐棠心說，你根本不知道jiejie多有錢！她撒嬌：“你不能給我打個折嗎？”

    “再說吧?！奔狙苡浀盟⌒窃茷?，把車停在小區路口，提醒，“到了，下車?！?/br>
    唐棠只好先下車，還準備跟他說聲再見，只見車子利落滑出一段距離，留給她一對尾燈。

    ojbk，不愧是他。

    這點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唐棠一整晚的好心情，她回公寓就給凌霜發消息：“季衍請我吃飯了?！?/br>
    今天凌霜估計沒加班，回復得那叫一個迅速。

    “我手機還有68%的電，信號滿格，你展開講講?！?/br>
    唐棠干脆打過去，走到窗邊望著外面城市的夜景，把兩個人剛剛吃飯的細節一五一十地講了，豬蹄和象拔蚌都毫無保留。在餐廳的時候，唐棠被他暗戳戳回懟得有點臉熱，但現在回想起來，居然全都是快樂，心情一級棒！

    這就是濾鏡啊濾鏡。

    唐棠還學季衍說話的語氣，形容他微妙的表情，說這些的時候眉梢眼角都帶笑。作為編劇，她的語言表達能力很強，電話那頭的凌霜被感染了，哈哈大笑說：“你倆氣氛不錯，這是對上眼了啊，那他剛剛送你回來，你沒請他上去坐坐？”

    “我倒是想，不過他剛剛好像有點不太開心的樣子?！?/br>
    “為什么??？你們不是聊得很好嗎？”

    “不知道誒?！碧铺恼f，“可能是公司有什么事吧，他好忙一男的?！?/br>
    凌霜點頭：“有可能，這年頭創業人士壓力都比較大?！?/br>
    唐棠想到季衍的投資打水漂的事，目光掠過房間里的幾個包包，突然心生一計：“你說，我投資季衍的公司怎么樣？”

    “你在開玩笑吧？”凌霜被她嚇得差點咬到舌頭，“姐妹，搞男人也要有個限度！”

    新聞里有好多被騙財騙色的女人，凌霜每次看到類似報道都覺得她們很蠢，不理解為什么會有人上這種當，現在唐棠戀愛了，她終于有機會親眼見證對方如何一步步踏入深淵。

    原來世界上真有甘心為愛情奉獻一切的女人，真特么一言難盡。

    “嘿嘿，跟你開玩笑的?！碧铺淖约盒睦锴宄?，雖然她現在靠著凌霜的幫助能找到工作，但想完全獨立還有點困難，主要是因為大小姐日子過慣了，她不想讓生活水平下降得太厲害，這就意味著要花很多錢。

    要想幫助季衍，她還得加把勁。

    凌霜聽她說的稍微放心了些，默念阿彌陀佛，我姐妹還有救。

    掛了電話，唐棠找到季衍給自己安裝的軟件，點開以后是一個不斷向外擴散的圓圈圖案，然后就聽叮咚一聲輕響，充滿磁性的男子聲音傳來：“你好，我是弗蘭德，請問怎么稱呼？”

    不是那種機械的電子音了，是完完全全的人類聲音，很悅耳，還有點耳熟，這讓唐棠有點驚喜。

    “你叫我糖糖就好了?！?/br>
    “你好呀，糖糖?！?/br>
    唐棠不禁莞爾，這ai太乖了，她有點不相信這是季衍做出來的。瞧瞧那家伙冷酷的樣子，再瞧瞧弗蘭德，他怎么就不能跟人家ai好好學學！

    “弗蘭德，你能做什么呀？”她好奇地問。

    弗蘭德：“我想嘗試解決困擾糖糖的一切煩惱?！?/br>
    鵝妹子嚶！唐棠當場發單：“我想讓我喜歡的人立刻喜歡上我?！?/br>
    弗蘭德：“抱歉糖糖，這件事我暫時做不到?！?/br>
    唐棠：唉，這ai沒啥卵用的樣子。

    但除了感情問題，她也沒別的煩惱，有也不需要一個ai來幫忙。唐棠想了半晌，干巴巴地問：“你會炒股嗎？”

    弗蘭德：“你可以試試教我?！?/br>
    唐棠來勁了，在床上找個舒服的姿勢趴下來，開始跟弗蘭德科普什么是股票。沒多久，雙方進入探討大盤走勢的階段，在研究走勢圖以及觀看專家解說視頻以后，一人一機成功達成了下次開盤買哪幾支的共識。

    要有人看見這一幕，很難不目瞪口呆。

    這個女人，真的挺無聊的。

    *

    季衍深夜到家，阿姨過來打招呼：“先生晚上好?！苯o他拿拖鞋。

    他看見放在客廳的行李箱，問：“小姐呢？”

    “在房間里?！卑⒁陶f，“小姐回來的時候情緒挺激動的?！?/br>
    季衍示意阿姨可以下班了，他把外套脫掉扔在沙發上，上樓敲了兩下客房的門。過了一會兒，有個女生打開門，她把妝卸了，泡泡辮解開梳順，這個形象顯然更貼合她女大學生的身份。

    門口沒人，她自覺下到一樓，看到男人坐在沙發一角，手里捏著杯酒，側影有幾分冷峻。

    “哥?！奔痉狈贝怪X袋上前，低聲說，“你回來啦……”

    “這話應該我來說?！奔狙芾淅涞?。

    “我……”季繁繁早知自己偷偷去做練習生的事被哥哥發現會死得很慘，然而當她直面季衍的怒火，還是嚇得臉色發白，慌忙找補道，“哥，你先別生氣，那個、我前幾天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jiejie，想介紹給你認識！如果哥有了女朋友，就不用再聽宋家的安排……”

