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別的時候嘴角微微上翹，掛著一抹很淡很淡的微笑。唐棠被他迷住了，回過神來的時候，人早就不見了。她一個人坐在那里，偌大的咖啡廳沒剩下幾個人了，更襯托出她的孤獨。

    唐棠沮喪了一會兒，從包里找出手機，有些落寞地給凌霜發消息。

    【我遇到了一個很心動的男人?！?/br>
    【這輩子第一次主動表白，就被拒絕了?！?/br>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出來，社畜沒那么及時回復消息，她放下手機。這時有個服務員小碎步走過來，手里端著一碟甜點。

    “小姐，有位先生給您點了一份蒙布朗?！狈諉T放下甜點，又遞過來一張淡黃的便箋，“另外，他讓我把這個交給您?！?/br>
    唐棠微怔，接過來展開一看，上面是兩個力透紙背的漢字，還有一串號碼。

    季衍。

    唐棠默念這兩個字，把便箋紙折起來，笑容不可抑制地綻放。

    作者有話要說：　　注：“我跨越時間的瀚海來尋找你?！薄扼@情四百年》

    第4章

    唐棠懷著愉悅的心情步入湯池。

    小食光劇組窮且摳，入住的酒店號稱五星級，實際也就是準四星，不過這兒的溫泉是真不錯。她愜意地靠在石壁上，水面飄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酒水和小吃。唐棠捏了顆葡萄放進嘴里，另一只手抓著套了防水袋的手機，視線不離屏幕。

    她一到山頂就把季衍的號碼存進來了，又搜索到他的微信號，發了好友申請，然而遲遲沒動靜。

    凌霜終于忙完了，看到她的消息，從字里行間察覺出大小姐受了莫大委屈，屁顛屁顛趕來慰問：【什么男人能把我們糖寶迷成這樣？有照片嗎？給我看看?！?/br>
    唐棠飛快打字：【沒照片?！?/br>
    凌霜：【屁股很翹？能帥過林之言嗎？】

    林之言是殿堂級演員，今年快五十了，是唐棠和凌霜童年時代的男神，至今容顏不老，青春永駐，粉絲數量完全不輸各大流量。

    唐棠：【當然……很翹！他跟林之言不一樣啦，有點斯文敗類的感覺，戴眼鏡，眼神超a，氣質介于霸總精英和黑道太子之間，反正是那種很不一樣的帥，比我家里給我安排的那個禿頭將軍肚好看一萬倍！】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發來一個小朋友滿腦袋問號的表情。

    【你爸媽/逼你嫁老男人？！】

    唐棠：“呃……”

    下一秒，凌霜直接打電話過來了。她知道唐棠離家出走應該是為了逃避什么事，但沒想到資本家竟然如此冷血無情，連親女兒都坑，簡直毀三觀。

    “不是老頭！是禿頭??！搞it的年紀輕輕就沒了頭發，總之挺禿然的?！碧铺慕忉屃艘幌?，下意識捋了捋自己濃黑茂密的頭發，嘀咕，“我是不會嫁給那個人的?！?/br>
    “我隱隱約約聽說你家里有意和宋家結親，我勒個去，原來宋家的年輕一輩里已經有人禿了?。?！呸，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那啥，然后你就跑出來了？”凌霜對她的情況有些擔憂，“那你打算怎么辦？你跟家里斷了聯系，以后怎么繼承財產？”

    “還繼承財產……我估摸著我爸都快把盛唐搞倒閉了?！碧铺泥洁?，不甘心地說，“再說了，難道我只能做富二代？我就不能找個潛力股，把他培養成我爸那樣，當富一代嗎？”

    盛唐集團當年是做女性手機發家的，專注女性審美和安全防護，當年不知引起了多大轟動。隨著近些年的技術發展，智能手機功能逐漸齊全，各類app也具備十分強大的功能，女性專屬手機這個概念就過時了。但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盛唐集團底子還在，不是一般企業比得了的。

    “有志向?！绷杷尚α藥茁?，“那依你看，這個拒絕了你的男人是潛力股嗎？”

    “差不多吧，他在一家中小型創業公司，我聽別人叫他季總，應該是老板吧？對了他也是搞it的，但人家頭發多得很，不用擔心未來會禿頭的問題?！碧铺脑谀X海里描繪男人的樣子，越想越覺得滿意，“他們公司文化氛圍也挺好，注重內部交流，還經常搞團建?！?/br>
    凌霜：“在你眼里，搞it的豪門公子太禿然不想嫁，這個屁股翹的男人就成了潛力股？你們剛認識一天，別開這么厚的戀愛濾鏡好嗎姐妹？”

    “我哪有?！碧铺姆瘩g，“我又沒說他是十全十美的男人，他有缺點啊，比如投資眼光就很差，被人騙過錢，但他還很年輕，未來還有很多成長空間，如果我們以后在一起了，我還可以幫他?！?/br>
    “用你投資股票的眼光幫人家嗎？”凌霜幽幽地說。

