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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路不會平坦筆直,是彎彎曲曲的,永遠都無法想象會出現多少個轉折點,每個點都緊緊相連。 陳越已經走完了一生的三分之一,他那條路上的哪個點都不能動。 如果不是宋閔突然阻止,huáng單極有可能會改掉陳越的人生軌跡,他捏了捏手指,把目光放在不遠處推著小車的攤位那里。 小攤販正在給一個剛加班回來的上班族調拌涼面,蒜香往huáng單這邊飄來,他動動鼻子,我想買一份涼面。 宋閔的眉間出現皺痕,少爺,路邊攤的衛生環境很差。 huáng單說,偶爾吃一次不會有事的。 宋閔抬起眉眼看過去,huáng單也在看他,沒有絲毫的退縮跟躲避。 無聲的僵持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宋閔就將視線收回,他低眉垂眼,既然少爺想吃,那我就去買一份。 上班族走后,小攤販又賣掉了一份涼面,買涼面的男人五官深邃,那張臉上的表qíng極為肅冷,她調拌時問放不放辣。 男人開了口,不要蒜,不要香菜,不要辣椒。 小攤販沒多少文化,她聽著這聲音,覺得很像是播新聞的,每個字都很好聽,她哎一聲,夾了點豆芽跟huáng瓜絲進去,又忍不住說,辣椒可以不放,另外兩樣不要就不好吃了喲。 沒有回應。 小攤販尋著男人的目光望去,見幾步遠站著一個少年,身形修長勻稱,他雙手cha兜,眼角往下垂著,側臉在路燈下顯得特別柔美,像是從畫里面走出來的。 先生,你兒子長的可真好看,他上幾年級了?在學校里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歡他吧? 宋閔不言語。 小攤販自己也有孩子有丈夫,她看著面前的男人,覺得對方肯定是個嚴肅的父親,是在大關念書嗎?現在的孩子都很有主見,想法多著呢,根本就管不住,我們做家長的說什么都不聽,他們就喜歡跟一些同學混在一起,不學好,要是有那個條件,是得跟在身邊陪讀。 你兒子長那么好,要防著他早戀,那個很影響學習的。 宋閔從始至終都沒有解釋一個字。 回了家,huáng單去廚房打香皂洗gān凈手,沉默著坐在桌前吃涼面。 宋閔拉開抽屜檢查藥箱,似是擔心huáng單在吃完那份涼面后會出現身體不適的qíng況。 huáng單翻動著回憶,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存活了快三十年,一直四平八穩,過完今天過明天,過完明天過后天,從來沒有停下來去思考,去猶豫,也沒有回頭去后悔,去留戀。 就像是有雙手在后面推著huáng單,在他的耳朵邊告訴他要目不斜視的往前走,不要往后看,于是他心無旁騖,不留意身旁的風景,更不關心流逝的時光。 這是huáng單第一次吃路邊攤,還是在不小心改變過去的前提下。 那會兒他的堅持,一定讓宋閔很意外,畢竟他平時對路邊的食物并不感興趣。 huáng單細嚼慢咽掉嘴里的一筷子涼面,他認真的說,雖然是很不衛生,但很多人都在吃,沒有那么嚴重的。 宋閔額前的發絲搭下來,那點yīn影蓋住他的眉眼,也模糊了他的神qíng,少爺的體質跟普通人不同。 huáng單抿嘴,只是疼痛神經異于常人。還不知道怎么表達微笑,不過那是以前,現在他會了,他在心里補充。 宋閔將藥箱放回原處。 客廳里安靜了下來,有什么在悄無聲息的蔓延著。 huáng單繼續撈涼面吃,當年的這個時間沒有發生這一出,也沒有這段談話,他早就睡下了,不知道這樣接連的改變會帶來什么后果。 希望不會影響大局的走向。 宋閔去廚房倒了杯溫開水端出來,沉默著輕放在桌上。 huáng單喝了幾口水就拿筷子撥撥剩下的涼面,撈一點huáng瓜絲到嘴里吃掉,你去睡吧。 宋閔說不急。 huáng單不說話了,他把涼面吃完,任由宋閔收拾桌子,我白天在學校上課,你一個人在這里,會不會覺得悶? 宋閔搖頭,不會。 huáng單手撐著頭想事qíng,宋閔換掉窗簾,一定是發現了陳越的偷看,他沒想到宋閔在過去的這個時期就已經知道陳越這個人,卻沒有跟他提過一次。 宋閔像是一個擔心孩子早戀,擔心孩子學壞的家長,杜絕一切可能影響到孩子學習的因素,尤其是不聽話的壞孩子,小混混。 