    “膽子肥了，連我的事都敢管？”季衍將酒杯放在桌上，啪的一聲，犀利的眸子透過玻璃鏡片，仿佛能把她的心扎個血窟窿。

    季繁繁哭喪著臉：“我不是要管你的事，我只是……”

    “你只是跟那些小男生網戀、見面，被人利用，還有什么？”

    季繁繁臉燒得慌，嘴巴一扁，淚珠子斷斷續續掉下來。

    她委委屈屈地抱怨：“沈家哥哥……他出賣我……嗚嗚嗚……”

    “你還覺得委屈了？”季衍可沒心思看她哭，他們兄妹有好幾年不在一塊生活，彼此有些生疏，小女孩的眼淚對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輕易相信別人了?！奔痉狈笨薜脜柡?。

    “我警告你，這個暑假，你哪兒都不許去！”

    季繁繁委屈極了：“沈家哥哥答應跟我簽約了，哥你就讓我試試好不好？”

    “他要敢簽你?！奔狙芾湫?，“以后就別想再進這個家的門?！?/br>
    沈黎曜不可能為了季繁繁激怒季衍，這是要堵死她的明星路。

    “哥，我已經成年了，你干嘛還把我管得那么嚴？現在愛豆行業那么火，我們學校好多人都去報名了，我又不比她們差多少，憑什么我就不能去？”季繁繁很失望，積累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邊抹眼淚邊抽噎，“我又不像你天生是學習的料，說跳級就跳級，想出國留學就收到無數封offer，我努力了那么久，才勉強考上個大學……這樣活著太累了，我想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她越想越難過，脾氣一上來就有點剎不住了，開始口不擇言：“如果mama還活著，她一定會支持我的夢想！她不會把我一個人扔在外公外婆家，這么多年不聞不問，把我接回來又當囚犯一樣管著！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這世上只有mama會心疼我，可是她不在了……她不在了！你要是嫌我麻煩，干脆把我送回爸爸那里好了！”

    客廳氣氛壓抑，她哭著跑回房間。

    四周靜得落針可聞。

    沈黎曜打來電話賠罪，又苦口婆心地勸：“這事是我的錯，我不該沒經你同意就答應讓繁繁來公司訓練，但你千萬別跟繁繁生氣，她就是被你拘在學校里太無聊了，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我本意是讓她趁著暑假體驗體驗社會生活，結果大意了，我忘了她正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差點讓她被人利用?！?/br>
    “以后再幫季煩煩瞞著我任何事，《天下》的項目你們聚星退出?！奔狙芰滔乱痪湓?。

    “別別別，我這不是把人給你好好送回來了嗎？你知道兄弟我就是個紈绔子弟，屁事不干，還指著這個項目在我爸面前爭口氣呢?！鄙蚶桕踪r笑，“其實繁繁真的挺關心你的，她不想讓你去聯姻，四處幫你物色優質女藝人當老婆哈哈哈！我看你上次帶來會所的那個姑娘就很不錯，反正你的婚事還沒定，不如把蘇小姐娶了！”

    季衍不想聽他廢話，但他提到蘇糖，男人閉了下眼睛，腦海就不由自主浮現出那女人眉眼彎彎的樣子。

    他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皮質沙發。

    樓上，季繁繁在房間里哭了一場，出來上廁所時發現樓下依舊亮著燈。她猶豫再三，還是下來看了眼。

    哥哥在健身房，桌上酒杯已經空了，煙灰缸里多了幾只煙頭。季衍煙癮不大，至少自己搬過來和他住以后，他很少在家里抽。

    季繁繁反思了下自己剛剛說了什么話，心里有點內疚，跑去健身房找人，男人鍛煉完出來，在門口看到她，沒戴眼鏡的眸子冷冰冰的。

    季繁繁弱弱地開口：“哥，我剛說的都是氣話，你別放在心上……”

    她說“只有mama會心疼我”，其實他們的mama都走了太多年，季繁繁對她已經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了。那時候宋浩林想把前妻留下的兩個孩子接回去，哥哥答應了爸爸的所有安排，但有個條件是不許他們插手meimei的教育。

    后來哥哥去美國讀書的那些年，季繁繁被扔在外公外婆家，辛苦也寂寞，但隨著時間推移，她日漸長大，模模糊糊意識到哥哥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她不會成為被宋家用來換取利益的犧牲品。

    哥哥學成歸來，第一時間就把她接到身邊，她卻說哥哥不心疼自己，實在很沒良心。

    季繁繁努力組織語言，想再跟哥哥說點什么，然而男人無視了她，留下一個漠然的背影。

    “收拾東西，我明天就把你送回京城?！?/br>
    季繁繁心一顫，心想哥哥這是在為她剛才說要回爸爸那兒的話生氣呢，她趕緊去客廳倒杯水，討好地送到男人手里，又揪著他汗濕的衣服一角，央求：“哥我不要回京城！”

    季衍斜睨她：“這不是你要求的？”

    季繁繁瘋狂拒絕：“我不要跟那個霸占了mama位置的女人在一起！”

    這話似乎勾起了兄妹兩個的回憶，客廳一時陷入難以言說的沉默。

    半晌，季繁繁扯了扯他的衣服，楚楚可憐地說：“我要跟哥哥相依為命?！?/br>
    男人無情嗤笑。

    “松手?！彼麛Q眉，看著季繁繁。

    季繁繁松開他衣服，小心翼翼地問：“哥你不生氣了吧？”

    男人徑自去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