    啪嗒——

    好像有什么東西破碎了。

    “你！好！煩！??！”唐棠的美夢被無情擊垮，氣得內傷。

    從家里跑出來以后，她以前的卡就被停掉了，全靠賣包過活，大小姐的消費連連降級，不得不節衣縮食。后來她翻出一個被父母漏掉的賬戶，那是她多年前混跡小說界攢下來的稿費，唐棠把這筆錢作為逆風翻盤的資本，全部投入股市。本想依靠自己的本事向父母證明，她不和大家族聯姻也能過得很好，結果買啥啥跌，幾十萬扔進去連個響兒都沒聽見，一代股神的夢想從此破滅。

    “開玩笑的，我們還是來聊你的潛力股好了?！绷杷s忙給她順毛，賊兮兮地問，“屁股到底多翹??？”

    “以后你有機會見到就知道了，嘿嘿?！碧铺挠悬c小驕傲，“總之呢，他比你現在手底下最紅的藝人還要好看?！?/br>
    她們聊起男人來都很興奮，尤其是這種涉及男色的話題，兩個人嘰嘰咕咕聊了大半個小時，直到凌霜回到住處，唐棠也泡夠了溫泉，又點開微信看了看，發現好友申請依然沒通過。

    她有點悵然，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怎么還不加她。

    *

    次日清晨，唐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微信好友增加了沒。沒有，ojbk。她迎著晨光給高冷的季姓男子發去問候早安的短信，想了想，又把一個律師的名片推送給他。

    《民國小食光》的拍攝進入后期，大家鉚足了干勁。唐棠早早帶著本子去片場，趁女主角化妝的時候給她講臺詞，休息時聽人說隔壁劇組解散了，導演被警察帶走，她忙問那幾個被騙錢的投資人呢，場務答：“都走了啊，錢要不回來，還留在這兒干嘛?！?/br>
    “……”潛力股，你怎么這樣慘??！

    她趕緊找酒店前臺打聽那個來團建的公司的情況，只得到他們已經走了的確切消息，再多的也問不出來。

    草（一種植物）。

    唐棠有點萎靡，季衍還沒加她，她只好用短信跟對方問候早安和晚安，然而對方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回過。

    太狗了，哼。

    小食光的女主角不屬于很有天賦的那種，拍了幾年戲還沒紅，粉絲跟本人一樣佛系，但在媒體眼里，她已經是這部劇唯一有姓名的存在。在唐棠看來，美食劇最重要的是向觀眾傳遞幸福感，而小食光這部劇就是由女主角肩負這個重擔的，所以她經常找演員聊劇本。

    杜薇聽得很投入，倒是站在邊上的萌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兩個人不約而同看過去，只見萌萌雙眼泛紅，很沒精神的樣子。

    “抱歉打擾你們了?！泵让葘擂?，“我這幾天熬夜寫劇本，在片場容易犯困?！?/br>
    杜薇微笑：“萌萌老師回去休息好了?！?/br>
    “謝謝薇薇姐，今天不行?！泵让葥u頭，“下午世訊的代表會過來探班，制片說了，我們要向平臺方展現出最好的一面?！?/br>
    “世訊？”唐棠一怔，“等等，咱們這部劇不是說賣給蜜桃嗎？怎么變世訊了？”

    “蜜桃相中了另一部有當紅愛豆參演的古裝美食劇，放棄我們了?！碑斨鹘堑拿?，萌萌不好意思說這些，于是壓低聲音，“制片是通過個人關系找上的世訊，糖糖你是后來加入劇組的，可能不太清楚?！?/br>
    “哦?！碧铺牡拖骂^，翻開新一頁劇本，“我的確很少關注這些?！?/br>
    楊欣欣和助理進了化妝間，發現兩個編劇都圍著杜薇轉，臉色不大好看。楊欣欣坐在鏡子前準備化妝，翻開桌上的劇本，突然問：“我的戲份不是加了嗎？怎么臺詞還是和以前一樣？”

    “欣姐，這是初稿，沒經過臺詞編劇潤色的版本！”

    “呵?！睏钚佬莱读顺蹲旖?，“咱們劇組的編劇那么忙，誰知道人家什么時候有空管我？”

    唐棠被這話刺得心里不舒服，大步走過去，一屁股擠開化妝師，從懷里抽出打印好的劇本摔在楊欣欣面前，發出啪的一聲響。她彎下腰，看著鏡子里楊欣欣的臉，湊近，微笑道：“新版劇本在這里，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提?！?/br>
    楊欣欣被她嚇了一跳，看著鏡子里的兩張臉，心里積壓的火氣莫名撒不出來。

    一個小編劇……眼神那么犀利！

    唐棠見她不吭聲，直起腰居高臨下看著她，表情恢復冷淡，雙手抱胸，冷冷道：“電子版今天凌晨就發你了，下次問罪之前麻煩讓你的人先檢查下郵箱?！?/br>
    她說完就揚長而去，化妝間陷入詭異的安靜。楊欣欣瞪了助理一眼，阿寧心虛地低下頭：“這兩天咱們沒戲，我就睡得早了一點……”