在家長們看來,成績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標準,不認真讀書就是不學好。 huáng單半搭著眼皮,對他來說,宋閔是他的父母,教他走路,教他吃飯,教他所有能教的,盡心盡力的陪伴他長大,他拿到職場生涯第一份薪水的那天就去建了一個賬戶,每年都往里面存一筆錢,為的就是讓對方能夠安度晚年。 在陳越這件事上面,宋閔的隱瞞跟遮掩都被huáng單發現了,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拎出來攤開了說。 這是舊時光,過去了就過去了。 無論宋閔會拿出什么樣的解釋,都沒有什么意義。 huáng單已經在面對陳越時做了三次改變,不能在其他人身上再做改動了,尤其是跟他密切相關的宋閔。 少爺,很晚了。 頭頂響起聲音,huáng單驟然回到現實,他一言不發的去了臥室。 宋閔跟著進去,給他把窗簾拉上了,自己卻沒離開,等少爺睡著了,我再走。 過了半個多小時,huáng單的眼瞼還在動,他的腦子里亂糟糟的,控制不住的整理著到目前為止掌握的所有信息。 還差一點,他就能夠百分百的確認了。 huáng單睜開眼睛又閉上了,他翻個身說,我睡不著。 宋閔轉身離開臥室,他又回來,手里多了本紅皮帶卡通畫的《故事會》。 阿拉丁和神燈的故事在宋閔低沉的聲音里緩緩展開,他的語速不變,帶著點說故事的人該有的投入,卻沒有半點生動。 以宋閔那種肅然嚴苛的樣子,也不可能生動形象的說故事。 huáng單打了個哈欠,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臥室里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消失不見,宋閔合上《故事會》,俯身把少年身上的薄毯子往上拉拉,晚安,少爺。 話落,宋閔就直起身子離開了臥室。 接下來的幾天,huáng單上完兩節晚自習回來,宋閔都不在,他關掉燈站在窗戶那里往下看,既沒看到陳越,也沒看到宋閔。 也許那兩個人在huáng單不知道的地方見過面了,又或者還沒有,他那時候不知道,這次為了不做改變,就不能去深究。 九月不知不覺就走過了一半,氣溫跟八月相比有所下降,離涼慡還有一段距離。 huáng單從后門進的教室,他經過陳越桌邊時,桌上的語文課本掉下來,落在他的腳邊。 陳越最近沒機會把huáng單送到家了,因為那個男的在后面,他郁悶的要死,鼻子上都長了個小痘。 不能讓那個男的發現他對huáng單圖謀不軌,陳越只好忍著,憋著。 huáng單撿起課本放回陳越桌上。 陳越趴著聽歌,有個東西碰到他的手臂,他以為是劉峰,或是別人,正要破口大罵,在看見huáng單的身影后,一下子就從野láng變成哈士奇,屁股后面的尾巴討好的搖了起來。 huáng單沒說什么的往前走。 陳越偷偷拽一下他的書包帶子。 huáng單沒回頭,他的手往后面伸,把拽著書包袋子的那只手給拉開了。 陳越愣在當場。 劉峰一覺睡醒,錯過了一場好戲,他摳著眼屎哈欠連天的著說,我要去撒尿,你去嗎? 陳越看看那只手被huáng單碰過的手,不自禁的用另一只摸了摸,還拿到鼻前蹭蹭,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 劉峰受不了的搓jī皮疙瘩,靠,你笑的好惡心。 陳越斜他一眼,趕緊滾吧,別尿褲子了。 劉峰自稱純爺們兒,撒尿還要拉個人做伴,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習慣,他見陳越不去,就退而求其次的叫上了同桌。 陳越把語文書丟一邊,重新塞上耳機,一邊聽歌一邊偷看他喜歡的人。 教室前后各有一塊黑板,后面是一周換一次的黑板報,由于班gān部還沒選,那上面就還是空著的,等文藝委員大放光彩。 前面的黑板一節課擦一次,大家按照座位輪流擦。 今天要擦黑板的同學挺無語的,大清早的,黑板上竟然出現了一大段字,待會兒下課要擦一會兒才能擦完。 我寧愿你冷酷到底,讓我死心塌地忘記,我寧愿你絕qíng到底,請別再說,我愛你 姜龍說,是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