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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áng單在很稀松平常的夜里起來喝水,他摸到g頭柜的燈打開,發現身邊的男人沒有反應,眼皮就跳了跳。 換做平時,燈還沒開,男人放在huáng單腰上的手就收緊了力道。 huáng單轉頭,把耳朵貼上男人的胸口,他渾身僵硬,就那么趴著到了天亮。 陳時的呼吸停止了,心跳也沒有了,這次再也沒能恢復過來。 天亮以后,huáng單從男人的胸前離開,他去刷牙洗臉,突然蹲下來揪住心臟的地方,疼的喘不過來氣。 上午huáng單先給陳時的父母打電話,然后打給公司請假,做完這兩件事,他去衣櫥里拿衣服給陳時穿上,我以為能過完今年的。 這是陳時出事后,huáng單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啞的不成樣子,眼睛赤紅,再過幾個月就過年了,今年我不回家,就在這里,你陪我。 陳時是火化的,他自己的意思。 huáng單在他的葬禮上一直在哭,眼淚就沒停過。 不說原主的父母,就連陳時的父母都不忍心看下去,舒然,他已經走了,你別太難過。 白發人送黑發人,還反過來安撫別人,這恐怕也是極少見的一種qíng況。 huáng單不難過,只是心疼。 剛工作那年,huáng單跟著幾個同事一起出差,三天沒回來,他一進家門,就看到了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滿紅血絲的陳時。 那時候陳時就用快哭了的聲音說,張舒然,以后你出差我要跟著,你去了我看不到的地方,太他媽的難熬了。 于是huáng單的脖子上多了個小瓶子,里面是陳時,走哪兒都帶著他。 身邊的人不在了,變化很大。 huáng單下班回來,沒有散發著熱氣的飯菜,沒有熱切的吻,溫暖的擁抱,也沒有炙熱的目光。 不過他的話多了。 huáng單只要在家,就會說話,燒飯炒菜,洗衣服拖地,收拾書房,鋪被子,處理工作,他無論做著什么,都會自言自語,盡管沒有一句回應,也沒有停止過。 因為陳時就在這里,他能感覺到。 huáng單雖然不能看到陳時,但他能看到自己,也挺好的。 天越來越冷了,huáng單把衣櫥里的大衣給找出來穿上,他有預感,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走了,不是去地府,是離開這個世界。 這是一次巨大的改變,畢竟之前幾次離開都毫無預兆。 huáng單一顆顆的扣上大衣扣子,他整理著衣領,我去上班了,你在家等我,還是跟我一起去? 不會有回應的,huáng單清楚。 在一天早上醒來,huáng單睜著眼睛看天花板,不知不覺的淚流滿臉。 陳時走了。 從那天以后,huáng單就不再對著空氣說話,說了也沒人聽,他的生活依舊忙碌,在走之前多上一天班,就多掙一天的錢,都給兩家的父母攢著。 一場大雪悄無聲息的在H市降臨。 huáng單趁著周末就在家里大掃除,他自己累的渾身是汗,洗了澡就躺進被窩里睡覺。 空調沒開,被窩里是冷的,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有人早早的進去暖被窩。 huáng單這副身體的體質偏寒,熱水澡帶來皮膚的熱度褪下去時,被窩里還是冷的,他躺了會兒,發現疲憊感淡了,就穿上厚厚的睡衣去上網。 說來也是湊巧,huáng單想找以前的照片看,結果就在無意間發現了一段視頻錄像。 他坐在桌前看視頻,視頻里的男人也在看他。 陳時穿著第一次見huáng單時的白襯衫和牛仔褲,一如當年的帥氣,他的嘴邊叼根煙,眼底帶著笑,臉上卻是難言的悲傷與不舍。 張舒然,你看到這段錄像的時候,我肯定已經不在了。 huáng單一動不動的看著視頻。 陳時吐出一團煙霧,現在是什么季節???先別回答,讓我猜猜,是冬天吧?下雪沒有?我猜下了大雪,你穿著那套我去年給你買的睡衣坐在電腦前上網,猜對了親我一下。 視頻里的人湊上來,huáng單隔著冰冷的屏幕碰了碰,他很難過。 陳時靠著沙發椅背,煙霧很快就把臉給籠罩了起來,傻子,空調要開,沒我在,被窩里很冷的。 huáng單說,空調開著,不舒服。 