    大家很默契地沒有弄出什么動靜，幾乎都聽見了她們說話，所有人心情各異。唐棠回酒店休息，下午過來就聽說楊欣欣跟導演要求，自己的戲份按新版劇本拍。

    片場，唐棠看見一個外表干練的職業女性坐在監視器后面，導演和制片都陪著，估計就是平臺那邊派來的人。她沒去找侯斌和萌萌，而是在角落坐著。一個鏡頭試了三次，楊欣欣還沒進入狀態，跟她搭戲的秦風有點累了，提議：“我想休息會兒，要不你先醞釀好情緒再拍？”

    導演同意，平臺代表問制片要了劇本看，不一會兒兩個人就談話去了，制片回來以后對導演說了幾句話，導演大手一揮：“休息半個小時，后面按原來的劇本拍?！?/br>
    正在練習嫉妒情緒的楊欣欣傻眼了，忙問：“為什么呀……”

    沒人回答她。

    秦風也懶得搭理她，找地方背臺詞去了。唐棠想起來要把壓根沒動過的胃藥還他，剛走近，就聽秦風不知道在跟什么人說話：“小四小四，我剛剛那段背錯了沒有？”

    “剛才的文字一共有三處讀錯?！睓C械的語音告訴他，“第一，‘你不理我我就會藍瘦’，正確讀音為‘你不理我我就會難受’；第二……”

    “我又讓弗蘭人風評被害了嗎？！”秦風捂臉。

    唐棠走近：“你用的是什么軟件，還可以幫你記臺詞呢？”

    秦風聽到她聲音，整個人都來勁了，大方地把手機遞過去給她看。

    “這是我表哥他們公司開發的語音聊天機器人，我用的是他們內部測試的版本，還挺好玩的?！?/br>
    唐棠在一堆花里胡哨的應用里發現有個名叫四維的粗糙圖標，不禁莞爾：“你表哥的公司是四維科技？”

    “糖糖jiejie也知道這家公司？我經常聽我表哥吹他們團隊得過好多獎，原來真這么有名啊?！鼻仫L注視著她姣好的面龐，“糖糖jiejie，沒想到咱們還挺有緣分的?！?/br>
    唐棠點了兩下那個機器人，確實就是個陪聊的，別的功能都沒有。

    秦風見她這么感興趣，又說：“對了，我表哥他們公司前兩天來這里團建，就跟我們住在同一個酒店。我表哥說這個機器人能幫我記臺詞，就給我試用了?！?/br>
    “這個嘛……我倒是知道?！碧铺膹陌镎页鑫杆庍€給他，“對了，謝謝你的藥?！?/br>
    “jiejie現在還胃疼嗎？”秦風很關切。

    “不疼了，吃嘛嘛香?！?/br>
    “那就好?！鼻仫L趁機道，“要是jiejie喜歡這個機器人，我可以讓我表哥幫你安裝的?！?/br>
    “謝謝，不過不用麻煩了?！碧铺拿靼拙芙^，沒多耽擱就走開，她掏出自己的手機，看著那一連串沒人回復的消息，嘿嘿笑了兩下，自言自語道，“我可以自己去找他們?！?/br>
    作者有話要說：　　糖糖：你老婆來了

    第5章

    傍晚的飛機，天邊云霞漸暗。

    開了幾天會的季衍有些疲倦，他摘了眼鏡，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手指輕輕按揉鼻梁。機艙里傳來女人打電話的聲音，吳秘書合上電腦，往那邊看了會兒，用極低的聲音告訴他：“有位乘客升艙?！?/br>
    季衍安心養神，打電話的女人坐在他后面幾個位置，似乎很氣憤。

    “……我當你是朋友，但我要對平臺負責，對世訊負責?！迸苏f，“當初我看完劇本和預告片花，對這個項目是比較看好的，作為一部美食小甜劇，故事里不出現糟心的男配女配是甜劇的基礎，結果你們給女二號加了一大堆戲，后面的感情戲變味道了！”

    季衍被吵得無法入睡，不覺皺眉。他眼前浮現那天女人在會議廳睡著的樣子，在那種環境下，她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投資人的問題應該你去解決，劇都快拍完了你們這樣改劇本，坑我呢？”女人揉額頭，“……那個寫臺詞很簡練的編劇還在不在？對，蘇糖，我記得她是寫電影劇本出身的，你讓她改回原來的風格?！?/br>
    頭等艙沒幾個人，女人已經壓低了聲音，但在安靜的環境里依然顯得很突兀。

    吳秘書解開安全帶，從過道抵達正在打電話的女人面前，跟對方商量：“能稍微安靜點嗎？”

    女人點頭表示知道了，沒好氣地對電話那頭說：“預售合同先放一放，咱們還是按正常的看片流程走，作為朋友，我給你開過一次綠燈，你真的不要再坑我了，千萬把好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