是,空調哪兒比得上我啊,你就將就著吧,要是實在想我想的厲害,就抱著我給你買的大狗熊睡覺,那里面有我錄的歌,你拽一下熊的左耳就有了,都是你喜歡聽的。 huáng單一愣,他起身去拿g邊的狗熊。 哈哈哈哈哈張舒然,你不會才發現狗熊能錄歌吧? 陳時笑的很不厚道,說你傻你還不聽,我不在了,真擔心你被人拐跑了。 huáng單抱著狗熊,耳邊是男人低柔的歌聲,哼唱著你就是我的唯一,他抿抿嘴,我是挺傻的。 沒事兒,你再傻,也是我的寶寶,我不會嫌棄你的。 陳時連續抽了好幾口煙,聲音低沉下去,張舒然,我那段時間發現自己要走的時候,心里很矛盾,想把你掐死,帶你一起走,可我又想你好好活著,遇到合適的人,就在一塊兒搭伙過日子,我怕你一個人會受不了。 huáng單回想起來,是有半個月,陳時很不對勁,做的時候會把他往死里弄,他越喊疼,對方就越使勁,角度更是刁鉆。 有好幾次huáng單睡醒了發現脖子有點疼,看來陳時是真的存了要帶他走的念頭,很qiáng烈,卻又在最后一刻放棄。 我有時候就在想啊,雖然我沒機會三十而立,但是我遇見了你,每一天都過的很幸福,還是很賺的,你說是吧? 陳時把煙灰彈在地上,等會兒我再掃啊,現在我懶的動,就想跟你說說話,再多說一些,你不知道,我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你說。 huáng單聽著,可是視頻的進度條在拉近,畫面里的人卻沒張口。 哎,想說的太多了,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陳時的眼簾半闔,從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說起吧,那時候啊,你穿著件灰色的T恤,胸前有個機器貓的圖案,褲子是牛仔的,跟我的褲子顏色差不多,你過來跟我打招呼,說你好,還對我伸出手,握著我的手不放,我把手抽開了,你就呆呆的站著,我覺得你挺可愛的 huáng單聽著視頻里的人說起當年,他的思緒跟對方同步,那時候臟亂的畫室,cháo濕的巷子,鵝毛大雪,堆成小山的煤球,所有的人和事都在面前浮現著。 我是個自私的人,明知道自己是個短命鬼,還是勾上了你,張舒然,你討厭我嗎?不準討厭我,因為我太喜歡你了,你要是討厭我,我做了鬼,都會很不開心。 huáng單剛要說不討厭你,就聽到陳時得意的笑聲,你不會討厭我的,你喜歡我,喜歡的要命,每次你喊疼,卻還是緊緊抓著我的背不放,這要不是喜歡,我就把陳字倒過來寫。 其實我對大學沒有什么期待,要是沒你,我上不上都無所謂的。 陳時說,不是有你在,我不會那么努力賺錢,努力工作,努力熱氣生活,努力讓自己變的qiáng大,張舒然,你十九歲遇見你,二十九歲離開你,整整十年,謝謝你。 huáng單認真聽著,眼眶濕了,他仰起頭,沒哭。 《十年》那首歌說的不是我們的故事,不過我還是很喜歡的,你要是有空的時候就聽聽啊,好吧我承認,我是在費盡心思的想讓你記著我,張舒然,我不想要你忘記我。 陳時的聲音哽咽,我不但自私,還虛偽,我不能忍受別人占有你,想了就難受的要死,我也怕你把我忘了,哪一天別人提起,你要想半天才想起來,還記不清我的樣子。 huáng單說,忘不了的,別怕。 哎,知道我為什么害怕你說死字了吧,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我自己就是這命,你不一樣,那塊玉真是祖傳的,它會保護你的,有它在,你不會生病,不會受傷,會好好的。 陳時嚴肅起來,面部剛毅的線條繃緊,聽著,以后不管是誰要看玉,你都別讓對方碰,也不要拿下來,聽見沒有?張舒然,我知道你聽見了,要記在心里! huáng單捏了捏小手指,陳時,你是不是想要我長命百歲? 他說完,視頻里的人就讓他的猜想得到了驗證。 我希望你長命百歲,你別怕啊,等我不在了,我還是會陪著你的,只不過換了個身份,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陳時在視頻里笑,張舒然,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我會永遠陪著你。 huáng單說,騙子。 他大力掐太陽xué,知道這不是陳時的錯,陳時比誰都想陪著他,是命運在作怪。